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蛙死了。

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丝雨感觉好像是自己追的一本小说,最后烂尾了。

她想过方野的死或许会牵扯出其他什么惊心动魄的案件,甚至也会将邢岚的死也带出来。

但没想到,大蛙死了,将这一切真相都掩盖了起来。

不过,也并非毫无进展。

至少大蛙在死之前,还是告诉了老陈他们一些信息。

因为对大蛙和更上一层的抓捕涉及到属地归属,老陈让许丝雨整理了一下案件的基本资料,准备去省外进行跨省追捕。

晚上,许丝雨在档案室整理案卷,老陈过来的时候带了些夜宵,将烟掐灭扔到烟灰缸,他坐在旁边招呼道:

“来,小许,先来吃一点儿再干。”

许丝雨摇了摇头:

“陈队,你说……那个大蛙就这么死了……我总感觉这事儿太过仓促了……”

老陈将面前的咖啡递了过去,看着小姑娘喝了两口,他解释道:

“今天开始抓捕行动的时候,大蛙从楼上跳下去之前,他曾经在房间里打电话,正在和他的同伙争吵,大概意思是说邢岚的手机他没有拿到手,拿错了,估计行踪已经暴露,让剩下的人赶紧跑。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邢岚的确……也不算是干净。”

老陈的眼神带着些抱歉的意味,他知道邢邵受伤了,这些天还在许安乐的家里住着,许家兄妹俩和邢邵的关系应该都不错。

“那邢岚的死,和大蛙有关系吗?”

将手中的东西交叠在一起放好,许丝雨缓缓扭头,静静看着老陈。

老陈指了指许丝雨手边的一个物证袋:

“这个里面是大蛙的手机,上面记录了这些人是怎么发现邢岚的背叛以及如何准备方野的谋杀,至于邢岚和凌宜美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事儿,还是要问邢邵。”

许丝雨看着物证袋里屏幕已经被摔碎的手机,她隔着袋子按下了锁屏键,看着亮起来的屏幕,她知道,有些真相一旦被揭露,就再也回不去了。

————

在结婚前一天,邢岚买了些水果,站在邢邵家门口。

他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开。

正好,邢邵邻居家的老太太出来扔垃圾,看到邢岚的时候有些恍惚:

“小邢?”

但邢岚没有回话,对方似乎也立刻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邢邵,面容和善地笑了笑:

“你是来找小邢的吗?”

“是的,奶奶,我是邢邵的哥哥。”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我早上看着他出去了。”

“谢谢奶奶。”

邢岚本以为像是邢邵这种不爱说话的人,可能和邻居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但看着面前的老奶奶似乎格外照顾邢邵的模样,他也放心了不少。

“喂,邢邵?你在哪儿?好,那我在家门口等你回来。”

邢邵已经在下班回来的路上,邢岚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弟弟就急匆匆跑了上来。

一看到自己,邢岚注意到邢邵的面容上带着些吃惊:

“哥。”

“吃了吗?没吃我们出去吃吧!”

邢岚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邢邵点头应下,将买的水果放在厨房之后,带着邢岚来到家附近自己经常去的一家菜馆。

毕竟,邢邵的厨艺实在是差得可以,平时还是吃外卖多一些。

点了两杯小酒,两个人吃着吃着,邢岚就将话题从寒暄转移到了正事儿上:

“邢邵,之前给你说要当伴郎,今晚去我家吧,明天咱们早点儿出发。”

老实说,邢邵其实将这件事情都给忘了。

不是说他没有上心,而是正好最近有一个案子,邢邵实在是没顾上。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邢岚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好。”

说完,他放下筷子,给许安乐发了条信息,大体意思是明天要请一天假。

对面的邢岚吃了两口就索然无味地将筷子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看着邢邵,语气中带上了踌躇:

“你说……小美的病……我该怎么办?”

凌宜美的病,邢岚一开始就告诉给了邢邵。

都已经到了要临门一脚的地步,他突然开始犹豫起来。

邢邵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现在并不是想要后退,而是希望找到一个人推你一把。你知道的,明天就是婚礼,你没办法后悔了,哥。”

“也是。你看人总是那么透彻。”

邢岚苦笑一声,给邢邵添了杯酒,两个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邢邵说的没错,但邢岚是真的有些动摇了。

不是因为他不爱凌宜美了,而是担心自己不能给凌宜美她想要的生活。

因为他没想到这个病居然这么花钱。

目前,邢岚每个月已经积攒不下什么钱了,更别说每个月还有房贷车贷,这一桩桩一件件生活的重压,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儿。

“怎么快结婚了,看你还不高兴呢?”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有一些原本看透不说透的事情,邢邵也开始张口讲了出来。

其实一见到邢岚,在注意到他紧皱的眉头时,邢邵就发现了。

邢岚的脸色很不好。

而邢岚摇了摇头,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他左右看着,最后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还是小美病的问题,她这个病真的很费钱,我感觉我以后可能会扛不住。你觉得……我还要坚持吗?”

说完之后,邢岚似乎是怕邢邵误会,补充道:

“不是说我爱她了,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毕竟所有的爱都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但显然,我已经没有钱了。”

邢邵吃饭的筷子蹲在空中,他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在吃了一口饺子之后,他说了句:

“那你觉得是哪一点更重要?是和凌宜美在一起,承受高昂的治疗费用,还是各过各的更重要?”

而这句话好像是给了邢岚什么提示,他眼睛有些发亮地抬起来,望向邢邵之后笑了:

“我就说,这问题问了你才会有答案。”

吃完饭,邢岚跟着邢邵回家打包了些过夜要用的东西,两个人一起去了邢岚家。

结婚前一天总是很忙碌,大家都没办法睡一个好觉。

邢邵跟着邢岚的其他朋友准备着明天早上去取新娘需要的红包,邢岚在家里招待着其他客人,等忙完这一通已经是凌晨两点,上午五点就要去接亲,邢岚选择不睡了。

他的确也有些激动地睡不着。

“岚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给我说,上周我刚参加完我闺蜜的婚礼,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方野留在了最后还没走,她刚来公司为人胆大心细,而且非常热心,邢岚对这个小姑娘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谢谢,这边有客房,你睡一会儿吧,我们五点出发。”

“好。”

方野回房的时候和邢邵打了个照面,但那个时候邢邵正在打电话,眉头紧皱,等看到邢岚时他匆匆放了电话:

“哥,我这会儿出去一下,一个朋友喝醉了,我去接人。”

“好,明早五点过来就好。”

“好。”

邢岚还从没有听说过邢邵有什么朋友,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为弟弟感到高兴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但邢岚因为一直很激动,倒是不觉得困,等四点五十的时候邢邵回来了,他的衣服有些凌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去打架了。

“怎么回事儿?”

邢岚连忙起身给他整理衣服,一会儿他们就要出发了。

“朋友醉得厉害,我刚在附近给他定了个房间休息。”

早上的插曲让邢岚有些不安,他现在全心全意都在这场婚礼上,生怕有一丝的闪失,在听到邢邵这么说时,莫名有些生气,但最终这火气还是压下去了。

五点钟准时出门,邢岚的心一直在颤抖,一直等他接到了凌宜美,那颗不停摇摆的心脏才算是缓缓落了定。

婚礼比邢岚想象得要顺利,当凌宜美满含泪水地望向他时,邢岚感觉自己这辈子干什么都值了!

结婚之后,两个人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但的确每天都很开心。

邢岚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每天的日子都感觉有奔头了。

可是,凌宜美发病也越来越频繁,邢岚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凌宜美逐渐没有了什么精神,似乎每天都睡不醒,她总是瘫软在**,整个人好像陷入了冬眠。

她连说一句话都感觉是疲惫的,邢岚尝试带她出去旅旅游,看能不能让凌宜美的状态好一些,但他发现,现在的凌宜美根本动都动不了。

每天,她只能躺在**,整个人像是被生活吞没的枯骨。

邢岚不想放弃,他带着凌宜美四处求医问药,但治疗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一个月花费了十万块,如果不是有家里接济,邢岚的房贷都要还不上了。

邢岚愁眉不展,他有些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或许,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但如果连他都放弃了凌宜美,凌宜美又该怎么办呢?

“岚哥,怎么了,感觉你最近一直情绪不太好。”

公司午间休息的时候,邢岚坐在茶水间抱着一杯水发呆。

方野带着自己的午餐走过去,坐在邢岚身边关切地问道。

邢岚发出一声沉重的鼻息:

“这个月的绩效还没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下来。”

“岚哥很缺钱吗?”

邢岚点了点头。

“我手头还有点儿富裕的,要不先借给你吧!”

方野说得直白,而邢岚的确没有拒绝的本钱。

“谢谢。”

“岚哥没必要和我这么客气。”

方野的一次好心,给了邢岚继续下去的希望。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至少让邢岚手头稍微宽松了些。

喘息片刻,在参加一次同事聚餐的时候,邢岚发现这笔钱又不够用了。

出去抽了根烟的功夫,邢岚琢磨着从哪里再借点钱,否则车贷还不上,下一个月就能难过了。

“都说了不要这么弄,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在外面放风的功夫,邢岚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扭头看过去时,方野的脸赫然出现。

将手头的烟掐灭,邢岚静静听着方野的对话。

但方野是个很警觉的人,方才没有控制住情绪,大声叫嚷了一句,但很快就恢复了镇静的神情。

她扭头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正好对上了邢岚询问的目光。

平常驯顺的眼光染上了厉色,方野挂了电话,皮笑肉不笑地朝着邢岚走过来:

“岚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邢岚也很快瞧出了方野走过来时眼神不太对劲儿,他挠了挠头转向一边:

“出来透口气。”

“岚哥,最近怎么样,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邢岚摇摇头:

“还是感谢你之前的帮助,不过我家的事情,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岚哥?”

方野说着,将身体贴了上去,一只手抚在邢岚放在栏杆的手上,关切地问:

“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邢岚垂眸,看了看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喉结上下滑动。

他也不确定,是一瞬间的恍惚,还是自己想要抓住抛下来的橄榄枝,亦或是说方野给了他一种超脱现实的感觉。

邢岚并没有拒绝那只手。

但他要的,不是片刻的宁静,而是钱。

在成功获得方野的信任之后,邢岚终于窥探到了这生意的神秘一角。

在凌宜美生日那天,方野叫邢岚出去吃了顿饭,只是在包厢里,还坐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农村扮相的妇女,和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儿。

邢岚看了方野一眼,方野笑着拉住男人的手,坐在了包厢的上座,等服务员的菜品上齐之后,方野用邢岚听不太懂的方言说了两句。

对面的女人笑笑,摸了摸身边孩子的头,又回了些什么。

这些邢岚都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吃饭的中途那个村妇就离开了,但留下了小孩儿。

邢岚有些诧异:

“这孩子怎么办?”

“岚哥,你不是说你缺钱吗?”

方野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现金推到了邢岚面前:

“你把这孩子送到这个地方,这些钱翻一倍,都是你的了。”

方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给邢岚看了一个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