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到昂热。

那张老年人布满沧桑却仍充满力量的脸上,染着血,他受伤了。

绘梨衣好像吓到了,往路明非身后钻了钻。

真奇怪,明明从外形看,龙人状态的路明非无论怎样都要比昂热更吓人才对。

路明非看着昂热的眼睛。

那双眼还残留着杀意。

这不像是一个战士该有的眼神,这是杀手,所以路明非认为她和昂热是不同的,武者心中存在道义,而杀手只想着杀掉目标。

路明非向昂热点点头,昂热沉默以对。

路明非抬起手,哦不对,应该说是抬起龙爪,安慰似的摸了摸绘梨衣红发。

绘梨衣舒服的眯起眼。

真是傻孩子,像我这样怪物,最喜欢的就是把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抓走回去当压寨夫人啦,哦,不对,是压寨公主更合适些。

绘梨衣躺回被窝,路明非压好被角,把纸笔放回枕头旁边。

绘梨衣看着路明非走出病房,慢慢闭上眼,她很累了,之前醒着是很想很想看到路明非,现在看到,而且是超帅版本大魔鬼,绘梨衣心满意足。

说来龙人路明非或许能吓到很多人,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绘梨衣。

因为从小到大成长环境影响,女孩认知和常人不同,她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小怪兽,这一点其实很奇怪不是么?一般小孩子都是幻想自己变成奥特曼拯救世界什么的吧,但绘梨衣不是。

在绘梨衣认知里,她自己就是小怪兽,跟毁灭世界什么的没半点关系,毁灭世界这种工作队绘梨衣来说实在太伤脑筋啦,她不能理解毁灭世界有什么好的,世界都没了控制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话,也太孤独了不是么?

绘梨衣认为自己是小怪兽,因为小怪兽都是要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的,她认为自己也是,大概这就是所谓宿命吧。

所以子供向的奥特曼对绘梨衣来说,其实是恐怖片。

其他小孩子代入的都是奥特曼,只有绘梨衣,她把自己代入到小怪兽里啦。

不过时间一长绘梨衣也就接受啦,小怪兽本来就应该被杀死的嘛,要不然这个世界就要完蛋啦,哥哥老爹还有她的玩偶小伙伴们都得死,那多悲伤啊。

只是,接受归接受,绘梨衣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孤独的吧。

毕竟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小怪兽,奥特曼们出去玩都手牵手,她只能一头小怪兽孤零零的垂着头,踢地上小石子,踩夕阳尾巴。

所以在绘梨衣看到路明非ID大魔鬼时,才会小小的雀跃一下。

总觉得大魔鬼是好人呢。

虽然还没有见面,虽然连大魔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甚至也没有听过大魔鬼的声音,唯一的交集只有格斗游戏。

但怎么想大魔鬼都一定是好人吧。

绘梨衣这样坚定认为。

一定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他是大魔鬼啊。

看,大魔鬼。

听上去就得保护小怪兽的吧。

绘梨衣开心的沉入梦乡。

路明非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昂热站在面前。

现在他们之间距离不到一米。

昂热目光牢牢锁定路明非。

自从他站在这里开始,目光从未离开过。

“少爷!”

酒德麻衣一个翻身,出现在路明非身旁,手里握持炼金武器,紧盯昂热,眼神充满警惕。

昂热仍只是看着路明非。

“让一下。”

路明非说。

酒德麻衣看着昂热,微微皱眉,心想这老头真不识相,咱少爷都说了让一下,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怎么,上岁数了终于耳朵聋了么,还是说老年痴呆啦,需不需要本忍者友情提供尿不湿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都有老的时候嘛,勇敢面对自己的缺陷,挺起胸膛做人,加油,你可以的。

酒德麻衣大脑飞快转动,事实上现在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是紧张吧,虽然酒德麻衣自己非常不愿意承认,紧张什么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老娘身上!

但对面这位可是传奇屠龙者,紧张一下,其实也很正常不是么?

这时候酒德麻衣听到路明非重复之前的话。

“麻烦让一下。”

酒德麻衣义愤填膺了。

这老头没长眼睛么!

然后酒德麻衣眼角余光就看到路明非了。

少爷……在对着自己?

也就是说少爷刚才那两句话其实是对我说的?

酒德麻衣踩弹簧似的往旁边一跳。

路明非看看酒德麻衣,看看昂热,点点头。

“应该没事了。”

他自言自语着。

酒德麻衣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自家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路明非闭上眼,昂热神情一动,握住折刀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酒德麻衣也感觉到了。

少爷好像……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当路明非再次睁开眼时,那一双黄金瞳里,竟摇曳有一盏烛火。

没来由的,酒德麻衣想起远东神话的神兽烛龙。

不对,烛龙是衔着蜡烛。

既然神话是对旧时代龙类的影射,那么烛龙是否也存在圆形?

答案是有的。

有混血种学者指出,烛龙极有可能指的就是青铜与火之王,衔着蜡烛这一意象,便是在指代青铜与火之王的权柄。

路明非双眸之中烛火摇曳闪烁,骤然扩散,由内而外,路明非全身燃起熊熊大火,这火焰融化他全身青鳞铠甲,铠甲化作**流淌向路明非手臂,源源不断,如百川归海。

不只是青鳞,龙角,龙爪,还有龙尾,属于龙类的一切特征都在这火焰下消退。

火焰升腾,光芒交织,最后形成一只巨大光芒的茧。

一人多高的巨茧,立在病房门口,不知何时悄悄磨蹭过来,贴在酒德麻衣身边的薯片妞,无声的哇一下,小嘴张大。

薯片妞瞥一眼昂热,飞快缩回。

“那个,那个,我说,长腿。”

薯片妞戳了戳酒德麻衣的腰。

“你说,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这还用问!”

酒德麻衣说着,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路明非所化巨茧。

“当然是茧化啦。”

薯片妞又看了眼昂热,然后努力往酒德麻衣身边挤了挤。

“茧化?”

“不对吧。”

薯片妞若有所指。

“不是说只有龙类才会茧化么?”

“我们少爷可是正儿八经的人类,哦不是,正儿八经的混血种。”

“他怎么可能茧化。”

酒德麻衣刚想说话,忽然意识到薯片妞这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看了看昂热。

“也是,少爷这绝对不是茧化。”

“是啊是啊,我就说……”

两个女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

她们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时不时往昂热方向撇去一眼,用尽毕生所学,观察昂热此刻表情并试图加以分析,猜测这位传奇屠龙者到底都在想什么。

路明非受伤了,这是肯定的,如果路明非和一大群龙打了一场,还能毫发无损生龙活虎,那才是真的怪事。

只是她们不清楚路明非到底伤到了何种程度。

至少以她们眼力是看不出来。

总觉得路明非很强。

但这里还有一位传奇屠龙者。

万一昂热脑子哪根筋坏了,一定认为路明非就是一头龙,然后继续他光荣的屠龙事业,当场给路明非来一个正义的趁你病要你命。

她们能怎么办?

薯片妞是不知道酒德麻衣会怎么办,反正她想想自己,大概只能上去表演一个光速白给。

所以,与其笔试一下到底自己脖子硬还是昂热折刀快,倒不如试试能否打消昂热先生不切实际的危险想法。

拜托,咱家少爷什么人,就冲着今天着屠龙数量,如果评选一个感动世界十大屠龙者,咱家少爷肯定榜上有名,比如第一名路明非第二名明非路这样的。

这么说吧,薯片妞觉得,在混血种世界,谁都可能背叛混血种投靠龙类,只有她们少爷绝无可能。

所以昂热啊昂热,看在咱们少爷为了屠龙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份上,你大脑清醒清醒吧。

薯片妞疯狂在心里祈祷

等等。

她这是今天第几次祈祷来着?

但该死的墨菲定律好像又起效了。

昂热转起折刀。

完蛋完蛋完蛋。

您这是准备动手的意思么?

对啦。

薯片妞一拍脑门。

这是现实世界,又没有变身时间开无敌的国际惯例。

所以如果想对少爷出手,最佳时机也就是现在啦

趁着少爷还在茧化,失去对外界感知,看上去也没有丝毫还手能力的时候。

毕竟少爷那么强,等他完成茧化之后再动手岂非脑子有坑。

薯片妞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想杀死路明非,肯定也会选择现在动手。

薯片妞下意识看向酒德麻衣,两个女人对上视线,她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神情

死也无所谓了。

她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酒德麻衣握紧炼金武器。

薯片妞摸向怀里的枪。

“咚咚咚!”

这是……敲门声?

可这里是废墟啊哪里来的门可以敲!

几人环顾周围,很快锁定目标。

三双目光齐刷刷集中到巨茧。

刚才的敲门声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这是路明非的声音,稍微有些失真,听起来闷闷的,也能理解,毕竟是从巨茧里传出来的。

外面还有人吧。“”

“随便谁都好。”

“能不能麻烦给我拿一套衣服。”

气氛稍微有点不对。

总觉得情绪接不上来啦。

连薯片妞这等堪比计算机的脑子一时间也转不过弯来。

可等她转过了弯来又只觉得哭笑不得。

是啊。

薯片妞扶额。

她怎么就给忘了。

少爷蜕掉一身龙鳞龙角龙爪,那他还剩什么?

很明显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对不对。

少爷茧化又没带衣服。

所以需要一套衣服岂非顺理成章。

只是……

薯片妞看看酒德麻衣,两人神情都有些无奈,她们又去观察昂热,发现这位杀胚先生也在笑着。

松口气松口气。

真是的,气氛搞那么紧张,还以为又得死人啦,到头来只是要一件衣服啊。

“稍等!”

凯撒打了个响指。

“我们的英雄要衣服是么?”

“包在我身上。”

凯撒笑容自信,哪怕一身破烂乞丐装,原本灿烂金发肮脏一片,也不能影响凯撒此刻璀璨夺目的光芒。

“哦,不愧是加图索的土豪!”

薯片妞很给面子的鼓掌,态度热情的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妞是不是弃明投凯,也就抛弃路明非转投凯撒啦。

“记住自己的身份。”

酒德麻衣提醒薯片妞。

“时刻提醒自己,你是少爷的丫鬟,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错了,长腿,这都什么时代啦,封建糟粕要不得,知道伐。”

“而且我对少爷那可是忠心耿耿。”

“我只是单纯对加图索先生的豪爽表示赞叹。”

“豪爽?你以前不是最看不起这种土豪的么?”

“又错啦,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嘛,钱是能省就省。”

“而且啊长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们在前面打生打死风光无限,知道我这个管账丫鬟有多命苦么?”

说到这里薯片妞几乎要哭啦

“你看这次,前阵子刚下单买的高天原,全毁啦,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酒德麻衣看看周围废墟,挺能感同身受的。

“还有庆祝源稚生当上大家长的贺礼。”

酒德麻衣惊啦。

“不是吧,这点利息你记这么久。”

“小看我了。”

薯片妞冷笑。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薯片妞咬牙切齿。

“告诉你啊长腿。”

“就算我死了。”

“躺进棺材里。”

“埋进土里面。”

“我也要用指甲在棺材板上刻字。”

“就刻蛇岐八家欠钱不还,天打雷劈,迟早完蛋!”

酒德麻衣竖起大拇指。

“厉害。”

凯撒受伤很重,龙类突然来袭,他和源稚生是战斗主力。

按道理以凯撒血统,原本是没有参与战斗的资格,纯血龙类和天照命的战斗,已经超越普通混血种的想象。

也是多亏了路明非的九州武道,凯撒修行进度很快,也是炼体巅峰。

武道修为配合龙血,两者相得益彰,这才具有了参与战斗的资格。

经此一战,凯撒更是坚定习武决心。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时代真的变了。

从前混血种要对付的还只是危险混血种,最多也就是死侍。

现在呢?

死侍已经算不了什么啦。

他们的主人龙类回来了。

这才是如今混血种所需要面对的敌人。

从前龙类还只是存在于传说和古老典籍之中。

如今龙类真的在现实出现,且与之交手,凯撒发现,龙类比所有的记载都要强大。

可以想象,如果他不曾修行龙血武道,只是以A及混血种的实力和龙类战斗。

嗯,不对。

那样或许连龙威也无法承受吧。

在龙血金字塔中,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绝对压制。

这是由血统决定的。

传奇故事中描述的龙威,真实存在,且比描述中的更强。

龙血道路提升,有太多不确定性,还不如继续修行武道。

且与龙类一战,凯撒虽是身负重伤,却也受益良多,竟隐隐然摸到通往非人的门槛。

劲力温养根髓,而后神异自生。

凯撒有股玄之又玄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是我的神异么?

凯撒对此很是期待。

不知道我的神异会事什么。

凯撒想起在卡塞尔藏书阁看的典籍。

那些神异记载,至今想来仍是心潮澎湃。

这也是凯撒迫不及待来找路明非的原因。

他们一行人回来,源稚生和那位拉面师傅的气氛很是微妙,校长昂热好像知道一些什么,却只是笑也不说话。

凯撒隐约看出一些门道,没多管,未婚妻诺诺大人正给他上药,凯撒觉得自己得看着点,还真怕诺诺这药上完,他的伤反而更重了。

还没下车,他们就看到一片废墟,最中心那座建筑隐约还能看出高天原的轮廓,几人立刻反应过来,龙类也来进攻这里了。

“绘梨衣!”

源稚生暴怒。

“什么!”

拉面师傅也暴怒。

“稍等一下。”

昂热无奈按住这两人。

不愧是你们啊,反应这么同步。

“看眼前这样子,八成已经打完了,相信我,明非在这里,上杉家主的安全,肯定不会有意外。”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不如我们来听听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吧。”

该说昂热就是昂热,这份气度就不是常人能拥有的,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淡定。

经他安抚,源稚生和拉面师傅都冷静下来。

“诺玛。”

昂热打了个响指。

“能请你为我们讲讲么?”

这时昂热翘着二郎腿端着高脚杯,笑容优雅的真叫人想往她脸上揍一拳头。

“如你所愿,校长先生。”

昂热的从容一直持续到诺玛播放路明非龙化形象。

“咔嚓咔嚓。”

凯撒看到昂热端在手里的高脚杯被他捏碎了。

昂热脸上笑容也消失了。

凯撒和诺诺对视。

诺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小学弟还挺帅的嘛。”

凯撒听到诺诺低声说。

凯撒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是认同。

确实,他也觉得龙化后路明非形象挺帅的。

凯撒心想这也是某种神异么?

我能不能也整一个。

那边源稚生和拉面师傅坐在一起,小声交流。

他们把声音压得极低,其他人怎么也听不清。

只是从两人杀气腾腾的脸来看,毫不怀疑他们讨论的肯定是把谁谁谁沉东京湾这种事吧。

凯撒想着。

毕竟是极道,电影都这么演。

就是有一点凯撒很好奇,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入了大家长的眼,需要源稚生亲自动手去沉东京湾。

“这就是那头野猪精。”

上杉越问。

拉面师傅叫上杉越,源稚生血缘上的父亲。

“没错,就他。”

源稚生说。

“原来是你!”

上杉越语气森寒到能冻结东京湾海水。

“早知道我就应该在拉面里下药的。”

上杉越后悔莫及。

诺玛叙述还在继续。

他们看到黑龙玄墨死了。

几人沉默不语。

他们刚刚和龙类交手过,很清楚龙类到底是怎样一群恐怖生物,甚至能否用生物这等亵渎的词语去形容,也是值得商榷。

几人合力,也只能在龙群下保持不败,更别说是如路明非这般屠龙啦。

而他们这里都是谁?

昂热,源稚生,上杉越,凯撒,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血种世界顶尖战力。

这样一支小队也只能在龙群之前保证不败。那么单枪匹马屠龙的路明非,到底

有多强?

不过,话说起来。

龙群和路明非战斗,都是一对一。

证明龙类是一个古板到甚至有些死板的种群。

怎么跟他们就四打五了?

四头龙类对战他们五个人。

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比如某人被龙类无视了。

诺诺瞪一眼凯撒。

“看什么看!对我手法有意见么!”

说着她给凯撒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水手结。

“不不不,没意见。”

这支小队有一人在观战,全程占据最佳观战席位,怒看龙人大战数小时。

你说是吧,诺诺。

看着路明非屠龙后。

“这野猪精……”

上杉越沉吟。

“还挺眉清目秀的嘛。”

源稚生不说话。

再眉清目秀,野猪精就是野猪精,这是源稚生坚定不移的想法。

一直到路明非从日本海归来,撕开风王之瞳,展现出他的御座姿态。

诺诺吹了声口哨。

“真帅!”

凯撒点头。

“不愧是路兄!”

上杉越甚至都笑了。

“啊,是个叫人安心的男人呢。”

源稚生也动容了。

他想起来,好像远东有部脍炙人口的古典小说叫西游记,里面那野猪精下凡之前,还是元帅来着。

野猪精也有可取之处的嘛。

微微勾起嘴角的源稚生,又一次想起绘梨衣,还有绘梨衣和路明非笑着聊天的样子。

源稚生笑容在一次消失了。

不行,野猪精就是野猪精。

之后诺玛播放的就是路明非大杀四方啦。

看的众人甚至都要产生自我怀疑。

他们觉得自己打的可能是假的龙。

要么就是狗策划悄悄调了数据。

否则你不能解释为什么两边战局相差这么多啊。

想归想,其实他们自己也明白,龙类都是龙类,就算个体有差异,也不可能差异大到这种程度。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路明非太强了。

诺玛播放的是多个摄像头拼凑起来的视频,画质差了点,角度也有问题,但给人造成的冲击力,丝毫不小于好莱坞科幻大片。

以至于车内众人久久难以回神。

而等他们回过神来正想交流,忽然惊讶发现。

昂热不见啦。

那么大一个校长跑哪去啦?

“诺玛,校长呢?”

“跳车了。”

“跳车!”

他们更惊讶了。

昂热这是闹哪出。

诺玛给他们播放昂热跳车视频,然后是昂热出现在绘梨衣病房前的画面。

“校长去找S级啦。”

诺玛说。

上杉越表示不能理解。

“什么时候时间零可以这么用了。”

“昂热这老家伙竟然用时间零赶路!”

“刚才他好像还用了好几次吧。”

“这家伙不怕死的么?”

源稚生给他解释。

“确实,一般情况下,言灵无法频繁动用,越是高位言灵越是如此。”

“但现在校长不一样。”

源稚生停了停。

“他习武了。”

“习武?”

上杉越皱眉重复。

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个词。

日本也在儒家文化圈,远东自古有武道传承,上杉越也知道。

但那些所谓武道不是表演用的花拳绣腿么?

和言灵有什么关系?

“别告诉我电影里的功夫都是真的?”

上杉越老爷子说这句话的语气充满怀疑人生的味道,他觉得自己也许是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可是等等啊,武功什么的不适老年人的玩意儿么?你们年轻人难道不是应该玩一些诸如龟派气功的东西?

这句话上杉越没有控制音量,车内众人都听见了,凯撒中二雷达瞬间启动,你说什么?功夫!

他决定给拉面师傅老爷子好好讲一讲功夫的故事。

凯撒兴致勃勃,可还没等他开口,已经被诺诺给拉走了。

“快点快点,那边有好看的,晚了就看不到了。”

凯撒也没办法,只能走了。

车内只剩下源稚生和上杉越。

原本他们还在聊着功夫话题。

可是当人都走了后,只剩下两人,车内气氛忽然就尴尬起来。

源稚生开着车,上杉越坐在副驾驶。

原来副驾驶是属于昂热的,只是上车时,他把上杉越推过来。

当时上杉越还很不情愿,黑着脸,但上杉越一坐下来就不走了,架着双臂,看着窗外。

昂热就笑眯眯的坐在后面。

现在车里只剩下他们,已经到了高天原,按道理该下车了,但源稚生和上杉越还在位子上做得好好的,没一个人有下车意思。

“功夫……嗯,功夫。”

上杉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说什么,但总归是要说两句,不然太安静了,难受。

“是S级教的。”

源稚生说。

“这样啊。”

“校长,还有凯撒刚才使用的招式,都是S级教的。”

上杉越一笑。

“看起来,那位野猪精还不错。”

“嗯。”

源稚生接话。

“是个好战友。”

他这一句可就意味深长了,路明非是好战友,但是不是别的什么,就得两说了。

上杉越笑了笑。

他对路明非观感还不错。

和这小子吃过两顿拉面,聊过天,感觉是个挺踏实的人。

最主要是足够强大。

上杉越很清楚,像他这类人,一旦失去强大力量,结局有多悲惨。

聊了两句,车内又安静下来。

说实话上杉越整个人到现在都是懵的。

今天对他来说和过去无数个平常日子没有区别。

上杉越守着拉面摊,翻着成人杂志。

然后天上就冲下来几条龙。

上杉越觉得自己很可能还没睡醒。

又或者……是成人杂志看多了的后遗症?

上杉越沉思的去看杂志。

没听说还有这种古怪的后遗症啊。

然后就有人和龙类打起来了。

然后就有人快死了。

上杉越看不下去了,他觉得没办法,或许这就是英雄的宿命吧,上天注定,就算你隐姓埋名去卖拉面,已经决定好从此不问世事一直到死,还是会有拯救世界的任务出现在眼前。

上杉越叹息着,决定开溜。

上杉越有绝对自信,以他的身手,想逃跑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上杉越看到源稚生的脸。

上杉越像是被闪电击中了。

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像!

太像了!

上杉越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对,没错,就是这样子,完全一模一样。

或许这就是所谓命运吧。

那种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呐喊。

是他是他就是他!

“他就是你孩子!”

但上杉越到这时候还是没放弃跑路。

他觉得像自己这种烂人,怎么可能会有好运降临在身上。

所以,错觉,肯定只是错觉吧。

上杉越这样对自己说。

他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上杉越抬头看一眼龙类。

只是一眼,上杉越很快重新把头低下。

该不会发现我了吧!

上杉越惴惴不安。

他不确定这些龙类能否感应到血统,如果可以的话,上杉越觉得就凭自己的血统强度,大概就跟太阳一样耀眼啦。

真是,这见鬼的龙血,谁爱要谁要。

上杉越在心里骂骂咧咧。

只是很快他就得发自内心感谢这身强横龙血了。

力量这种东西啊,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因为很多时候,你只有拥有力量,才能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源兄!”

凯撒大吼。

源稚生被龙类击飞。

他砸穿一整面墙。

源稚生顾不上断掉的骨头。

他想要重新站起来。

龙类还在虎视眈眈。

一个阴影笼罩住了他。

是龙类么?

源稚生抬起头。

他只看到一个男人坚毅侧脸。

像动漫的英雄那样。

“小子。”

男人说。

“你姓源事么?”

“龙胆的源。”

源稚生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人。

他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演电影么?

拜托,天上飞的那不是道具,是真的龙,会杀人的那种。

只是当源稚生看到男人那一双黄金瞳后,所有的想法统统烟消云散。

那是何等尊贵的一双眼啊。

曼陀罗花缓缓旋转,栩栩如生。

这样一双眼睛源稚生只在另一人那里看到过。

是他的弟弟稚女。

偶尔源稚生照镜子时也会看到这样一双眼睛。

所以……

鬼使神差的,源稚生回答。

“是。”

“龙胆的源。”

“我叫源稚生。”

忽然,眼前这男人气势变了。

他像换了个人。

“哈哈哈!”

男人撑开黑色的太阳,把源稚生护在身后。

真奇怪。

源稚生想。

如此恐怖的言灵,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

而且,这黑色太阳……黑色太阳……

黑日!

源稚生想起家族关于历代大家长的记载。

黑日,这是传说中只有蛇岐八家大家长才能觉醒的言灵。

上杉越一手握木棍,一手握蜘蛛切。

木棍是他紧急从摊子上拆下来的,上面挂着一块布,龙飞凤舞的两个“拉面”,格外醒目。

“你用的,是龙骨姿态吧。”

“孩子。”

上杉越一字一句,无边霸气。

“你看好了。”

“什么事真正的,龙骨姿态!”

源稚生听到齿轮咬合声,庄严宏大宛如一场交响乐。

声音来源是面前的男人。

从他体内。

他的骨骼在生长,移位。

构造出复杂结构。

也就是他说的。

真正的龙骨姿态。

这时候上杉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

还没想清楚就已经去做了。

不过,用曾经那位老友的话说。

这就是所谓男人啊。

什么都计较的一清二楚,算的明明白白。

岂非太过无趣。

算的太清楚的话,男人的血还要怎么沸腾啊!

所以,不管这个姓源的小子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上杉越都无所谓啦。

当他决定站出来,就已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男人嘛,来这世上走一遭,总得犯几次傻,不是么?

可是,当后来昂热感到。

亲耳从昂热那里得到确认。

上杉越忽然就不想死啦。

他真的有儿子。

不仅有,而且还是两个。

对啦,女儿,他上杉越居然还有女儿。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做梦都不敢这样梦。

太贪心会遭天打雷劈的啊!

傻乐一阵,上杉越立刻爆发出远超之前的战斗力。

之前他是求死。

现在他是求活。

而且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他的儿子,上杉越要带着他的儿子一起活下去。

况且,他还没见过女儿呢!

绘梨衣么?

听名字就是一个好看姑娘。

上杉越一边和龙类拼命战斗,一边乐呵呵的想。

昂热就看到这家伙被龙类撕了一条口子,脸上还在笑。

这使得昂热很为自己这多年未见的老友担心。

该不会这货成人杂志看多了脑子终于出问题了吧。

话说成人杂志这玩意连隐皇的精神也能侵蚀的么?

说来昂热本来从不把上杉越视作好友的。

他宁可把副校长当好友,也不愿意多看这位隐皇一眼。

在昂热眼中上杉越大概就是那种除了天生投了一个好胎有着优秀血统外,一无是处的废物。

不过现在嘛。

昂热对上杉越改观了。

龙类啊,面对龙类还能选择站出来。

先不说上杉越这家伙其他地方怎么样。

起码是个好父亲。

不是么?

在上杉越拼死战斗下,他们支撑了下来。

最后一个人也没死。

看着龙类飞远,他们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真的做到了。

上杉越得意洋洋。

“跟你说了,昂热。”

“没有人能阻挡一个父亲去保护他的孩子。”

“没有人!”

想着自己当时叉腰狂笑的样子,上杉越就恨不得抽死当时的自己。

上杉越啊上杉越,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说话之前也不看看旁边的么,就没注意到稚生还站着!

当时自称父亲喊的那么顺口,现在好啦,上杉越连怎么和源稚生说话都不知道了。

怎么开口?

怎么称呼?

叫稚生么?

会不会太亲近?

不对不对。

我可是父亲,虽然昂热那家伙说的什么基因技术不是很能听懂,不过,大概就是和龙珠里人造人差不多吧。

这么想着的上杉越又立刻否定。

还是不对。

肯定不是人造人。

我和稚生的关系要比这个亲近多了。

所以……

应该叫什么呢?

上杉越面不改色,内心小剧场极其丰富,都快打起来啦。

一个早已做好准备孤独到死的老头,忽然发现自己有孩子啦,这大概是最惊喜也最快乐的事。

但当上杉越发现源稚生时,源稚生已经这么大了。

他听人叫源稚生大家长。

上杉越很唏嘘。

这称呼太耳熟了。

曾经很多人也这样叫他。

没想到自己的血裔,到底还是踏上了这条道路。

大家长啊。

在他人看来或许风光无限,但是,上杉越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的是多么沉重的责任和意义。

很辛苦吧,稚生。

上杉越想这样和源稚生说。

像一个多年未见的真正的父亲那样。

配上夕阳和管风琴,电视里都这么演。

说来也真是奇怪,以前上杉越看到这种情结,都会撇撇嘴,不耐烦的赶紧换台,因为感觉太肉麻啦,哪里有这种样子的父子嘛。

但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上杉越惊讶发现,他下意识反应竟和电视一样。

所以曾经赶紧换台的自己,原因肯定不是什么太假了。

想来,应该是逃避吧。

当时的他觉得这种父子互动绝无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看了也只是平添烦恼,索性不如不看。

现在好啦。

上杉越忽然想。

就这样和源稚生呆着,在同一辆车里,不说话,也很好啊。

这是我的儿子啊。

上杉越再一次对自己说。

他喜滋滋的,像童年吃到巧克力的自己。

源稚生已经是大家长啦,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啦,甚至还能和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并肩战斗,父子联手对战远古复苏的龙,嘿,听起来可真带感不是么?

虽然源稚生战斗方面还有些稚嫩,但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呀。

这么想着上杉越就更开心啦。

错过源稚生成长的童年和青年,上杉越很遗憾,但值得欣慰的是,他们见到了彼此,总算还是见到了。

上杉越忽然想到,自家孩子战斗技艺差,责任似乎还在自己身上。

当初上杉越离开家族,是带着怨恨的,为了申明自己和蛇岐八家不共戴天一刀两断的决心,上杉越一把火烧了典籍,很多都是孤本,其中就包括历代内三家开发血统的经验心得。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财富。

可惜全没了。

如果还在的话,他的孩子一定会比现在更强吧。

上杉越摇着头。

源稚生熄火。

车停了。

“我们去看绘梨衣么?”

上杉越说这话时竟有些局促。

“等会吧,绘梨衣应该睡了。”

源稚生下车。

“哦哦。”

上杉越连忙跟着开门,动作很生疏。

他以前可是极道皇帝啊,哪里有皇帝自己开门的道理。

说来,也没有这样狼狈的皇帝吧。

在源稚生面前,上杉越表现得就像一个孩子。

他连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源稚生回头看上杉越,上杉越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一身拉面师傅衣服,他慌张起来,稚生可是大家长,是极道的皇帝,这么尊贵,会不会看不起我这样一个卖拉面的啊。

上杉越患得患失。

源稚生往前走,一言不发。

上杉越连忙跟上,总是落后半个身位。

上杉越垂头丧气像做错事的孩子。

源稚生放慢脚步,等了等他。

上杉越一愣。

“我想吃拉面。”

源稚生说。

“可以尝尝你的手艺么?”

上杉越眨眨眼,笑逐颜开。

满脸都是开心的皱纹。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