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雨话中的“如有必要”,是她感觉沈南冥给东方夜等人的耐心不会太多了。

因为突兀——他决心太强动静太大,非得活捉黎未晞不可。

以前的魔修从无这般待遇。

他或许因身份地位等原因不便第一时间亲自下场,但如果数方合力都拿不下丹阁,沈南冥不会再顾及这些。

宁婵不会质疑主子的任何决定,领命后直接去了,何况她对唐墨黎未晞的观感也很好。

片刻后,大长老慕容修径直推门而入。

他看着淡然盘坐蒲团、似乎只是修身养性间发几个无关紧要命令的慕容雨,心思复杂,质问与斥责都憋在了喉咙里。

“舅舅来了。”慕容雨平静微笑,“舅舅请坐。”

慕容修严肃一板一眼道:“看来午间会议你对长老院的决议没意见,是早就想好了……现在瞒着所有人憋个大的!”

“是的舅舅,现在的我尚压不过长老院的集体决策。”

慕容雨狡黠一笑:“但暗卫早在我就任家主前夕便已尽归我手,除我外谁也指挥不了。”

慕容修沉着脸冷哼:“所以,你现在才行动是收集情报等待时机,顺便召集整个所有暗卫——包括在家族产业驻守的天字号暗卫!”

“舅舅眼光毒辣,一语中的呢。”

“虽暗卫不会暴露家族,但你可曾想过会折损多少人?产业怎么办,你以后没了暗卫又该如何自处?”

慕容修近乎咄咄逼人,但不难看出话语中对她的个人关心。

慕容雨温和而从容:“我不会丢了位,我早已有心理准备和相应对策,其他人若想支持自己的旁系取代我的话……舅舅支持我便足够了。”

“少奉承老夫。”慕容修哼一声,“唐墨对你就这般重要,让你豁出自己的底牌乃至未来也要相助?他可是成亲了!”

慕容雨沉稳微笑:“舅舅想多了,还请听小雨一言,他不止对我本人,对慕容家的未来亦是重要。”

慕容修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父亲对我疏于教导,我几乎是您带大的,而您教会我最重要的道理之一,便是知恩图报。”

慕容雨俏皮眨眼:“所以于私,我得帮唐墨和黎夫人,小雨没被慕容觉毒死,还有今日的一切,都离不开他们。”

慕容修似接受这个说法,干巴巴问:“那于公呢?”

“便是舅舅教的第二个道理了,长远的目光以及做了决定便坚定到底。”

慕容雨神情郑重:“既当初选白露为盟友,我便不会再后悔。我与家族的未来或许都会困难一阵,但舅舅信我,唐阁主从不是个坐以待毙且以德报怨的人。”

“现灵枢殿及司徒、东方、烟雨剑楼等势力已和他结下死仇,唐墨若今日脱困,待来日羽翼丰满,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慕容雨继续冷静分析:“无论他去哪蛰伏,但早晚会回来,那日便是我慕容家的翻身之时。所以小雨今日此举除了报个人之恩,更是尝试将慕容家的未来带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慕容修面色依旧严厉,其实心里对她很满意。

这份果断与气量、自信与坚定已超过曾经数任家主。

“你这样的人啊,就注定要么带家族一飞冲天,要么带家族万劫不复。”

慕容修唏嘘:“可你就能如此笃定,唐墨会记得你今日投桃并来日报李?遑论未来多难测、要多久,你和家族可能撑到那个时候?”

“后者小雨说不好,但自会全力撑住,可前者却能给您个准话。”

慕容雨自信道:“因为唐墨从不以德报怨——他以怨报怨,以德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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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万宝楼,早已在蓝家的控制中,所有金楼铁卫都被蓝咏初关在拍卖场,并收缴了玉简。

无人可进出,更不得靠近顶楼,连贴身女侍都不允许像过去一般服侍楼主。

街对面便是白露丹阁,直线距离不过百米——万宝楼成了离混乱最近的一方平静。

战局自然看得清楚,白露丹阁已从早晨固守到日沉,都酉时了,其防御之坚固、唐墨等人的顽强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毕竟在灵枢殿众多兵力甚至天师围攻下,都以为会一边倒,丹阁撑不了两个时辰就会告破。

但他们撑到了现在。

可是也能看出丹阁快不行了,那倒扣大碗似的屏障在第二批天师到来时便被他们合力击破。

虽内部还有一个流光溢彩的防御结界,但司徒家和烟雨剑楼也正式下场了……

即使东方家和戒律堂消耗大,可东方夜不肯让他们摘自己的桃子,仍在全力攻击。

谁第一个打进丹阁,按殿主要求抓到黎未晞,谁就能从此扶摇直上。

灵枢天师们一时没攻破那个结界,便暂且休整,稍后追求全力一击。

而司徒和剑楼下场最晚,灵力最充沛,各显神通不遗余力地从多角度进攻。

烟雨剑楼十名剑修更是拿出其看家本领——落雨九式形成剑阵后,虚幻灵剑如暴雨般倾落在丹阁结界上。

结界并非一劳永逸,而要施术者维持,抵挡攻击自然会有消耗。

尽管都震撼于唐墨如留影石记录一样真有击杀化神的实力,能扛如此多阵法神通数个时辰守丹阁不破,这几乎是闻所未闻,哪怕被指为魔修也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他总会有极限。

灵枢殿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另外东方夜仍在不时调度增援,但蓝咏初发现——增援越来越少,来得也慢了,甚至到场时都不是全盛,像勉强从追杀中脱身一样。

而且不久前许多市民有组织地聚到了这边,加上围观者,近乎将白露丹阁附近堵得水泄不通。

要知道万宝楼和丹阁这条街可是好地段,宽敞得很,不然灵枢殿这么多人也没足够的空间施展。

市民的围堵和抗议给东方夜等制造了不少麻烦,尽管他们拿出殿主令,领头的方自清等人也不依不饶。

东方夜还怒不可遏地试着武力驱逐,但群众只乱了一下,又立刻有人呼吁号召重整了队列,甚至更群情激愤。

他们也不敢真的杀伤群众,尤其方自清在城内德高望重,人缘极好。

东方夜只能请天师也搞个结界把抗议者暂且隔开,然后无视,继续攻打白露丹阁——等拿了人,殿主至少有十种方法让市民确信唐墨等人就是魔修,以平息民愤。

于是现在场面很是古怪。

近百修士分成三四波攻打丹阁结界,不时给对方暗中使点绊子。

抗议人群在攻击阻拦他们的结界,方自清和几个人在对围观者遥遥喊话,给唐墨等人正名,呼吁他们加入自己队伍。

而事件中心的白露丹阁只是扛着攻击,安静过了头。

谁也弄不清他们到底真和魔修有牵扯,还是单纯的被攻讦的受害者。

“爹!”

万宝楼内,蓝辉气喘吁吁跑下来:“姐要见您!”

蓝咏初面色复杂,心一横:“事了之前不见,该说的都说过了,她无非又是要骂我懦夫罢了。”

“可是姐…她、她要自尽!”蓝辉急得语无伦次,“她真割腕了!您不让任何人进阁楼,她流着血没法治,只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