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一愣。

脑海中又浮现出院子里上锁的房门,小胖子孙沐欲言又止的样子,稽查司在东岭郡黑翎卫中的尴尬地位,以及在外头闯**这些日子里,很多人奇怪的神色。

以前的一幕幕都浮现在脑海,从刁师背着手引着自己去青山县青楼自顾自快活,到引自己进入巡查司,后来又传功法给自己。

若没有他,也许自己早在青山县就被那横空出世的羽公子杀了干净,还有自己在青山县的家人,包括青山县百姓,哪里能有今日的自己?

思绪流转,缓缓来到那一夜未眠的床铺上和那张露着黑眼圈的老脸。

嘴角逐渐扬起一道微笑——

“无妨,不论这衣服上承担了多少,我季川接了!”

……

看着对面小子脸上浮现的骄傲神色,管掌柜欣慰叹了口气,屋外正巧恢复过来的刁师闻言眼神波动。

那小子……

眼神中蕴含了些湿润,轻轻擦拭干净,给自己郑重倾了一杯茶。

一口干掉!

“啧,好茶!”

屋内。

“小子,我本不想多言,可既然你入了老刁门墙,又准备接这衣服,那其中的冤孽也要一并承担,这其中情况我可以大概和你说上一说,可最后两人到底如何,你要亲自去问!”

“还请前辈告知!”

……

“其名为郑一禅,是你的大师兄。”

“那一年,其勾结邪道,叛出稽查司,你师父因此受到牵连!”

……

好久,两人从门帘后头走出来。

却见到刁师已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正捧了一杯茶喝,看他神色哪里还能见到一丝追忆与悲伤?

季川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心中生出一股同情——

谁能想到,这么吊儿郎当的刁师当年是个意气风发的帅哥?如此天才因为这件事只能借酒消愁,将自己的心思藏在放浪形骸内。

不过……这段日子真没怎么见过刁师饮酒,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

“啧,你俩忒慢,走了!”

见着刁师往外头走,季川连忙跟上。

刁师的耳力惊人,两人刚才嘀嘀咕咕应该不太有可能逃脱,可既然他不问,也就存了心思不点破。

况且,既然选择来了这店铺,这些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

是不是也就默认了自己知晓?

看他转身背着手就要走出店铺,季川见了连忙问:“刁师,穿这个上街?会不会有些……”

却见到刁师笑眯眯回头:“小子,这衣服神异异常,当年可是我倾家**产将自己的继续全部消耗一空才造出来的,它要是真只能用在特定场合,我还做它作甚?”

“见到衣服上面的几颗珠子没?就你袖口那几粒,左手边那颗注入元气,可消散其光华、右手边那颗注入可恢复,至于衣服绸缎本身的颜色……你就自己忍忍吧。”

说完,转过身,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若是依着那逆徒的性子,恨不得天下都知晓其与众不同,季川这小子,实在有些谨慎过头。

两人还是不同,季川要更加出色一些!

心中生出一些其他感觉,却让他说不清也道不明,只道是自己老了。

——小子,老刁我能做的可都做完,今日可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管掌柜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茬,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铺。

他生出一抹情绪:老刁,上一个徒弟你将其倾心培养,视作己出,今日,这小子也被你当成家人了,你这老糊涂,真是老了!

将手中的尺子轻轻放在桌子一角。

这店铺本就是因为老刁心魔而存在,今日心魔已除,自己也没有必要留在这荆州府了,还是周游世界来得快活!

……

刁伯之和季川两人走到街上,正准备牵马。

路上几个摇头晃脑的读书人正巧晃着脑袋过来,嘴中争论着什么。

“夫子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要我说,其说的就是天地是万物的客舍,要我们知晓万物容易逝去的道理……”

“子墨,你只明白了其一,夫子这句话是教我们要珍惜眼前人……”

马蹄渐渐,听着两人声音渐渐远去,刁伯之脸上愣住。

最后,嘴角扬起一道微笑,步伐微微放快,脸上的阴云倏忽全都散开——

自己也是魔怔了,古人说得好——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时间易逝!

珍惜眼前人最重要啊!

……

荆州府府城,正中央。

荆州牧府。

季川立在大门旁,送上拜帖。

“劳烦,代为通传,就说东岭郡稽查司小旗季川来访。”

见到门房进去通传,便站在门口侍卫前头四五米等待。

今日的考验到底是……

正想着,却被院内传来的嚣张男声打断。

“都别拦着我,我倒要看看,师父他老人家中意的人是个什么人物?”

一阵急促脚步声不断接近,能听到有管家模样的男人在其身旁不断小声说着劝阻的话。

一道身影从里头踏出来。

他身形不算壮硕,眼神却精芒四射,如鹰隼般的锐利眼睛注视过来,甚至能感觉到其蕴含怒意视线的游走。

来者不善啊。

季川也仔细看过去,见他样貌气质都佳,只不过……

他视线一低。

他,实在是有些矮。

看上去,应该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

此刻梗着脑袋声色俱厉的样子却有些好笑,活像一只……大番薯?

“就是你小子?”

那人在两人身边站定,视线集中在季川身上,抬头:“啧,确实生得一副好面皮,穿着一身骚包衣服,存心在师父面前表现?”

“可惜,想见师父,你得过得了我这一关!”

考验就是这番薯?也忒看不起人。

季川犹豫片刻,刁师刚才好好给他补了功课,对于那等人物的刘继,岂能仅仅就安排这如意境圆满的家伙和自己对上。

不说沐浴过火脉后的自己,就说之前,即使不使用不太好在人前暴露的虎玉,但也至少能保证不败。

这考验,实在是……太简单。

难不成还要看看我要如何应对?

但不好意思了,爷爷我可不是那种会捏着鼻子做人的家伙,大不了不要这份机缘,但心情一定要顺遂!

你都上脸,不打几下实在对不起这么舒服的姿势!

季川上前一步,对着身前拱了拱手:“是哪位兄台见面?请出来一叙,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说完,假装吓了一跳,低头看:“哦~不好意思,是兄台你啊,好教兄台知晓,我一向没有俯视别人的习惯。”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正用神魂观察的刘继差一点笑出声。

这小子,在讽刺自己外门徒弟不拿正眼看人呢,还顺带嘲讽了他身高。

仇不隔夜,有些性情,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