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巧望着出神的叶璃,关切道:“叶璃姐姐,你这身子真不用让阮姐姐给看看吗?”

叶璃坚定摇头。

“可是…你这是怎么弄得这般憔悴呢?”

看着真挚关心自己的乔巧,叶璃摸摸她的头,苦笑。

怎么弄的?

和发疯癫狂到极致的心魔狠狠打了一架,不让那家伙夺走身体控制权来带走唐墨,或是破坏他的大婚。

两天前她服了整整三分之一的灭神草。

所以就弄成这样了。

这可不是嫣儿治得了的。

现在心魔虚弱到奄奄一息,叶璃也没好到哪去,灵气消耗殆尽,浑身疼得打颤。

能不暴露痛楚,神情如常保持最后一份体面,撑着下山没误了时辰,她已竭尽全力了。

好在师尊仍在闭关,阿荷也前些日子闭关修炼冲金丹了,她们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一门之隔,叶璃凝望喜气洋洋的丹阁,听着里面喧嚣的欢腾。

她不进去,既是怕打扰师弟的幸福,亦是怕看到他的婚服。

顿了顿,叶璃对乔奎有礼微笑:“听说即使没收到邀请,来祝福的人也能讨杯喜酒…有劳乔大哥给我斟一杯了。”

乔奎受宠若惊连道“当不起”,赶忙取出全新的酒樽给叶璃倒杯万宝楼的琼浆。

“多谢乔大哥。”

叶璃双手接过酒樽,抬起的双臂颤巍巍的,仿若耄耋老人。

最后的体面了……

她竭力端稳。

叶璃相隔院门,高举酒樽,面向白露丹阁。

黎未晞,祝贺你……

他是这般深爱着你。

爱他,待他好,永远不要伤害他。

你可以,因我曾愚蠢荒谬,而你最初就比我强得多,师弟在你身边总是掩饰不住幸福。

“凤翥鸾翔,山遥水长。”

师弟……师姐祝你与所爱,百岁不相离。

叶璃仰起玉颈,一饮而尽。

有晶莹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溢出的酒液相合不分彼此,淌过锁骨,再淌进心底。

叶璃轻拭唇角,双手将酒樽放回长桌。

“叶姑娘……”

“叶璃姐姐,你当真不需要让嫣儿姐给看诊吗?”

“不必。”叶璃对三兄妹欠身一礼,“多谢款待,今日便告辞了,我此番前来还望莫告知于新人。”

她最后看一眼白露丹阁,便转身朝来时路而去。

南柯一梦,此间方醒。

该回去休整好,解决最后的麻烦了。

心魔。

叶璃绝不允许它再得逞。

这回便不是打架,而是厮杀。

你死我活。

叶璃步履虚弱却坚定地走着,迎面与一戴斗笠的、身子略佝偻的玄衣女子错身而过。

看不清对方面容,但擦肩那一瞬,此人却给她一种很幽怨阴冷、叫人汗毛直立如坠冰窟的诡异感觉。

但只一闪而过,如同错觉。

叶璃不由驻足回身,散出为数不多的神识,依旧看不清那削瘦背影的面容。

不知其是何方神圣。

可那阴恻恻如怨灵鬼魂般的感觉,**然无存。

叶璃两天前服了三分之一株灭神草,从里到外都状态奇差,的确一直遍体生寒。

错觉或副作用吗?

叶璃遥遥看着那人在白露丹阁附近停留片刻,并未去乔家三兄妹那喝喜酒,很快又径直离去了。

应是感觉错了吧……

叶璃摇摇昏沉的头,重新迈步回山。

-

而与此同时白露丹阁内,黎未晞猛地打个寒颤,手中酒壶险些洒了。

“怎么了未晞?”

唐墨酒过三巡依旧敏感清醒,立刻察觉妻子的异常:“不舒服吗?”

“刚才突然……”

突然有种莫名冰冷深邃、十分可怖的感觉,简直像从她的发顶泼一桶冰水,刺过四肢百骸,整个人浸泡在入骨寒意里……

且这感觉竟然隐约熟悉。

但只存在几息,很快就消散了。

黎未晞顿了顿,她发现唐墨关切望着自己,似乎没有同样的感受,其他宾客也是。

应是错觉吧。

而且她年少曾开冰灵根和刚修炼时,也有类似的感觉。

“大概是累了罢。”黎未晞轻道,“从昨天到万宝楼便一直忙,也好兴奋,所以……”

“是我没留意到,抱歉。”

唐墨和邻桌宾客道一句失礼,随即搂上未晞的肩膀带她上楼休息。

喜宴正好临近尾声,所有宾客都妥善招待过了,接下来有嫣儿她们负责相送,他们也该独处一会歇一歇,把接下来的流程走完了。

他们的卧房已布置成婚房,黎未晞乖巧坐在床沿,唐墨锁门后褪下玉冠,慢慢行至她面前。

他的阴影投在她的身上,黎未晞将自己的心跳声融进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里,仿佛琴瑟和鸣。

她不由感到紧张和羞赧,捻起嫁衣的一角,而他为她摘下红纱,动作轻柔得简直撩拨心弦。

他的呼吸扑在她耳畔,便这么扑进了她的心底。

红纱褪去,黎未晞满足地看清唐墨眼中的爱恋与深情。

阿墨在为我着迷。

“这下,你可以光明正大好好看个够了……”

熟悉的容颜,却是无数次令唐墨悸动不已。

冰雪与皓玉的姿容,她今日在眉心间点了一抹朱红,好似散在雪地的一瓣红梅——白得婉约,红得妩媚。

“原来老天爷是这般偏心,竟舍得将万世芳华都集于一人。”

黎未晞眉眼弯弯,被他炽热的目光烫得垂下眸去,嗔怪拍他道:“阿墨……你惯会说好听的哄我欢喜。”

“若讲实话也算,是的,我最擅长不过了。”

唐墨抬手从案上取过一盛肉的托盘,灵力割下两片来,自己吃一片,喂给未晞一片。

接着又拿来一对自中央剖开的匏瓜,两瓢之间以红线连柄。

二人各执一瓢,斟满美酒。

彼此双臂相交,先饮一半,交换后再饮尽对方瓢中酒液。

这匏瓜的瓢带苦,盛酒便也染了苦味,夫妻二人以红线相连的瓢交换饮合卺酒,便有合二为一、同甘共苦之意。

如此,共牢而食、合卺而酳,礼已成。

最后,唐墨和黎未晞各自割下自己两缕发来,彼此相结后再装入两枚锦囊,一人一枚挂于腰间。

交丝结龙凤,镂彩织云霞。

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

唐墨和黎未晞不再仅是彼此的道侣。

已是结发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