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琉璃讲述他当时的感受。

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预感,无处可逃,这般庞大。

“嗯,我也发现了。”

路明非说。

“路兄知道原因么?”

“有些猜测。”

路明非回忆着当时情况。

“似乎是,在我准备走向神社,取走其中的天丛云剑时,死侍们动了。”

“死侍的话……”

酒德麻衣恍然。

“少爷你是说,妖鬼巢穴。”

路明非点头。

房门敲响,三人警觉看去。

“是我。”

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

“剑侍华。”

小女孩剑侍莲搀扶着姐姐剑侍华,在路明非对面的位置坐下。

剑侍莲对路明非甜甜一笑。

剑侍华脸上罩着面纱,全身缠绕绷带。

“万分抱歉,神使大人。”

剑侍华低头开口。

“小女子失礼了。”

路明非目光掠过剑侍华脸上的面纱。

“还疼吗?”

面纱下剑侍华弯起嘴角,露出温暖的笑。

“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无事。”

酒德麻衣和风间琉璃端着茶,彼此交换着眼神。

他们听不懂古语,只能借此消磨时间。

“你说这女的来干嘛?”

“还用问,肯定是来感谢我家少爷。”

“阿姨,我的意思是,她会用什么感谢。”

“小鬼你再敢叫一句试试……”

“等一下!”

酒德麻衣露出沉思的目光。

“用什么感谢……小鬼,你是说!”

风间琉璃温柔的双目闪过一抹锋锐寒芒,淡淡吹了口茶水飘散的热气。

“以身相许。”

两人面色都是一沉。

他们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倾听起路明非和剑侍华的对话,哪怕是听不懂的古语,也尽其可能的在脑海中将之翻译。

其严肃认真的态度堪比迎击死侍潮。

“你是刚上完药吧。”

路明非嗅到空气中飘散的缕缕草药香气。

剑侍华笑而不语,该说不愧是神使大人么,什么都瞒不过,确实,她刚一把药敷完,就马不停蹄来了路明非这里。

“祭祀给你留下的伤很重,应当静养,过来找我,有事么?”

“是的。”

剑侍华肃声说。

“是很重要的事,神使大人。”

“有关神体。”

剑侍华两姐妹身份不同寻常,本来,在长老去世后,下一任长老将在两姐妹中选出。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就是剑侍华。

古老的剑侍一族保持着长老身份世袭传承的制度,且传女不传男,这一制度有其存在的必然性,便是长老一脉的特殊血统。

她们这一脉的血裔和天丛云剑有很大的亲和力,可以接近天丛云剑,甚至曾经有天赋异禀的长老,拿起天丛云剑,得到其认可的记录。

可以说这一脉的剑侍族人世代传承长老之位,并非只是享受权利,还在履行相应的义务,担任起他人无法承受的重则。

而这一切,在数十年前,那个外来者造访后,骤然一变。

天丛云剑发生未知变化,就连长老一脉,也无法感知。

之后就是诅咒的降临。

甚至到现在,诅咒都降临到了长老身上。

实际上到了今天,剑侍一族已是快要山穷水尽。

甚至连下一任长老的剑侍华姐妹,都用作祭品。

这已经足以说明情况的严重性。

路明非的出现是黑暗中的剑侍一族唯一曙光。

只要取走天丛云剑,他们就能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

因此,剑侍一族的长老决定将全部的希望托付在路明非身上。

“大人,其实在几十年前,这里并没有妖鬼巢穴。”

剑侍华说。

“从前剑侍一族忠诚于自己的使命,守护神体,大家以此为荣,从不曾想过离开。”

“但是……”

剑侍华咬唇。

“自从数十年前的诅咒降临后,就变了。”

“可当族人们想走时,却发现,已经走不了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剑侍一族被妖鬼包围,它们筑起巢穴,猎杀所有敢于踏出族地的人。”

“万幸,或许是因为有神体的庇佑……”

说到这里剑侍华顿了顿,面纱下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几十年前的剑侍一族,说起神体庇佑,肯定是发自内心,但现在嘛,具体什么心情,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剑侍华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总之,妖鬼只困在妖鬼巢穴,在出云国之外活动,从不曾踏进出云国。”

“但是……”

剑侍华认真的看向路明非。

“若是大人您要取走神体,必定会惊动妖鬼巢穴。”

“事实上奶奶一直在怀疑,这些妖鬼都是受到神体的影响才诞生的,如果神体发生什么变故,肯定会引起妖鬼巢穴的异动。”

“我知道了。”

路明非点头。

“那么你们的选择呢?”

剑侍华恭敬低头。

“还请大人出手,取走天丛云剑。”

临走时,路明非问了剑侍华一个问题。

“你们不是世代以守护天丛云剑为己任吗?”

“就这么让我取走,没关系么?”

看起来很是柔弱的剑侍华,回答却是分外坚定。

“神体必有剑侍一族。”

“剑侍一族也在守护神体。”

“我们并不是单方面承受神体恩泽,我们也在付出。”

“人与神是相互选择的存在。”

“如今,不是我们放弃神体。”

“而是神体背叛了我们。”

剑侍华向着路明非深深鞠躬,小小的剑侍莲也有样学样。

两姐妹搀扶着离去。

房间再次只剩下路明非三人。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寂静笼罩此处。

打破这寂静的是路明非。

他回想着剑侍华最后的话,摇头轻笑。

居然说是神明背叛人类吗?

真有意思。

“你们·觉得……”

路明非问两人。

“路兄不可。”

“少爷我不同意!”

路明非茫然的眨眨眼,看向异口同声开口的两人。

风间琉璃和酒德麻衣对视,很难得,这两个一路来都不对付的家伙,破天荒达成共识。

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坚定。

这一回,就算引得路明非不快,他们也必须开口。

“路兄!”

风间琉璃郑重开口。

“我们知道你的心情。”

酒德麻衣很是诚恳。

路明非更加茫然。

他张张口。

“不!”

风间琉璃伸手打断。

“路兄,这可是终身大事,不可轻率决定!”

“是啊,少爷!”

酒德麻衣用力一拍地面。

“以身相许什么的,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半晌,路明非总算是回过神来。

路明非指着自己的脸。

他看着风间琉璃。“终生大事?”

风间琉璃小脸严肃点头。

路明非又看向酒德麻衣,语气一言难尽。

“以身相许?说我?”

酒德麻衣认真的把头一点。

路明非张张口,又闭上。

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明非无奈的看看两人。

“你们……”

“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花费好一番口舌,总算把事情给两人解释清楚的路明非,长长松了口气。

风间琉璃挠着头笑容尴尬。

酒德麻衣同样表情。

“说起来,那家伙,路兄都救了她的性命,按照国际惯例,不是应该以身相许么!”

“就是就是,我家少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她居然还不肯主动投怀送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达成共识。

达成共识之后就是迅速开始义愤填膺。

“没眼光!”

“没礼貌!”

“不懂礼数!”

“真没道理!”

路明非目光再次开始茫然。

等等,等等,等等啊。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听你们之前那话的意思,不是反对我同意那什么以身相许吗?

怎么现在又因为剑侍华没有提出来而在生气?

以身相许什么的,提了不同意,没提又生气。

你们到底要怎样啊。

路明非摇摇头,他觉得这两个人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好了好了。”

路明非叫停。

“以身相许什么的我们先放一边。”

“现在我们来谈谈,妖鬼巢穴的事。”

“妖鬼巢穴的话……”

酒德麻衣自信一笑。

“少爷放心,包在我身上就好。”

“你?”

风间琉璃语气耐人寻味。

“怎么,小鬼,有意见啊。”

酒德麻衣掰着手指。

“别忘了老娘是谁!”

此话一出,风间琉璃果然是若有所思的点头。

酒德麻衣刚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既然你是路兄的属下,想来也肯定有些过人之处吧。”

酒德麻衣下意识就要反驳,看了眼路明非,最后还是作罢。

虽然风间琉璃的关注点有些微妙的偏差,但结果没错,防御妖鬼巢穴异动这种事,交给酒德麻衣就好。

酒德麻衣是忍者,还是忍者中的佼佼者,除了卓越的个人能力外,酒德麻衣还培养出了一支忍者部队,防御妖鬼巢穴什么的,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各种各样的防御工事,机关陷阱,这些对于酒德麻衣来说,就是信手拈来。

“路兄,尽管我并不精通机关陷阱,但也会尽我所能的提供帮助。”

“无论这些妖鬼想做什么,都得先行问过我的刀,同不同意。”

风间琉璃腰间佩刀嗡鸣震响,好似是在附和主人的话。

“话说回来。”

风间琉璃摸着下巴沉吟。

“妖鬼巢穴的话,有我们和剑侍一族的人,抵挡下来不成问题。”

“关键还是在于路兄你。”

风间琉璃沉下语气,直视路明非双眼。

“路兄,取天丛云剑,这事情,并不轻松。”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

路明非看看两人。

“在神社里,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这句话明显勾起了两人的回忆。

他们目光迷离,许久后缓缓摇头。

“是幻象,少爷。”

“不,路兄,不只是幻象。”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的目光都集中在风间琉璃身上。

风间琉璃回忆着当时的感觉,自顾自点头。

他洒脱一笑。

“路兄,你听说过白王吗?”

“白王……”

路明非喃喃重复。

这听起来像时龙族里某个伟大存在的尊号,但路明非从未听闻,他的龙族知识全来自于桑尼号众人和酒德麻衣,听说过的也只是掌控地水火风四大领域的君主,以及龙族至高无上的皇帝,黑王。

等等,黑王。

路明非心中一动。

黑王,白王。

这两个听上去就是相对的尊号。

要是说他们没关系,路明非肯定不信。

“路兄,想必你也知道,这片土地的混血种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混血种都不同。”

“原因就在这里。”

风间琉璃看了眼酒德麻衣,并未在这个女忍者脸上看出意外之类的神色。

他笑了笑。

风间琉璃继续说。

“几乎所有的混血种,都认为他们的血统,起源于黑王。”

“但这片土地不是。”

“我们是……”

风间琉璃低声说。

“白王的血裔。”

“黑王是龙族至高无上的皇帝,神明的四大君主只是他的子女。”

“但黑王的统治并不是从始至终都极其稳固,他有挑战者,或者说叛乱者。”

“那是与他有着相同位格的存在。”

风间琉璃再次诵出那一位的尊名。

“白王。”

他摊摊手。

“或许也是因为叛乱吧,我们生来有罪,作为白王血裔的罪人,必然遭受惩罚。”

“路兄,你在其他地方,听说过鬼么?”

“没有吧。”

“这是我们生来就必须承担的罪。”

“不稳定的血统,难以控制的本能,在人与兽间摇摆,甚至,……”

风间琉璃说。

“手足相残。”

他的拳头握得很紧。

风间琉璃吐出一口气。

他又恢复成原先那个洒脱不羁玩世不恭的传说牛郎。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是想跟路兄讲一件事。”

“白王的权柄……”

“四大君主各有权柄,但他们都无法与白王相比,因为白王是与黑王同一位格的存在。”

“其实路兄你应该早有发现才对。”

“卡塞尔的心理医生富山雅史,他的言灵,无法归类于四大君主的任何一域。”

“催眠。”

风间琉璃笑了下。

“应为啊,这是属于白王的权柄。”

“精神,或者说灵魂,都可以。”

“我怀疑,八岐大蛇和传说中的白王有很大关系。”

“而从八岐大蛇体内取出的天丛云剑,自然在精神领域,有着相当大的威能。”

风间琉璃对酒德麻衣一笑。

“我们当时看到的幻觉,其实是受到白王权柄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