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里,对武道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圆圆。

经过他的判断,得出结论,就算最后用“堕落”这样的词形容,也不够准确。

尽管九州武道里】没有指代“堕落”这一概念的观想图景,毕竟怎么看这都已经属于邪魔外道了,但以圆圆的见识,自然看得出来,若是真的存在指代堕落的功法,肯定不是佛经里的这一团乱麻。

再怎么说,堕落也是一个相当高等的概念。

而眼前这团乱麻,给圆圆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根本就不懂武道的门外汉在机缘巧合下窥见武道的丁点皮毛后,画虎不成反类犬般进行临摹,最后得到的成果。

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实在是这个酷似观想图景的玩意,丝毫没有修炼劲力的作用,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将冥想反其道而行之,特别放大了冥想的效果,以最后达到影响人精神的目的。

所以,影响人精神么……

苏晓樯好似明白了。

“这么说,他们就是利用这个大量制造死侍的么?”

武者们闻言,沉吟片刻,都是微微点头。

他们也想到了,大概是利用隐藏于佛经里的堕落纹章的效果,诱使混血种们堕落,从而得到他们想要的研究素材。

也就是人为干预的制造死侍。

想通了这一点,武者们忽的感觉手中的佛经沉重上了些许,好似这压根不是什么经典,而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再找找,一本都别漏下。”

“是。”

武者们打开每一扇密室的门,搜集所有佛经。

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发现了。

“还有活的!”

“这边,这边!”

“还有活的!”

武者们精神一震,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圆圆和苏晓樯最先赶到。

“大师姐!”

武者对她点点头。

“就是她,还活着。”

地上是一个少女,死侍化的迹象很轻,只是耳下长出了鳞片,其余身体部位尽皆完好。

她躺在干草堆上,憔悴的闭着眼,干枯到发裂的双唇似乎在蠕动着,但幅度太小,就连圆圆等人的耳力也无法确定少女有没有在说话。

“我看看。”

圆圆蹲下去,抱起她,侧耳倾听。

确实,这个少女在说话。

但说的是圆圆根本听不懂的话。

像是……梵语。

她叫来之前可以读懂梵文的同门,经他倾听,确定少女念诵的正是堕落佛经的内容。

“不要念了!”

“不要念了!”

“听到了么!”

“不要念了!”

无论他们怎么说,混血种少女都是置若罔闻,她像是彻底沦陷入堕落佛经营造而出的幻境,无法自拔,这一点其实众武者可以感同身受,毕竟不久前他们也中了招,知道这到底什么感觉,若不是有大师姐出手,没准他们就会和现在这位混血种少女一样了。

“我来。”

圆圆将手放在剑上,缓缓闭眼。

那把存在感无比强烈的剑又出现了。

圆圆斩出心剑。

但和之前情况不同的是。

混血种少女没有恢复清醒,她只是眼一翻,晕了过去。

武者们疑惑的看着圆圆。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精神太脆弱了,不可强来。”

圆圆解释。

这位幸存的混血种少女长期受到堕落经文的摧残,精神已濒临崩溃,如果圆圆用对待同门的法子对她,那不是救人,那是杀人。

这也正是所谓虚不受补的道理。

她便用心剑威能稍微影响了一下这位少女的精神,使其脱离经文控制,可以得到暂时的休息。

经过商议,武者们决定留下一个人负责照看,其余人继续往上走。

从第四层往上,都是类似的地方。

混血种们被如同牲畜般圈养。

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不着寸率的女孩,人偶一样躺在干草堆上。

苏晓樯面色冷若冰霜。

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她,哪里见过这般地狱的景象。

外界正观看直播的混血种们也义愤填膺。

有些怒不可遏的甚至一拳打坏了电脑,自个儿坐在那呼哧呼哧直喘气。

“畜生!”

若说最开始他们的态度是中立,后来因为死侍而变成反对,那么现在,他们恨不得把那座宫殿一把火给烧个干净,再把那些个光头一个个都给挫骨扬灰。

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已经完全突破了作为人类的道德底线。

“长腿!”

“收到。”

宫殿群外,一片平平无奇的地面,草皮竟是动了,石板向外掀开,一个光头探出脑袋,机警的左顾右盼,在确定周围无人后,他长长出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

回头看一眼宫殿群,他脸上还残留着心有余悸的神情,哪里来的一群怪物,可惜了那些小美人,他遗憾的摇摇头。

不管了,逃命要紧,先离开这个是非地,随便找个地方,以他的身手,还有这个……

光头摸了摸暗兜,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有这宝贝在,他要什么拿不到手!

想到这里,光头一扫心中阴霾,整个人都跟着振奋起来。

得意的笑容刚在脸上绽放,还不等扩大,就完全的凝固了。

他感觉到有什么抵住了后心。

这种危险感,不会错,他会死!

光头举起双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饶命!”

令人意外的,在背后响起的,竟是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

“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背对着那人,对方也看不清自己脸上表情,光头面色一阵变幻,终于,他一咬牙,眼神阴冷下来。

但与这神情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语气。

乖顺又谄媚,活脱脱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好的!好的!”

“无论您说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肯定……”

话音未落,他毫无征兆的转身,袖间的双手打出,带着一阵恶风,就要把身后的袭击者给打死在当场。

但他错了。

光头的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没有人。

身后空无一物。

可他刚才明明感觉到了啊。

刀尖抵住后心的冰凉感。

绝对不会有错。

光头茫然四顾。

下一刻,他想到了。

光头面色陡然一变。

是言灵。

他伸手入怀中,似乎是想掏出什么。

雪亮的刀芒蓦然闪过。

他的手高高抛起。

断口喷出鲜血。

光头的脸因疼痛而扭曲,挤成一团。

“这个。”

一道墨痕闪过,酒德麻衣凭空出现,自然而然的接住了断手,她取下断手中紧握的琉璃瓶。

阳光下琉璃瓶内的**呈现琥珀般的色泽。

酒德麻衣收回目光,看向光头。

看着那个只是断了只手就在地上扭成蛆虫的家伙。

“你们在施暴时,不是很嚣张么?”

酒德麻衣踩住他的伤口,拧了拧。

光头发出撕心裂肺的不似人类的惨叫。

他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的朝酒德麻衣砸来。

眼球充血,几乎要瞪出眼眶。

酒德麻衣凌厉的一脚踢开。

而后他矮身,一把捏住光头的下巴。

“告诉我,这是什么?”

酒德麻衣摇晃着琉璃瓶。

光头几乎吓破了胆,他拼命点头,嘴唇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被捏住了,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光头疯狂的给酒德麻衣使眼色,像条狗一样哀求,他不明白这个女人要做什么,明明自己已经答应交代了,怎么还不放手,你一直捏着他还怎么说!

“骨头真软。”

酒德麻衣呸了声。

随后她收起不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在光头看来,简直如同最恶的魔鬼。

“想交代,可不行哦。”

酒德麻衣优雅的摇着食指。

“毕竟你该说的都说了,我还怎么用刑。”

她一抹绑在大腿的刀套,寒光四射。

“我听说,你们喜欢用少女的皮与骨作法器,是吧。”

“真巧。”

酒德麻衣轻轻的把刀对准他的眼眶。

光头的眼球快速震颤,眼皮也跟着眨个不停。

他想喊,想求饶,想跪下想磕头想舔这个女人的鞋。

只要能给他一条活路。

但是嘴巴被捏住了,就算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根本说不出口。

不过酒德麻衣见过的人太多太多,见过的死人也太多太多,像光头这样的,就算不开口,她也知道这人想说什么。

“求饶啊?”

酒德麻衣笑着。

“那些女孩求饶时,你听了么?”

酒德麻衣加力,利刃一寸寸压下,切开皮肤肌肉和神经纤维。

酒德麻衣手腕转了一圈。

一颗葡萄也似的珠子高高抛起。

光头如濒死的鱼般疯狂挣扎。

但全都无用。

他的哀嚎都被堵在了口中。

只发出难听的闷哼。

酒德麻衣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

“第一刀。”

许久后,她伸了个懒腰。

“完工了?”

薯片妞在耳机里问。

“嗯,完工了。”

酒德麻衣瞥了眼地上那一滩血肉。

“难怪路大少爷这么生气,他们这群渣滓,活着就是在浪费空气。”

“资料不是你给的么?”

“那上面就是一些人员失踪记录,天知道那群光头都做了什么!”

“嗯,这么说来,咱们的大少爷倒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酒德麻衣若有所思。

“少爷他,是经历过类似的事么?”

“说什么呢长腿!”

“你又不是没看过路大少爷的档案,他以前什么经历,你还不知道么?”

酒德麻衣笑了笑。

“也是。”

“不过,你这么一说……”

薯片妞咀嚼的咔嚓咔嚓声也小了下来。

她大概是在思考吧。

“我总觉得路大少爷以前发生过什么,某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不说这个了。”

酒德麻衣把话题拉回来。

这会可是任务期间,关于路大少爷的问题她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讨论,不急于一时。

她举起琉璃瓶,放在阳光下,眯眼去看里面琥珀色的**。

“他们是管这个叫……佛髓吧。”

“这可不是真正的佛髓,没听光头说么,就是个假的。”

“是假的还是真的又怎么样?”

“我说啊长腿,你真的相信么?”

“嗯?”

“相信那家伙说的啊,这佛髓,能提高血统,甚至于,升华为龙。”

酒德麻衣灿烂的笑起来。

竟比这高原的暖阳更为耀眼。

“提高血统?”

“一群可怜人的梦话,听听也就算了。”

酒德麻衣收起琉璃瓶。

“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改变血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

“薯片。”

“啊,怎么了。”

“没事。”

“奇怪的女人。”

听着自家搭档的嘟囔,酒德麻衣翘起嘴角。

佛髓……么?

这种罪恶的东西,可真叫人恶心。

……

圆圆一行人即将进入九层浮屠的最后一层。

尽管这一路来他们没有遭遇任何袭击。

风平浪静就到了这里。

但在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都找不到轻松的神色。

就连一向专心于剑的圆圆也紧绷着小脸,暗含煞气。

他们见过了死侍,见过了半死是,最后也见到了,混血种。

没有任何畸变性状的混血种。

看上去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混血种。

他们和她们的遭遇,丝毫不比死侍好到哪里去。

甚至有专门一层,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和乐器。

一面黄褐色的鼓,陈久默还不小心敲了一下,那声音让他愣住,总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直到之前那名看得懂梵文的同门煞白着脸开口。

“那……那是人……”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动了动,咽了好几下唾沫,这才把最后的那个字说出口。

“皮。”

陈久默瞳孔骤缩,踉跄的往后退,看看那鼓,看看自己的手,松了握紧,握紧又松,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恨不得把自己这只手给砍了。

“深呼吸,深呼吸。”

王超按住他肩膀。

“冷静一点,深呼吸,这不是你的错,你什么也不知道,深呼吸。”

陈久默听了王超的话,屏住的呼吸这才松了,这一下子,却像时把他全身的力气也给一道松了,陈久默差点没瘫软到地上。

没有人笑话他。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换成自己,这表现指不定会比陈久默难看到哪里去。

武者们一寸一寸的环顾整层空间。

他们的脸色是这样难看。

那面鼓,那支笛,那张毯子……

都是……

“这到底是,什么啊。”

陈久默握紧了拳。

如今,他们面前就是九层浮屠的最后一层。

也是最高的一层。

武者们有种预感,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他们还记得博士的研究日志。

神秘的佛髓,以及……

千手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