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踢开张琏,梁生骂道:“裤子都不穿,也不嫌丢人!”

跪着的十几个闽粤海盗头目也是无语,被绑的死死的张琏眼中泛红,太欺负人了!

“你小子这次真捡便宜了!”梁生先查看侄儿有没有受伤,才锤了一拳,羡慕嫉妒恨的说:“砍瓜切菜,过瘾了吧!”

梁万宁嘿嘿笑道:“三叔,你要是肯入军,现在都能升到游击了,也不能亲自动手厮杀了嘛。”

这时候海面上有船只过来,靠近海边的俘虏有些**,毕竟看管的武卒人数少,几个俘虏突然向海边狂奔而去。

“娘的!”梁万宁大怒。

而梁生大喜,推开侄儿,拔刀在手,“兄弟们,少爷有令,此次上岛,首级兑银十两,发财的时候到了!”

周围护卫轰然响应,护卫队向来是生死不计,当年击倭就很少抓俘虏,因为只有首级才能兑银,现在俘虏**,名正言顺的赚银子。

梁生的高呼,护卫的响应,以及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让周围也有点**的俘虏立即安静下来……真是一帮杀才啊。

“梁生,梁生!”周泽无奈的喊住了梁生,“正事不干,正事不说,只顾着赚银子……那边海岸都没办法停泊,能跑几个俘虏?”

梁生惋惜的看着几十个护卫狂奔而去抢人头,转头嘿嘿笑道:“跑不了,那是吴淞水师,葛浩的两浙水师也应该启程了,会拦在舟山南边。”

周泽气不打一处来,他和梁生同龄,但资历要深得多,训斥道:“少爷呢?带来多少人上岛?”

“上岛五百兵丁,少爷在后面,已经接到王一枝、张琏溃败的消息了,说暂时不过来。”梁生好奇的看着一旁的钱锐,“少爷说了,诸事让方先生做主。”

周泽点点头却没说话,钱锐上前一步,“南边两处码头?”

“已然得手。”梁生眉头挑了挑,这位倒是个精细人,难怪少爷这么重视,不过少爷为什么不过来……

钱锐想了会儿,吩咐道:“分出人手看管俘虏,王一枝、张琏和闽粤海商头目都塞住嘴巴单独看管,其他海盗……既然吴淞水师已到,那就将俘虏赶到海边去,他们也没地方跑。”

“再分出一队,至少两百武卒,从岑港一路往东,如今岛上还有大量海盗侵袭各处,若有祸害百姓、乡民者,都杀了。”

舟山很大,不可能都是海盗海商,还有大量百姓,而且也不都是依靠海贸,也开垦田地,种植各种作物。

听到最后,梁生高声应是,兴高采烈的大声指挥,亲自带着两百武卒出发,自从当年从江西回镇海,梁生再也没上阵的机会,手早就痒了……呃,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缺银子了。

一切大致交代了之后,钱锐远远眺望不知道已经到了哪儿的儿子,再转头看向岑港。

“山上有人下来。”一个护卫快步而来,迟疑的看了眼钱锐,才走到周泽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周泽将护卫打发走,低声说:“老爷,汪直让人守在山上关卡处……”

“让我一人上去。”钱锐轻轻笑了笑,他跟着汪直这些年了,哪里不知道这位五峰船主的脾性。

周泽伸出手臂拦在前面,“老爷,王一枝、张琏已然被生擒,少爷也已经亲身上岛,老爷还是小心为好……”

“就如你所说,王一枝、张琏已败北,汪直、毛海峰困守岑港,手下不超过五百青壮。”钱锐摇头道:“吴淞水师近在眼前,渊儿也已率兵上岛,汪直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

“渊儿只怕离这儿不远,无非也是看到这一点,你不用说了。”

周泽没有听懂,汪直在怕,他怕的东西多了,而钱渊肯定会得寸进尺,但他怕汪直太怕而影响东南大局。

所以,两边都需要一个中间人先试探一二,而这个中间人,钱锐自然当仁不让。

沿着狭窄的山路一直往上,绕过几个弯,偶尔还会碰到几具尸体,甚至还有两个没死的,山路十八弯,走了好一会儿钱锐才远远看见单臂摁刀的毛海峰。

虽然毛海峰有点憨,但不是个傻子,也已经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义父汪直昨日会放钱锐离岛,钱锐凭什么敢去镇海?

而为什么钱锐会领着钱家护卫上岛?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义父让钱锐一个人上山?

钱锐笑着拱拱手,“山路崎岖,又是雨天路滑,怕一跤摔入深渊。”

毛海峰的视线落在钱锐身后那人身上,迟疑片刻后才道:“周泽?”

作为汪直麾下最重要的头目之一,毛海峰对钱家护卫几个头领都不陌生,甚至他常在钱家酒楼吃饭,不止一两次和周泽同桌聚饮。

周泽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同样手摁刀柄。

“也是老相识了,何必横眉竖目?”钱锐笑着往里走,绕过一个弯,在一处天然挡雨的石崖下,看见了面色惨白,但目光炯炯的汪直。

“老船主,这伤……”

“不打紧,不打紧。”汪直用眼神示意毛海峰和其他人都退开,笑着说:“简陋之地,慢待刚直兄了。”

钱锐收敛笑意,轻声道:“老船主忘了,世间再无钱刚直,只有方顿。”

“哈哈哈,再无钱刚直?”汪直嘴里在笑,眼中无一丝笑意,“若非钱刚直,何能使得动名震东南的钱家护卫呢?”

汪直突然从石上站起身“你率钱家护卫登岛,**抵沥港,一战之下击溃张琏、王一枝联军,好威风!”

“但你钱刚直假托方顿之名,陆续为徐海、汪某谋主,此事隐秘非常,钱展才远在万里之外,东南知晓你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而你居然能公然领钱家护卫上岛,王子民、胡克柔、董一奎难道不管?”

汪直狠狠盯着钱锐的双眼,“钱展才到了。”

沉默片刻后,钱锐缓缓点头,“老船主高见,渊儿昨日黄昏抵镇海。”

盛名之下无虚士,纵横海上如许多年的汪直绝不是凭着运气成为五峰船主,他没有看见周泽,只通过蛛丝马迹,准确的判断出,钱锐能领钱家护卫上岛,只可能是在钱渊抵达镇海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