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主人家把麦子装了大车,谢绝了主人家留下来的一起吃晚饭的请求,二人带着这些天赚的两千三百铜钱,坐着拉麦子的车就向大荔县,县城走去。

赶车的是个老头,赶车技术很不错,赶得特别稳,李定国与王家栋这时坐在高高的麦堆上面,入眼都是金灿灿的一片,等过了这一片麦子地,前面又出现了玉米地,玉米在蓝田种植量还是很大的,尤其是蓝田科技学院研究出了固氮法,制作出氮肥之后,玉米种植量就更大了。

玉米其实是有些耗费土地肥力的,一些老农发现,一块地多年种植玉米之后,土地的肥沃程度就大大下降,最开始的补救方法是燃烧秸秆肥田地。

开始效果还不错,可是后来效果就差了一些,于是在前年,蓝田科技学院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研制出了氮肥,这就是土地肥力的福音,有了氮肥的拯救,玉米地的产量得到了质的飞跃,这也是蓝田现在有余力发展小麦这样精细作物的主要原因,粮食够吃了。

粮食要是不够吃,哪里还有心思搞小麦这些作物啊,肯定一门心思的搞玉米地瓜,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而等粮食够吃了,才会有人研究如何吃好,吃的精细起来。

蓝田现在已经开始研究吃小麦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改变。

赶车的老汉看到车上东张西望的李定国二人不由笑道:“呵呵,后生,在别的地方没见过这样的秋收场景吧?”

李定国二人闻言笑着说道:“是啊,这么多人秋收还是蛮壮观的。”

老汉听了这话道:“是吧,对了后生,你们是哪里人啊?”

王家栋这时抢着说道:“河南的。”

“哦,河南啊,据说你们那里今年又遭了灾?”

一说这话王家栋叹了口气,确实河南今年遭了灾,而且还有人说是老天爷下了天罚,因此河南那里氛围很不好,有些地方甚至出现宁肯让地撂荒,也不耕种的惨状。

如果用现代一句话来说就是,无情的灾难摧毁了人们生存的斗志,躺平了。

王家栋给老汉说了说河南的现状,老汉听了脸都黑了:“日他仙人板板,这河南布政使就是个锤子,诺大的河南,让他治理成这个样子,真是令人窝火,要是俺们县尊去治理,保证一年让那里没有饿殍,两年就能让那里风调雨顺,真是操蛋。”

“呀,大叔,你们家县尊有那么神?”

王家栋对老汉问道,老汉听了这话道:“神,俺们县尊就是这么神,俺可没有胡说,当年俺们大荔县跟河南现状差不了多少,而且还被贼寇祸祸了,就这样的情况下,俺们县尊带兵打走了贼寇,光复了大荔县,然后就开始让俺们修水库,修池塘,平整土地,鼓励生产,第一年俺们还饿肚子,可是第二年,俺们家家都有了余粮。”

“这么厉害,我估计也是第二年没有出现灾害。”

王家栋说道,老汉听了这话道:“你胡说啥呢吗,这贼老天惯会欺负人,他还能让俺们安生了,第二年其实俺们这里发生了旱灾,可是俺们提前修了水库啊,俺们用水库的水灌既了庄稼,结果那年俺们大丰收,隔壁的白水县由于还没纳入蓝田就成了大灾荒。”

“幸好俺们县尊心善,立刻派了救灾队伍,救援了白水县,帮助白水县也修水库,第三年白水县也大丰收。”

老汉对着王家栋说道,老汉很喜欢跟外乡人炫耀自己的家乡,其实大部分蓝田人都有,这就是一种家乡自豪感。

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当然也是对比出来的,蓝田人平时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可是你跟外地来的人一对比,这些人就发自肺腑的感觉自己现在太幸福了。

对李朝生也更加拥戴了。

老汉把蓝田与李朝生一顿吹嘘,王家栋听了笑道:“你这都快把你家县尊吹成神仙了。”

老汉闻言呵呵笑道:“俺们县尊就是神仙。”

王家栋笑了笑转身对一直听二人说话的李定国道:“这老头太能吹了。”

李定国这时却很平静的说道:“也未必全是吹嘘。”

王家栋一愣看向李定国道:“定国你?”

李定国指了指周围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道:“人会骗人,可是地里的庄稼说不了谎话,咱们这些年也算走南闯北,这些日子更是从湖北穿过河南一路看来,你何时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

王家栋这时叹气道:“是啊,这些年还真的没见过这等场面,当年咱们要是能有这样一份庄稼地,鬼才造反啊。”

李定国听了这话想了想认同了王家栋的话,尽管他是起义军的将领,尽管他可以指挥上万人马,尽管他可以过得锦衣玉食,甚至如果过分点,还可以到处抢女人,就跟自己义父一般每日歌舞升平,睡过的女人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可是那样的生活有意义吗?

李定国不喜欢,他不是个放纵的人,相比于这样的生活,他反而更喜欢这两天当麦客的生活,因为这样的每一天都觉得很踏实。

李定国见过钱,攻下湖北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张献忠为了笼络他也给他无数的金银财宝,可是这些年李定国根本连看一看的想法都没有,几乎都赏赐给了部下,这些钱让他感觉不真实。

而现在他口袋里装着他这些日子当麦客挣得两千五百,这些钱跟那些金银珠宝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可是现在揣在他的口袋里,就让他感觉无比的踏实。

他甚至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有钱。

车子继续向前走,这边走着走着,突然天空阴沉下来,这时老汉脸一黑道:“不好要下雨,咱们要加快速度了,后生,下来走走吧。”

老汉对李定国二人说道,二人听了这话也都起身,跳下马车,不着急的时候,他们可以蹭马车,现在要下雨,马车要加速,他们就不能不知好歹了。

车上装的是小麦,小麦可是最怕雨淋了。

“乡亲们,都加把劲,这贼老天想要坏咱们的粮食,可不能让他得逞。”

二人下车,跟着拉麦子的车走,这时路过一片麦地,就听见一个中年汉子扯着破锣嗓子喊道。

听了这话周围的人都加速割麦子。

汉子这时仰头看着阴沉的天骂道:“贼老天,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当年老子那么求你,你也没有饶了俺们,现在俺可不会怕你了,有本事你下雨啊,你敢下雨,老子就敢顶着雨继续收割,有本事你一个雷噼死俺,噼不死俺,俺就不怕你,来啊。”

汉子怒吼着,周围人听了这话全都是加快了割麦子的速度,有人喊道:“王老四,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啦?我记得当年闹旱灾,你是第一个去山神庙磕头的啊。”

听了这话王老四道:“哼,俺现在可不怕,俺背后有县尊支持着呢,当年老天爷没救俺,是县尊救了俺。有县尊在,别说老天爷,就是天王老子,俺都敢跟他干,前些日子有人说张献忠要来咱们蓝田当县令,俺当时就说了,他敢来,俺就用俺这镰刀砍死他,还敢抢县尊的位置,他算个球,老天爷都不行,谁也不行。”

王老四怒吼着,周围人都跟着笑了笑,虽然王老四说的是胡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反驳,因为真的有那么一天,也许他们做的更加过激,不过他们不说出来而已,谁让王老四是个浑人,他们不是呢。

这些人割稻子说的胡话,却让经过这里的李定国身后寒毛都扎起来了。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这些人虽然看似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背后代表的是人心,蓝田人心全在李朝生身上,这样可怕的一个地方,别说他们打不进来,就是打进来了,到时候也要死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李定国很自负,可是他却不傻,人心如此,就不是军事力量可以抹平了,而且人心如此齐,就算蓝田人全都拿着锄头镰刀,他们所谓的义军也不一定能够打得过啊。

义军是抢劫,而蓝田人是在保卫,保卫妻儿,保卫父母,保卫自己的土地,保卫自己县尊,由此可想象会爆发出怎样恐怖的力量。

蓝田不可图谋啊!

这是李定国的想法,而另一旁王家栋这时道:“这就是她娘的帝王之基啊!”

李定国这时点点头道:“这片土地太强大了,咱们要是在这里能有一支军队绝对可以征战天下。”

王家栋道:“你想加入蓝田了?”

李定国沉默了,王家栋没有继续说,他知道李定国动摇了,而这时候千万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

李定国看着面前割稻子的百姓道:“家栋,你说义张献忠为何不能在湖北也向蓝田这么搞,鼓励百姓修水渠,发展生产。”

王家栋听了这话道:“钱从安出?”

“抢之。”

“人从安出?”

“抢之。”

“抢来也不愿意为咱们干活呢?”

“杀之!”

“你都杀了人家的亲人骨肉,还要让人拥护你,为你驱驰,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王家栋看着李定国问道,李定国听了这话顿时垮了:“可是我只会杀与抢不会治理啊!”

王家栋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所以咱们是流寇,而她娘的李朝生是天下枭雄!”

李定国听了这话苦笑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王家栋道:“所以想要当枭雄,首先要是治世之能臣。”

李定国闻言,这才感受到自己与李朝生深深不可逾越的差距,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武将,冲锋陷阵可以,但是治理地方可能连孙可望都不如。

想要治理一个地方,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什么轻徭薄赋,什么清正廉明,什么爱民如子,都是扯澹。

轻徭薄赋,如何武装部队,没有强大的武装,哪有安定的生活环境,生活环境都不安定,你如怎么做到爱民如子?

李自成为啥最后输的那么惨,还不是因为他只会抢,闯王来了不纳粮,那李自成的部队靠什么养?

你问一个人如何治理好一个地方,他肯定会涛涛不绝的给你说出一堆成语,因为这些方法都被编成成语了,可是你让他们去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以为一个清正廉明的官就是一个好官吗?

不,也可能代表着他不作为,就向光明区政府的孙连成,从清廉上他是好官,可是他不作为,不肯担责任,那百姓就没办法发展,从这一方,他又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官员。

其实真正的当政者是在从大局考虑,调和引导各阶层的矛盾,与发展方向。

他们要知道如何引领富人带动全县的发展,提升GDP,也要会调动穷人的积极向上,让他们不至于看不到上升空间,躺平。

他们要明白如何带领一直军队保家卫国,也要懂得如何让县城内的知识分子,如何绞尽脑汁为整个县城发展做出贡献。

而且很多时候引导并不容易,要知道很多时候阶级是有矛盾的,比如商人与百姓,官员与百姓,读书人,嗯,读书人与所有人,他们之间的矛盾如何调和,如何定下法律法规。

等等,这些东西加起来,那真是一个庞大的学问,李朝生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算小有成果,把蓝田治理的欣欣向荣。

这还是李朝生作为一个穿越者,有着庞大的后台,甚至可以去后世查阅各种资料,最后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现在你让李定国这个只会砍人,带兵打仗的武夫学这些,那就是强人所难,甚至这蓝田也只有李朝生才能维持明白,其余人都是白扯。

“嗯,李定国离开张家镇了?”

李朝生坐在自己的饭厅跟昌瑜郡主吃晚饭,谷子对李朝生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是的,今天跟着运粮车离开的张家镇,今晚在大荔县住一宿,估计后天就能到蓝田。”

“是吗,安排一下,明天我要见见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