“巴列郎,巴列郎……”陈瑕喃喃地小声重复着,似乎要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巴列郎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只不过陈瑕觉得这个人的一生,实在是可怜。如果一个人死了,这世上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感觉是那么凄凉。
可他又未曾想到:这世上有多少个名字可以名垂千古?能流传下来的实在少之又少。
楼环见陈瑕出神,便又来劝酒,“逝者已远,兄弟你与巴列郎并无瓜葛,不必替古人担忧。喝酒喝酒。”
陈瑕也没了兴致,笑道:“这事关系到我是否再见护法,由不得我不担忧啊。那他既然死了,你又如何对护法讲呢?”
楼环酒到浓处,又有人听他叙述过往,就对陈瑕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感,他自斟自饮,半晌才道:“他人虽然死了,可是毒性还在,我依然把他的尸体送回总坛,护法见到之后,大吃一惊,他问我:‘这个畜生中了什么毒?’
我就只好把他师妹的话,跟护法讲了:‘这个毒叫做朝丝暮雪,你如果破解得了,便去找她,如果破解不了,就说明……’后面的话,我是不敢说出口的,可是护法聪明绝顶,我不说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便是说,他的毒功不及他的师妹。
果然,从那以后,护法就再也没派过刺杀师妹的任务给我们任何人,非但如此,反而潜心钻研起‘朝丝暮雪’的毒来。那些他不喜欢的娈童,往往就拿去试毒,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说起来,巴列郎中毒的时候,年岁太小,所以说护法要试毒,便不能找年龄很大的人,他有许多娈童,就成了最好的试毒材料。我知道他这么试下去,迟早就会轮到我,所以,我就主动向教主请缨,专门执行外面最艰苦、最困难的任务,为的便是不回万毒堂去。这一出来,便是一十八年呐,这一十八年里,我从不敢与护法见面,就算是非见不可的时候,我也是低着头,不叫他看到我是谁,我就怕有一天,他忽然把我记起来,抓我回去试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
好在我不畏艰险,不怕吃苦,所以通天教里的其他长老对我都另眼相看,传了我一些防身的武艺,我也知道,不好好练武,就难以在这些险恶的环境里生存,所以我加倍努力,从最低级的娈童,做到初级弟子,逐级提升,慢慢地做到了西鬼部的一个传教士,也称作传教使者,到现在也能统领不少人马了。不知这算不算苦尽甘来,只是大鲜卑山的这场鏖战,实在艰难,尽管我们已经把这里的妖怪打得落花流水,可他们主力尚在,我也不知道能否活着回去。”
陈瑕眉头紧锁,心中暗想:看来通天教内很多人也是逼不得已。楼环又何尝愿意到这苦寒之地来呢?只是他口中的那些妖怪,全都是这里的住民,他这么做等于是助纣为虐。
想到这里,陈瑕反问道:“你确定此地全都是妖怪吗?”
楼环一愣,“这还有假?你方才也看到了,那两个蜘蛛妖,有多难对付。我已经死伤了大半兄弟了。”
“那……你外面只留下三个人放哨,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文笔书吧 www.webshuba.com
楼环笑道:“这个兄弟你不必担心,今天这两只怪物已经被我们废了,白天的时候,怪物不出来,只有在夜里才会行动,而且数量也不是很多。所以我们这些人都是白天睡觉,黄昏时候才出来守护法坛。实不相瞒,类似这样的祭坛一共有五处,分为金、木、水、火、土,我们这里是西部,叫做烈焰钩吾坛,其他的法坛还有,东部红砂太华坛、北部赤金钟离坛、南部寒冰寿阳坛、中部木瘴菩提坛。”
陈瑕跟吴真也学过阴阳五行之术,可如今听楼环一说,似乎这里的五行法坛,与他所知的完全不同,“奇怪,按照金、木、水、火、土来布置的法坛,怎么又全都是乱的呢?五行相生相克,又为何单独把‘木’坛居中?”
楼环摇头道:“这些法坛都是护法奉教主之命所设,其中的奥妙……实在是参详不透,不过,其他的法坛皆不如我这里艰苦,倒是实情。”
“此话怎讲?莫非其他的法坛,不下雪,没有雾?又或者,怪物不来攻打?”
楼环喝了一口酒,“这件事另有原因,现在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陈瑕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要去见什么人。可他怕梅丽丝坚持不到明天一早,正要开口询问有什么上山之法,楼环却又说道:“兄弟,我看你颇有情义,又与我投缘,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对其任何人讲。”
陈瑕心想:我也不打算跟你们通天教同流合污,又会对谁去讲?因此点头道:“有话请说。”
楼环笑道:“这个秘密憋了我十几年了,真是不吐不快。反正你听了我的话,也不会再去见护法,我就把这件事跟你说了。当年,巴列郎叫我找机会去跟那妇人道谢,我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在一年之后,真的又去了那里。”
陈瑕笑道:“大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件事,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楼环笑着摆了摆手,“我说的却不是这件事。为朋友办这么点小事,就算护法知道,又怎么会责怪?我告诉你:巴列郎与那妇人做了一夜的露水夫妻,居然有了一个儿子……”
陈瑕一愣,“做了夫妻,便要有后人了吗?”
楼环哈哈大笑,“那也要看机缘的,你还小,不懂,兄弟可知那妇人是谁?”
陈瑕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想必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
楼环道:“若是如此,也还罢了,我刚才说了,那妇人是一个鲜卑人,其实她的丈夫便是人称东胡霸王的独孤浑!当年那妇人之所以自尽,是因为独孤浑要和他兄弟争部落头领,可他却没有子嗣,处于下风,因而独孤浑迁怒于他的妻子,将她大骂一顿,他妻子气不过这才愤然自尽。却不曾想遇到了巴列郎,一来是对他并不反感,二来也是她急于想要一个孩子,所以便答应了巴列郎的请求,她自己也未曾想到,只一夜便珠胎暗结。所以独孤浑之子,并非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