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苏黎坐在清水阁里,莫逆陪着。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喝着闷酒。

莫逆拿着酒杯的手一直没有动,他的眼神像一个正在布局的军师,精明而焦灼。

“殿下,再喝下去这晚上的梨园就去不了了。”他伸手按住莫苏黎抬上嘴边的酒杯,“这样灌醉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莫苏黎迟疑地望着他,眼里分明有了些醉意。慢慢地放下酒杯,他喟然长叹:“我知道。只是今晚我是真不想去。”

不想去,不想看到她坐在父皇的身边,也不想再看见她的温柔流淌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现在的辈份,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可他却仍旧是那么想得到她,以至于他对自己最敬爱的父皇都心生厌恶。

这种感情让他几近疯狂。

“殿下,父命难违。”莫逆起身单膝下跪,低沉的嗓音将这几个字重重地砸在了莫苏黎的心上。

“好一个莫逆!”莫苏黎拍手称赞,嘴角却残留着苦涩,“一语双关!我又怎不知这道理?!”

是的,他很清楚,也很明白。她是父皇的情妇,是明妃的棋子,是他的敌人。他应该对她不屑一顾,他应该对她嗤之以鼻,他应该对她冷漠狠辣。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将过去的小六子遗忘,一遍遍地催促自己要将那竹林里飘荡而来的歌声消磨。谁知,越是容易忘却的总是那些逼迫自己遗忘的命令,越是想要忘记的却越是清晰。

她的歌声,她的舞姿,她的骄傲,她的聪慧,她的眼眸,我愿用我的一切,只求能够将她忘怀!

“莫逆,既然你不让我喝酒,那我便念首诗来给你听,可好?”莫苏黎负手在后,一如既往地望向被晒得金黄的湖面,“你只当这是我遵从父命之前的胡言乱语好了。”

莫逆低着头没有做声,感觉有难以名状的物体梗在喉头,悲凉得可怕!

“清风明月,只盼君来。翘首相望,骄阳作伴。犹记昨日,与君初识,萍水相逢美人心。勿忘今日,与君相恋,莺歌燕舞使人醉……”

末了,两个大男人都默然。

这是那天晚上她念的口诀还是诗歌?

这是那天比剑她念的心决还是诗歌?

各自思忖着没有作声。

秋风掠过,吹起一片枫叶,搅浑着桂花瓣翩然落入湖中,荡开一阵涟漪。

小六子,在我心中,你不曾是我的敌人……

迷夏被留在了宫中,明妃派人嘱咐她要帮忍冬过了梨园会之后再回王府。

“姑……哎呀!瞧我这破嘴!”迷夏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问道,“这梨园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娘娘竟要为了它将我偷留宫中?”

“这个你可得去问舒云,她才是那个宫廷规矩的专家。”忍冬轻轻地揉着迷夏的两颊,调皮地笑道。

“夫人刚刚是否有叫舒云?”舒云端着燕窝缓缓踱进门来,立秋跟在后头,手上拿着一件甚是华丽的丝绸薄衫。她似是斗气地接口道:“你这个人呐就是疑心病重,夫人哪有叫你来着,只不过提了下你的名字,唉,你耳朵怎地就这么灵了?”

忍冬笑着,没有接话。舒云回头调侃地瞪了立秋一眼,向忍冬温柔地说道:“夫人,该是时候梳洗更衣了。”

“看来你跟舒云感情不错了呀。”轻啜一口燕窝,忍冬忍不住在立秋梳头的时候逗她一下。

“才没有呢!”立秋翻了一个白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可是没有一个时刻不在吵架的!夫人您还是别多心了。”

“这燕窝好难吃啊!立秋赶紧叫厨房重新做一碗!”忍冬大叫,眼睛却从镜中反窺立秋的反应。

“难吃?怎么可能!夫人一定是胃口不好才会觉得难吃的,你不知道舒云那丫头片子为了这碗燕窝……”

“好啦好啦!”忍冬轻轻拍着她的手,笑着问道,“还狡辩呐?我只不过试试你罢了。”

“夫人!”立秋小嘴一撅,嗔怪地喊了一声。

梨园会,他,会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