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怎么可以不经同意就随便吻我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当黎玉珊在一旁叨着如何吃出美食的最高境界,姜浩良脑海里再一次闪过这个问题。

然后他的思绪一顿,讶异地发现向来只装产品、客户关系和外汇汇率变化的大脑,今天竟第六次浮现出这个问题。

“浩良,你试一下这个。虽然很多中国人都不太习惯芥末的味道,但这道菜我敢打包票,蘸满芥末再送到口中,那滋味绝对让你吃完还想吃第二口。”黎玉珊贴心地将一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蘸满芥末酱,送进姜浩良碗里。

可头一抬,她发现对面的人似乎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整个人都不在状况内。“浩良?浩良?”

“嗯?”姜浩良回过神来。

“我说,这个味道很不错。”

“哦,好。”他提起筷子,把黎玉珊的精心调配送入口中,却在东西一触到舌头时立即抄过餐巾吐出来——“Shit,这是什么?”

他瞪向黎玉珊:“怎么都是芥末味?”

“这个……”

黎玉珊急急地想解释,可是,姜浩良口袋里的电话很不配合地在这时响起。

“等等。”他接过电话,在黎玉珊的目光下,姜浩良的脸孔在听完对方说话后,立即转青。

“好,我马上去看看。”

“怎么了……浩良……浩良……喂!”黎玉珊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浩良在挂上电话后,二话不说就拿起西装外套离开座位,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浩良……浩良……”

姜浩良似乎这下才想起她的存在:“不好意思,公司有点急事,你慢慢吃,Waiter,买单——”

黑色法拉利逛遍定睿去过的大街小巷,统统无果。在第二次来到梧桐树下时,姜浩良发誓,明天他一定要让那该死的臭小子去配一支该死的手机,而且二十四小时随时待机。

Shit!!

没错,刚刚那个电话不是公司打来的,来电者正是姜定睿那臭小子的班主任,用告状的口吻炮轰了一通姜定睿的坏话后,然后告诉他:“你儿子下午又逃课了。”

该死,他迟早会把那个臭小子抓起来,狠狠揍一顿屁股。

姜浩良看着外面那棵梧桐树。记得将定睿从苏易家带回去的那晚,在他的逼问下,定睿哭哭啼啼地告诉他,他和苏易就是在这棵树下认识的。

纵使知道以苏易的身份地位,她不可能会对定睿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但姜浩良还是训斥:“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去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可是……可是她那时候真的很可怜啊!”定睿的小脸哭得通红,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可怜地急急地和爸爸解释自己并不无知,“她那时候趴在树下,一个大人在树下哭,街上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愿意递给她一张餐巾纸,我就觉得她更可怜了,所以我就拿了一张纸给她擦脸。”

“她在哭?”姜浩良很不可思议。

“是啊,那时她真的很可怜,才不是你晚上看到的那么凶。她会那么凶,都是因为你要抢走我!”

姜浩良啼笑皆非地听自己的儿子说出这种话——抢走他?

就凭他是他老爸,他带他回家还要抢?

可是啼笑皆非之余,他精明的大脑迅速转动,推出了那一天的时间就是在苏易离开黎家之后。

他明明记得那时的她看上去是那么镇定自若,冷静地面对一屋子的不冷静,用一贯调侃的语调应付玉珊的挑衅。可是转身之后,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她竟然……哭了。

错愕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心底,带着一种从前听姜宇讲起苏易时,自己心里总是莫名闪过的温暖情绪。

许久,停在梧桐树下的车子突然又发动引擎,朝附近写字楼的停车库里驶去。

“来,苏易,这个巧克力很好吃。”

“好,我尝尝。”

“啊——”

“啊——”

“好吃吗?”

“嗯嗯。”

被一大颗巧克力塞满嘴的女人一边紧盯电脑上的客户资料,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定睿开心地笑弯了眼,拿起桌上的地图继续研究全世界。

在他和苏易中间,是一袋来自欧洲各国的巧克力。

当姜浩良在助理的带领下来到苏易的办公室外,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场景。

“定睿和苏经理很合得来呢。本来我们都以为苏经理不喜欢小朋友,但定睿一来就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看法。”

姜浩良笑了笑,一个钟头前因为找不到定睿而产生的愤怒这一刻已荡然无存:“也许,她并没有把定睿当成是小朋友。”

“嗯?”

他没有多解释,仍旧只是笑了笑,那张淡漠的脸在微笑的装饰下突然间人性化了,而且高贵又优雅。

天哪——如果你现在要问助理小姐是什么心情,大概她只能回答你这么两个字,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苏经理平日里的异性朋友不多,可是仅她见过的两位,就都帅得没天理。先是人人都知道帅到爆而且幽默又有趣的于公子,然后再来个俊美而且贵族气息浓厚的姜副总。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办公室里的两人还在各司其职,姜浩良敲敲门,立即听到苏易的声音:“进来。”

“Mary,帮我冲杯牛奶,伺候下这位小大爷。”她以为进门的是助理,于是顺势吩咐了句,头连抬也没抬。

可是没她那么忙的姜定睿抬了下头,这一抬,眼珠子就吓得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

“爸……”

“嘘——”姜浩良用动作示意,一本正经地问苏经理,“牛奶要不要加点咖啡进去?小大爷喜欢三分牛奶加一分咖啡,好喝又不伤胃。”

“不行,这小子会失眠。呃……”说到这,埋首于重重客户资料的女人倏地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Mary!

“你怎么来了?”

脸一抬,她看到了他。

今天的姜浩良看上去心情不错,甚至嘴角还挂着她极少极少在他脸上看到的笑容。

“我来找定睿。”他回答,尽管找了好久,声音里也没什么不悦的成分。

这让定睿才提起来的心一下子松了:“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的。”说到这里,姜浩良还是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真的啊?她也太鸡婆了吧?”

“姜定睿!”

定睿讷讷地闭嘴,就看到苏易在一旁笑:“我就说吧,叫你吃过午饭就去上课,你偏得在这蹭。这下完蛋了吧?”

“可是我要和你一起吃巧克力啊。”

闻言,姜浩良把视线放在那袋刚刚在窗外就看到的巧克力袋子上。只不过从近处一看,他发现这袋子似乎有点眼熟。

“这些……呵呵……呵呵……”定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一脸疑惑的老爸,“这个……是坏阿姨上次去欧洲给你带过来的啦。反正你也不吃,放着会坏掉是不是?呵呵,所以,我和苏易帮你解决了……”

“什么?”巧克力的主人什么话也没说,倒是一旁的苏易听到后差点要拧断定睿的耳朵,“你说这些巧克力是谁送的?”

黎玉珊?

见鬼了,要是让那个女人知道她精心包装、千里迢迢带回来送情郎的巧克力全进了她胃囊,那……那……岂不是很有趣?

想到黎玉珊的反应,苏易又忍不住笑了。

姜浩良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关系,反正我不吃甜食。”

他拍拍定睿脑袋,随后瞄了眼腕上的手表:“你吃饭了没?”

“还没有,苏易说等她下班了和我去吃饭。”

“那等等我带你们去吃饭。”

定睿和苏易闻言,立即面面相觑。看着姜浩良连问也没打算问他们是否同意,就径自踱步到对面的沙发上,拿起杂志很自若地看了起来,定睿看着苏易,苏易也看着他。

“可是爸爸,”半晌,小朋友的声音响起,“我和苏易约好了晚上去她家吃水煮活鱼的,菜都买好了。”

于是原本打算请客的人变成了被人请。因为当姜浩良反应过来苏易会煮饭时,他错愕地提了建议:“那……换你们请我吧,好吗?”

她能说不好吗?毕竟这是姜氏那位伟大的、高贵的、冷淡的副总大人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愿食嗟来之食。所以今晚,三个人聚到苏易那小小的公寓里。

“怎么样,爸爸,苏易的水煮活鱼很棒吧?”定睿很自豪地看着老爸将他夹的鱼肉吃光,那表情就像菜都是他煮的一样。

可事实上,这盘菜出自苏易之手。并且事实上,满桌的四菜一汤,除了这盘水煮活鱼够香够辣够劲道外,其他的都手艺平平,和家中老管家的厨艺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当然,和两三小时前日本餐厅的那堆芥末比起来,这顿饭简直让人感动得流鼻涕。

苏易也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瞄一下他的反应:“还合胃口吗?”

“不错,真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她笑了笑,吃完饭后打发小朋友去看电视,自己将碗筷收拾到厨房里。

单身公寓其实面积并不大,定睿在大厅里将电视开高点音,声音便传到厨房。

而和那电视声音一同进来的还有姜浩良。

“我来洗碗吧,怎么样?”看苏易在流理台前踱来踱去,他建议。

苏易诧异地看向他:“你行吗?”

“当然。”他回答得很有自信。

“你确定不会把我的碗打碎?”

“当然。”为加强此话的可信度,姜浩良补充了句,“碎一罚十。”

这提议真好。

两人的位置于是很快就交换了,这下轮到姜浩良在流理台前抡起袖子,而苏易则轻轻松松地在一旁看戏。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看着姜先生很熟稔地准备动手,突然,她开口。

“嗯?”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在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允许定睿和我这么密切地来往。而且我觉得……怎么说呢?我觉得……”她偏着头想了一下,“我觉得,你似乎还蛮乐意他和我在一起的。尤其在看到他逃课来找我后,你非但不生气,而且,看上去还蛮开心的。”

她有些疑惑地微拢起眉,双臂交叉,靠在流理台旁边的冰箱上。

姜浩良原本已准备把手伸到塑胶手套里,听到她的话,停下了动作:“好问题。”

他转过身来:“我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这是我的问题。”

“我觉得……”他看着她,两人就在厨房小小的空间里对视着,姜浩良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朝她走过去,“我也想过这一个问题。”

“是吗?可是……你会不会站得太近了点?”

“有点,不过我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回答你的问题。”他一本正经地说,看着苏易的不明所以,“这个问题我思考得比你早多了。”

他的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冰箱上,低下头,两人之间近得没有什么距离。

“我想……你是不是真的想回答我的问题?”

“是吗?不过我现在就想告诉你。”

下一秒,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微笑的薄唇准确无误地印上她的。

苏易呆住,瞪大眼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哦,不,不明白姜浩良做了什么事。

他怎么会把唇贴到她的唇上,甚至……甚至把舌头伸到……伸到她的牙齿间?

柔软灵活的舌头很轻易就活动在她的口腔里,牵动她所有战栗的神经。而那些战栗的神经一定直直地全部通向心脏,否则,为什么她的心会“怦怦怦”地跳得不停?

苏易都不知道姜浩良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只是当他的眼鼻在她瞳孔里缩成最适中的大小,当她看到他唇边的微笑,所有的情绪感官动作一瞬间,全部恢复正常。

“你怎么能吻我?”苏易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姜浩良!你怎么可以不经同意就随便吻我?”

“我会负责。”

“负责?见鬼的你……”

下一秒,她的唇再次被霸占。而这一次被某人霸住的就不止是红唇,还有她被包入姜某人怀中的、那挣扎无果的身体。

“所以综上所述,他所谓的负责就是——第二个Kiss?”Vivian一手夹烟一手握着咖啡杯,忍忍忍,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姐姐,”苏易翻白眼,“有那么好笑吗?”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奶奶的,她生活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你也不能说就小到哪里去吧?所以苏易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老憋在心里。所以,几天后她还是把这件事“倾诉”给向来情商很好的Vivian。

哪知这位一向好情商的女人竟然这样“扑哧”一笑,真见鬼!

Vivian在她的瞪视之下终于收起笑意:“我说妹妹,你没搞错吧?你还当自己十六七岁啊?人家一个吻,哦不,两个吻你就陶醉了?忘了要狗血地给他一巴掌叫他滚出去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以为我在拍《流星花园》吗?”

“还《流星花园》,我看杉菜也未必有你陶醉。”

“Vivian!”

Vivian愉快地笑了,放下咖啡杯腾出一只手来,拍拍苏易脸颊:“行了,我们向来有个性的苏易怎么就能这么毫不挣扎地让人给……Kiss了呢?真是值得思考。”

做出一副深思状。

可是你看她那表情那语气,哪点像需要思考?所有的回答早已在李微安小姐的言谈间昭然若揭。

苏易哼了一声,想回她一句什么,然而,电话就在这时响起。

她拿过一看,是老何来电。

见Boss如见上帝,苏易再瞪一眼Vivian后就连忙接起电话:

“喂,何总啊?”

那头果然传来上司的声音:“苏易啊,你赶紧回公司来,有个厦门的客户指明了要你去和他谈一份合同。你不是一直想找机会去鼓浪屿出差吗?看,机会来了,明天的飞机。”

2.四十七号,不知道我成功说服你参加比赛了吗?

前一波未平,后一波又起。所以说,这世上的意外总是接二连三。

想昨天她还在咖啡厅里向Vivian倾诉,今天一大早,她就得登上飞往厦门的飞机。

而时间之紧急,让苏易根本就没来得及通知定睿,这阵子不要去找她。

算了,等到厦门再和他联系吧。这不,飞机都起飞了。

她把杂志蒙在脸上,脑海里忍不住又浮起定睿那张可爱的小脸,然后思绪浮着浮着,一张比小脸更帅的面孔飘飘然出现,拉起定睿,微笑着走向她……“Hi,苏易。”定睿可爱的声音响起来。

苏易笑了笑,蒙在杂志下的唇瓣扬起——听起来就像是真的似的。

“Hi,苏易!”

等……等一下,为什么真的就像真的一样?近在眼前,就在耳边,真真切切?

苏易连忙拿掉杂志,转过脸看向旁边的座位。

映入眼帘的,竟是刚刚脑海里的那张脸:“Hi,苏易。”定睿看着她,眼睛笑得弯弯的,“爸爸坐在我们后面。”

见鬼了,飞机上,姜氏父子的座位一旁一后。到了厦门进了酒店,更扯淡的是,姜氏父子的房间竟然一左一右紧挨着她。

苏易的脑袋一阵灵光,瞪向姜浩良:“那个厦门的客户该不会就是……”

“我。”他悠然自得地把行李提进客房。

Shit!

她受骗了,苏易的眼里差点没喷出火来。

“你搞什么鬼?为什么要跟老何说你是厦门的客户?”

“因为我打算在厦门签合同。”姜浩良的声音却好像要跟她形成对比似的,完全没有起伏。

“难道在我们那不能签吗?”

“厦门风光更宜人不是?”

“……”

“而且,”他把行李里简单的东西放入衣柜,走过来悠闲地站到她眼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那晚那么近,“我向‘东宇’要了你十天,十天里我们可以在厦门、在鼓浪屿吹海风吃海鲜,享受厦门优质的空气。我觉得这样的环境,更适合追求你。”

“轰——”有什么东西在苏易脑海里炸开来。

可这个投下原子弹的人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仿佛他口中讨论的只不过是今天的天气,闲适的微笑挂着,语气一如前往,平静、沉稳。

苏易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假公济私,挪用姜氏几千万……”

“那是我的私人财产,与姜氏无关。”

“你……”

“再说,有谁规定不能假公济私?只要我们愿意。”

见鬼的愿意的只有他吧?她愿意?

才怪!

再说下去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和这个姓姜的一样头脑有问题,苏易瞪他一眼,对姜某人一分钟前的告白视若无睹,拖起自己的行李箱就往隔壁房走去。

恶心!姜浩良的隔壁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她,真受不了!

可是当苏易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再关上门,从正对面的穿衣镜里,她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是……扬起的。

“以合同上规定的时间为限,如果到时我们帮您所做的投资没有营利,除百分之一的托管费之外,我们将不收取任何费用。但是如果我们帮您赢利了,除托管费之外,我们将会向您收取赢利额的百分之二十作为分红。姜先生,这些合同上都有明确地写到,您要不要先仔细看看?”

“不用,中文和英文我都很熟。”

“可是它上面还有规定……”

“我看到了,这些是用中文写的。”

“那……”

“合同放这儿,有空我再看。”

“那我们……”

“对了,你有没有哪里想逛?”

“姜浩良!”苏易火了,看着自己像条哈巴狗一样拿着文件请求姜浩良看一眼,而这位爷却一点配合的意思也没有,全副心思都放在眼前那张幅地图上,“我在和你谈合同!”

“我知道。”被吼的姜大爷却一点也没被吼人该有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掏掏耳朵,还是那种一如既往的该死的闲适,“可是你们上司没教过你,在和客户正式谈判之前得营造一个良好的谈判氛围,做点公关什么的?”

“你——”

“好啦,先做好公关工作再说吧。来,定睿——”他温和地安抚了一下眼睛都快瞪到眉头上去的女人,然后转过脸,招呼在一边看电视的小朋友。

十分钟之前,这个可怜的小朋友才被苏易撵到一旁看电视,这下听到老爸召唤,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爸爸,怎么啦?”

“你有没有哪里想去玩?苏易拿不定主意,那就由你来决定吧,这十天假期打算怎么过?”

假期?见鬼的他不是来谈合同的吗?

可姓姜的儿子一点也没理会某人的瞪眼,很有兴趣地立即提议:“我们可以去鼓浪屿吗?听说里面也有海底世界,我想看看是不是和香港的海洋公园一样。”

“好。”姜浩良在地图上将鼓浪屿勾起。

“然后我们去一些比较偏僻的巷子好不好?老师说这种小巷子里有很有特色的闽南文化。”

“OK。”

“然后我还想去泡温泉、去沙滩捡贝壳、看日落……苏易苏易,你喜不喜欢看日落?”

“嗯?”还在一旁为那堆合同悲乎悲哉的苏易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看向定睿。

“我们去海边看日落好不好?”定睿小朋友蹲到她面前,冲苏易咧出一脸无敌可爱的笑,可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找他爸爸,“可是爸爸,苏易是女孩子,今天要是去那么多地方她一定会很累的。所以我们要先和她去吃饭。”

“好主意。”

“我很聪明吧?”

“那当然了。”

苏易无语,在一旁看着姜氏父子在那一唱一和,等他们唱和完了,姜浩良手上的那张地图也已经不知打了几个钩。

按定睿的意思,这父子俩在接近中午时很体贴地“陪”苏易先去吃了午饭,然后再按定睿的意思,被陪的苏易在午饭之后便转换角色,改而陪别人去逛沙滩。

时近十一月中旬,闽南的海边依旧有很好的阳光。苏易戴上防晒帽,坐在柔软的沙滩上,看姜家父子在那一边玩海水。午后的潮水涨到定睿的小腿肚,他们在那一边互相泼着水,突然,姜浩良不知说了句什么,大步跨过去一把将定睿横抱起,他们的笑声像是要传遍整个海滩。

“爸爸……爸爸……”定睿咯咯咯地笑着。

“我要把你扔到海里去!”姜浩良很不具威胁效果地威胁着。

“哈哈哈——”

这一头的苏易忍不住笑了,即使被大小姜先生拉来这边时的确很没好气,可是这里的阳光的确很好,沙滩的确很暖,这里的天有着最熟悉的那座城市里好几年都未曾见过的蓝和净。而且,她还是第一次见姜浩良穿得这么休闲呢,第一次见他甩掉那三件式的意大利纯手工,第一次看他挺拔的身躯套在黑色休闲服里面,第一次看见他那好像永远有条不紊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第一次看到他恶作剧地把他儿子扔到海里再捞起来,然后跑开让小朋友追着打。

苏易忍不住笑了,舒服地闭起眼睛。

一道阴影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挡住了舒服的太阳光线。

“为什么不下水?”紧接着,就是那个纯男性的嗓音。

苏易睁开眼,看到男人就着她身边坐下,转过脸来,和阳光一起对着她。

“阳光很好,不觉得吗?”

“海水也很不错。”

“也许吧,也许这一切都很不错。”她由衷地说,不管两个小时前自己还火冒三丈,但两个小时后她已经爱上了这里。

“所以,不谈合同的事了?”

“当然要!”一听到这,苏易连忙扯过包包,从里面迅速拿出一个牛皮袋,打开,里面全是早上的资料。

开玩笑,好不容易等这位爷自己谈到合同,她能不抓紧机会吗?

姜浩良无奈地看着她:“你在急什么?我们有十天的时间。”

“可这是我的工作啊,你不能让我以出差之名来厦门白玩不做事吧?”

他只能再一次无奈地摇头,终于明白为什么老何会说苏易是“东宇”有史以来升职最快的员工了——就她这种工作精神,哪家公司的老总舍得不升她?

苏易很勤快地把合约摆到姜浩良面前:“你好好看看,还是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可显然,这两项提议姜先生都没兴趣:“你能保证签完合同还继续待在厦门,度过剩下的十天?”

“废话,有假谁不想过呀?”

“好,笔拿来吧。”姜浩良接过文件,等苏易把笔一奉上,他就接过,“刷刷刷”在合同下方签了字。

苏易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你不看看?一个字都不用看?十几页的合同那么多协议,你一条都不看?”

“看什么,都签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把文件收好,弄丢了我可没兴趣再签第二遍。”他站起身,完全不像一个刚签完三千万合同的客户,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看到儿子在那一头开心地朝他招手,一道很温柔、很好看的微笑淡淡地爬上姜浩良的嘴角。

苏易扯住他的衣角:“你向公司定了十天,却只用一分钟完成合同程序,”她看着他,看着姜浩良在她的拉扯下转过头低下来,中午的阳光突然间有些刺眼,“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嘴角仍有笑意,这一刻甚至更深了,“为什么,难道‘苏经理’你不清楚吗?”

“三千万?”

“三千万。”他看着她,和阳光一样温柔却耀眼地,阻止了苏易接下去所有的话。

白天陪小朋友逛他选择的地点,夜晚当然就属于儿童不宜的成人Time。

在厦门的几天里,因为白天玩得太尽兴,夜晚一到,吃过晚饭洗过澡,基本上姜定睿小朋友就累得呼呼大睡了。这样的时间里,大人们当然是安排一些稍稍少儿不宜的节目,比如,今晚的酒吧。

“我听于浚伟说这家酒吧蛮有意思的,他以前来厦门时经常带美女到这儿约会。”苏易穿着一套和酒吧情调很相符的黑色小礼服,和姜浩良一同出现在酒吧里。

“于浚伟?”他的浓眉微微挑起,“你好像和他很熟?”

“再熟不过了,他是我大学就认识的哥们。”苏易没注意到姜浩良的表情变化,一进酒吧,就被里面热闹非凡的场景给吸引了去。

“奇怪,这个酒吧会不会有点兴奋过头了?还是厦门的酒吧都是这么High的?”她奇怪地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就有小弟迎上来,告诉他们今晚酒吧正在办一个主题派对,派对的名字就叫“寻找爱情”。

“寻找爱情?”

“是的,”小弟毕恭毕敬地对苏易点头,“是这样的,今晚我们有个游戏:凡是在这消费的客人,无论进来时是单独还是成群结队,我们都要求贵客们每人都独坐一个座。”小弟指着酒吧里一张张单独的桌子椅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电话和一个牌号,您如果看中了哪张桌子上的客人,就可以用自己桌上的电话直接拔下对方桌上的牌号与对方进行交谈。如果在交谈中,您可以成功地说服对方和您一同上台,那么你们就有机会参加今晚派对推出的比赛项目。”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里面异常热闹。

苏易好奇地看向里头的独身男女。每张桌子上就像酒吧小弟说的那样只有一个客人,他们兴奋地坐在那儿,或已经拿起电话侃侃而谈,或举目四望,寻找交流的目标。

“好像蛮有趣的,要不要去玩一下?”她推了推看上去比她冷感许多的姜浩良。

“你不问问上台后要参加的是什么比赛?”

对哦,她差点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是什么比赛?”

“接吻比赛。哪对男女接吻的时间最长,他们就是今晚的Winner,奖品是一瓶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红酒。”

苏易很不给面子地翻了翻白眼,扯扯姜浩良:“还好你聪明,先问清楚了。走吧。”

“为什么要走?”可这下有兴趣的变成了这个男人,“蛮有趣的不是吗?”

“要接吻啊,你找谁?”

“酒吧里堆满女人,你说呢?”

“人家愿意和你接吻吗?”

“正常情况下,”他顿了一下,看上去似乎说得很保守,“应该没问题吧。”

看看看,他就是这种表情。有人竟然能以这么绅士、这么保守估计的态度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吐血。

不过她又能说什么?毕竟凭姜先生的条件,在这间破酒吧里随随便便也算得上是个极品了,正常的女人哪个不想往极品先生怀里钻?

苏易没办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定下结论:是的,自恋的男人不止于公子一个,也许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于浚伟,就像李安说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

苏易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什么话也还没说,人已经被姜浩良拉进去。

酒吧里昏暗昏暗的,即使气氛热烈,却也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苏易坐了半天都不见有人给她打电话,最后,小弟只好在一旁略带尴尬地提醒:“小姐,如果没有人来电,您可以找一位想聊天的,自己拨打他的牌号。”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就要给别人打电话。苏易不悦地翻白眼,突然间想到,坐在另一头的姜浩良一定正忙着接电话接到手软。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她的不悦就更上升了一个档次。

“小弟,刚和我一块进来的那位先生桌牌号多少?”

“四十七号,小姐,您要给那位先生打电话吗?”

“没,我就是看看他是不是正在热线中。”说着,她已拿起电话拨下“4”和“7”,可是出乎意料,四十七号并没有占线,电话在“嘟”了一声之后便被接起,紧接着,正是那个这几天里她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性声音——“苏易?”

“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头传来姜浩良的低笑,就如同料到了某件事一般:“怎么了,是不是挑来挑去还是觉得我比较能看,所以还是打给我了?”

“去你的,少臭美!”

那个笑声又传来,低低的,磁性的,仿佛正从很厚实的胸膛里震出来:“既然你都打过来了,我们来聊天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时苏易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有预谋,她还是没拒绝:

“什么故事?”

“马上就讲,不过你得保证故事讲完前不挂电话。”

“好。”

他笑了笑,就像在赞叹她的配合一般,低沉的嗓音在笑声之后响起。

故事开始了:“这是一个关于姜家人的故事。姜氏的员工都知道姜家有一个身份暧昧的人,他是姜宇的侄子,叫姜浩良。

你听过这个名字吗?”声音略有揶揄。

“当然。”

“很多年前,当姜浩良的父母,也就是姜宇的哥哥和嫂子过世时,姜宇主动到英国去,向法院申请姜浩良的扶养权。那个时候他十五岁,姜宇二十五岁。外界鲜有人知的是,姜家的这两个人虽然一个在中国一个在英国,但是关系非常密切,甚至姜浩良还答应姜宇大学毕业后就会回国,和他共同管理姜氏集团。因为姜宇曾经告诉过他,他没有打算要孩子。听到这里……”姜浩良低低地笑了一下,“苏易,你应该知道我是在讲自己的故事。

“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在姜宇口中。他说‘景希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她’。我那时候就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好孩子会让叔叔这么痛苦,最后甚至为了这个好孩子不被更过分地曝光,而主动放弃对那百分之十股份的追查。但是叔叔始终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很多年之后,从同一个人口中,我得知当年的‘景希’就是现在证券界以年轻和努力出名的‘苏易’。而那个人,当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你绝对想象不到他的神情有多温柔。”

姜浩良的声音也很温柔,透过环绕着一整个空间的无形电话线,低低地传入她耳里。

苏易没有说话,听着姜浩良那个陷入回忆中的声音:“第一次见到你是和玉珊一起,在星巴克里,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

通常而言我对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兴趣,所以当你和玉珊争执的时候我原本想先离开,可是那时候,我听到你的名字。当时的你一定觉得黎玉珊旁边的男人怎么这么冷淡吧?但你一定不知道的是我当时心里的波涛汹涌。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在你耳边出现过一千次的人突然真实地出现在你眼前。苏易,那个时候我就想,原来她就是苏易。”

姜浩良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透过电话线:“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我明白。”她回答,唇边不知不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其实那一次的见面苏易还记得。即使她记得STARBUCK的原因和姜浩良不一样,他的原因是浪漫,可她是裸的现实——之遇害得她在公司里流言满天飞,所以苏易忘不了那一天的情形。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记住了。

不论原因如何,结果还是记住了。

姜浩良低低地说:“所以你问我为什么愿意让定睿和你继续来往,其实我不是‘愿意’,我是‘很乐意’。”

“我很乐意让你和定睿来往,然后就像我被你吸引那样,逐渐被我吸引。”

“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

嗬,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姜浩良,你追过很多女生吧?”

“没有,不过我被很多女生追过,所以我很明白当被追求的人和追求者有同样意愿时,他会有什么表现。而你的种种表现刚好——Bingo。”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苏易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个男人一边说着这么醉人的情话,一边脸上还维持着他那天字一号的严肃表情。

这就是姜浩良——她唇边的笑意更扩大了:“你不担心背后还有一大堆人吗?姜宇,沈绍荷,黎玉珊,黎世轩……”

“不担心。”果然,他的回答还是这么严肃而淡漠,“至少我前面的人是你。”

她无言了,再也没有办法想出一句比此刻脑海中更适合表达的话。

酒吧里的音乐缠缠绵绵,气氛一刻比一刻更热烈。苏易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入姜浩良耳里:“四十七号,不知道我成功说服你参加比赛了吗?”

当然成功说服了,台上已有近十对男女,姜浩良牵着苏易的手走上去。不久后,随着一道长长的哨声,比赛开始。

其实结果可想而知,第三次接吻的而且是毫无准备的人怎么可能胜过那一对对为此次比赛而“训练”良久的情侣?可是当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力道就像手中捧着的是一件无价的珍宝,她唇边扬起的微笑告诉他,她已准备好。

姜浩良缓缓地低下头去,薄唇轻触她粉颊,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移向那两片红唇。突然,她感觉到唇上的力道陡然加重,狂风骤雨般席卷了一整片脆弱的神经。

周围热热闹闹的加油声再也听不到,她的世界里满满的只有他的气息,他身上极淡极淡的古龙水味道。

尽管那瓶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红酒已经远去。

可,那又如何?至少这一刻,她双手环绕的是他富有安全感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