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画面一变,白裙的女孩俏生生的站立,她就像是生活在二维中的生命那样惟妙惟肖,与路明非从前看的夏娜绫波丽沙耶这些美少女截然不同。
不同的点并非是渲染力度或画质刷新率等等技术手段,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因素,好比扎纸匠呕心沥血的童男童女作品与常人的区别,你一眼就能看出前者只是陪葬的纸人,哪怕再巧妙再以假乱真也终究是假,假就是假,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但白裙少女不同。
路明非看到她的第一眼,无论武者直觉还是龙血的预感都再告诉着他这是活人。
或者,真正的生命体。
“很高兴与你见面。”
白裙少女微笑,像路旁墙角盛开的无名野花,干净朴素又如此顽强。
“你好。”
路明非尝试着抱拳。
那少女便笑着生涩还礼,秀气的小拳头叠在一起,果然好看的女孩子就算动作蹩脚也是赏心悦目。
下一秒屏幕一黑,路明非连忙查看,惊讶的发现电量已从百分百狂降到了百分之三。
可该死手机明明一直插着数据线啊。
路明非不信邪的检查,没错,拔掉线手机就弹出充电已结束的提示框。
诺玛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这次,路明非发现了。
诺玛与白裙少女的音色一模一样。
但一个是死的,一个则是活的。
两者在此有了天壤之别。
“继续播放。”
诺玛说。
而后是校长的声音。
“明非,诺玛能帮助你处理生活上的一切琐碎。”
“至于什么是人工智能,以及诺玛能力的边界,这些想必不用我个老头子过多唠叨了,年轻人总是富有创造力和探索精神,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多好,可真令人怀念,我又想起了当年在剑桥读书的日子。”
看来校长也是个高等知识分子啊。
路明非心生敬意。
“每天都有三位以上的漂亮姑娘请我跳舞呢。”
传奇屠龙者用一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语气如是说。
原来你是在怀念那些女孩子么可恶的老头!
路明非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在这么位传奇屠龙者的领导下,你要跟他说卡塞尔每学期最隆中的日子不是开学典礼和毕业晚会,而是夏天的泳装女孩走秀大赛他都信。
呵呵怎么可能,那可是传授屠龙手艺的高等技术学院,毕业还包分工作的那种,这么正经地方的学生肯定每天都在磨砺他们的枪与剑,随时准备和复苏的龙类决一生死,像什么泳装啊蕾丝啊舞会啊这种小布尔乔亚的腐败玩意,只会腐蚀勇士们那灼热滚烫的鲜血,就算说给他们听,冷酷的预备屠龙者们肯定也会不屑一顾吧。
路明非笃定他已想象出了卡塞尔的模样,就类似高达里战争堡垒一样的建筑,每个学生都冷酷到不苟言笑,两人见面聊天都是“兄弟今天屠龙了么”这种又酷又帅的事。
啊啊啊,只是想一想路明非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如果是卡塞尔学院的话,肯定能找到很多够份量的对手吧。
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了。
路明非灿烂的笑起。
但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僵硬。
“等等。”
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诺玛。”
“在。”
路明非喉咙移动。
“你……你用了多少流量。”
就算他路明非是个电脑方面的白痴,也能明白一点,人工智能这种玩意无论怎么看肯定都需要网络来维持工作对不对,没看游戏里红后天网都是虚拟世界里的主宰了么,那他这刚冲了话费的手机卡怎么想都不够一个人工智能挥霍吧。
“阎罗,你的手机账户已与校长身份卡绑定,我活跃时造成的一切费用皆由校长先生承担。”
“这样啊。”
路明非抓了抓头发。
“那老头,想的还真周到。”
“对了,他说让我自己探索你的能力边界什么的。”
路明非想了想。
看了看手机,小心翼翼的说。
“能变身么?”
欧洲,维也纳,傍晚七点。
夕阳残照映红了童话般的小城,老人自剧院中走出,他正悠闲的擦拭折刀,待得一方丝巾殷红如血时折刀又光可鉴人。
老人收起折刀,又慢条斯理的将丝巾叠好,漫步走下台阶,一群面容冷肃的年轻人迎上前来。
“卡塞尔02级毕业生,现执行部驻奥地利专员高文,向S级专员问好。”
一个英俊的男人说。
“哦,我的孩子。”
老人带着欣赏的目光,柔和的像是壁炉旁腿上盖着毛毯给你讲白雪公主的爷爷。
但没有一个爷爷会提着折刀去剧院,优雅的坐在台下聆听一首莫扎特的交响曲,在乐手们谢幕时一边鼓掌赞叹他们的精湛演出一边微笑着以无人能看清的极速从台下出现在台上,而他的折刀已插进了指挥者的心脏。
“请不要这样叫我,孩子。”
老人温和的说。
“比起S级专员这种冷冰冰的称呼,我更愿意听你们叫我校长。”
年轻人中一个棕色头发的女生脸色微红,轻轻唤了声。
“校长。”
老人便爽朗的笑了。
“真好,真好。”
他冲女孩点头。
“下次回学校,可别忘了来校长室喝杯下午茶。”
女孩已因激动面庞晕红。
“是……是的!”
“我的荣幸!”
众所周知,在卡塞尔能与校长共进下午茶实是无上的殊荣,而能得此殊荣的都是卡塞尔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
这里的数一数二具体是指你的血统,或者你的容颜。
好看的女孩子总是让人心情愉快不是么?
“请不要骚扰我的部员。”
行动耳机中传出执行部部长施耐德那指甲划过磨砂玻璃般令人生理不适的声音。
“我尊敬的校长先生。”
老人已拉开他那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的车门,优雅迈入驾驶室,点火的刹那,这辆顶级豪车的引擎轰鸣竟让你恍然见了狮王起身咆哮草原的雄浑。
但踩下油门这一刻玛莎拉蒂锁传达的推背感干又真真切切的告诉你。
不,不是狮王。
是火箭啊我的朋友。
这个疯狂的老人甚至只用单手操持方向盘,另一只手端起控制台碑座上的红酒,微笑轻抿。
副校长能滥用职权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把他的放映机改装成中东大胡子们人见人爱的高爆手雷,哦不对是万能放映机,比那个死牛仔更加肆无忌惮的校长大人又岂会罢休。
这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正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
从那个恐怖到离谱的地方走了圈出来,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架金属怪物除了外壳还是原装货外,里面哪怕一个螺丝肯定都能瞬间起爆。
当初装备部的穆罕默德部长兴奋的与校长展示他的杰作时,鉴于这位部长难得一见的亢奋状态,校长抱着严谨求是的科学态度便问了。
“这玩意该不会变形吧。”
倒不是校长童心未泯紧跟年轻人的步伐还关注二次元的世界,实在是他太了解装备部里都什么人了,从穆罕默德这个部长往下数,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手可乐一手薯条抱枕绫波丽杯子夏娜的资深死宅,前阵子他们还提交了研造霸天虎的计划书,洋洋洒洒百来页从企划到可能性论证甚至后续的投入产出比应有尽有。
别说,以装备部结合人类尖端科学和龙类部分炼金的技术水准,只要攻破了泛用性活灵的课题,造一台霸天虎还真有可能。
但校长什么人啊,他看了眼计划书的标题就给扔垃圾桶了,开玩笑,他还不清楚你们装备部的德性,说什么霸天虎大机甲男人的浪漫,到头来还不是人形可移动炸弹。
至于车子,该说校长就是校长,居然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放下骄傲,在玛莎拉蒂的控制台上改出个红酒杯垫以及雪茄点烟器,难以想象,这种单纯为了享受而无法爆炸也无法燃烧的娘们玩意,居然也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想必这将是他们那光辉灿烂的履历上无法抹去的污点了。
老人游刃有余的把着方向盘,他那百三十岁还雄壮的能撑起衬衣的上半身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辆辆的车子被他抛在身后,尊敬的校长大人可一点都不用担心超速或者违反交通规则会被奥地利的交警吊销驾照这种小事。
毕竟,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能吊销呢?
啊哈,完美的逻辑,无懈可击。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坐在指挥车中,一边审阅前线专员提交的本次行动善后事宜,一边听着耳机里传来那个老人悠闲的哼唱。
是莫扎特。
施耐德判断。
但具体哪个乐章呢?
他已记不清了,从格陵兰岛的悲剧后施耐德就像是变了个人,复仇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舔舐这个男人的心脏,曾经视为生命的黑胶碟收藏也蒙上了灰尘生了划痕,怕是再好的留声机也读不出动人的旋律,搭上读针后也只能听到尖锐刺耳的杂音。
像是他那些长眠在格陵兰岛下的学生们徘徊不散的魂灵。
海很冷吧。
“不用在意,我的朋友。”
昂热笑着对执行部部长说。
“年轻女孩的笑容,那可是比海洋之心更珍贵的宝物啊。”
海洋之心,传说中重达45.52克拉的蓝钻,世人无不为其美丽与珍贵而赞叹不已,甚至给与了大海的心脏这等满是神秘色彩的雅称。
“很高兴我们的校长先生还能活跃在战斗的第一线。”
假如副校长在此肯定会骂一句老流氓,而换成路明非则会敬佩的送上一句“校长真是老当益壮”。
但很可惜,这人是施耐德。
与昂热不同,这个男人把复仇的火焰刻在了身上,无时无刻不铁青一张脸,介于活人与死者之间。
说来也是难以想象,饶是混血种体质远超常人,但如施耐德般行走坐卧间皆拖着辆氧气小车以维持生命的家伙居然还能成为执行部这种全西方数一数二的暴力机构的负责人,也只能用匪夷所思一词勉强形容。
施耐德这样钢铁一样的男人,说话也是如钢铁锻的刀剑般直来直去。
“但是,我希望校长先生下次出任务时能注意些影响。”
“您在谢幕时当着一整个交响乐团与全场观众的面杀死危险混血种的举动,确实极其富有想象力与艺术感。”
“但执行部的小伙子们处理起善后会相当麻烦。”
“要给两百人完成催眠,清洗记忆。”
“该死,我们还得应付奥地利的警察。”
施耐德一条条列举昂热的罪状,恨不得冲到这老头面前用氧气小车砸扁他的脸。
昂热放下红酒。
见鬼,这老人居然双手离开了方向盘,取出雪茄优雅的切开,又慢悠悠的凑到点烟器上点燃。
期间他甚至有闲心与隔壁车的情侣微笑致意。
那两个年轻男女一脸“啊,我的上帝”的目瞪口呆,想必他们要么在思考玛莎拉蒂何时出了智能的自动驾驶款,要么就在思考那个黑西装的骚包老头将在几分钟后撞死。
该死那老头胸口还插着玫瑰,很好,这下他死了还能给自己送花,真是个有先见之明的家伙。
昂热当然不会撞死。
他也不是活够了。
在没有亲眼目送龙王们下地狱前,他才不舍得死。
至于双手放开方向盘。
相信我,我的朋友,如果你也有时间零这等玩弄时间的权能,在百二十迈的车上双手放空算什么事,你甚至可以冲去中东在枪林弹雨里咬着玫瑰跳一支探戈,出来时白西装有了一点污渍都是对你言灵的亵渎。
所谓的时间零啊,那是类似黑客帝国里子弹时间的领域,有着无与伦比的权能,只要昂热开启他的领域,世界便在他的言下暂停,你可以跳舞唱歌甚至给蒙娜丽莎的脸上画两撇小胡子,放心,没有人能发现,就卢浮宫那种玩具一样的摄像头怕是连你的的衣角都拍不到。
眼看玛莎拉蒂轮胎打滑下一秒就要冲出护栏以西班牙公牛般的气势一头撞死,后面车上的这对情侣面露不忍,男人还骂骂咧咧的说“活该”“疯子”之类的话。
但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他们好似觉得眼前一花,事实上连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幻觉,就看到那辆玛莎拉蒂已回到了他应在的路线上,笔直前行。
两人用力眨眨眼,呆滞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