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回去我便把这些月季装饰起来,施个小法术,它们永远都不会凋谢的。”

叶如泱音调上扬,她垂眸细嗅清雅花香,这香气仿佛一直徜徉进四肢百骸,再从她弯起的眼尾化作柔情散了出来。

夕阳余晖下,女子熠熠生辉。

“随你便。回吧,一会别人该回山了。”

唐墨主动选择回到“牢笼”,靴尖蹭了蹭地,蹭掉沾染的泥土,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似是不堪她其扰,选择无视和回避。

叶如泱望着唐墨宽阔挺拔的背影,再次得到正反馈。

她读懂了他的心态。

境界的差距让他没有别的反抗和宣泄手段,便只能化作抗拒和带刺的语言。

可他已经慢慢软化,他愿意放开点心防,哪怕今天的动机只是出于想改善生活环境。

但这是开端,今天如此,明天便会更好一点。

后天,大后天,下个月……

叶如泱开心地笑了。

“墨儿,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她手捧鲜花,舞着欢欣轻快的步伐追上他。

仿佛追上月亮。

-

回了卧房,叶如泱哼着小调喜滋滋的将月季插进瓷瓶里。

“好在墨儿没狠心到把所有器皿都砸了呢。”

叶如泱给瓷瓶添了水,愉快欣赏了好一会才坐回床边。

“我还记得墨儿前些日子炼菩提再生丹的美景呢。直到如今,街头巷尾仍对那场面津津乐道。”

“墨儿可知那茶馆的说书先生如何说的?”

叶如泱见他挑眉,似是示意自己直说,便温声道:“枯木再春花满枝,生机盎然映春池。而灵枢殿撰写史书的如此记载你,说是‘一丹成,万物生’。”

但他还是没说话,似乎对留名青史的壮举毫不在意,仿佛那天只是炼了什么三品丹而已。

叶如泱和面无表情的唐墨对视着,顺着他渐渐移到别处的目光,看到散在地上的锢仙索。

她一下显得尴尬又无措。

“戴上吧。”唐墨喟叹一声,“我没指望。”

叶如泱双手攥拳置于膝盖,紧紧抿着唇,良久才弯下身去,一言不发捡起锢仙索。

一头栓墙上锁,一头锁在他的小腿。

气氛凝滞死寂,徒留锁链碰撞的脆响,仿佛清虚园和返回路上的温馨从不曾存在过。

她扣住他小腿的动作极尽温柔,还不知以如何方式将锢仙索延伸长了——之前唐墨最远能活动到床一米外的丹炉和茶桌,今天被封灵力时仅能在床边。

但现在他几乎能走到房间另一头了,只是挨不着窗户。

再次以锢仙索束缚他,叶如泱有点不敢看唐墨。

她垂下的目光颤着,嗫嚅道:“对不起…墨儿,再给我们彼此一些时间。”

“呵。”

唐墨又盘坐闭眼了。

墨儿甚至没想下地走一走么……

“对不起,墨儿对不起。”

他良久没回话,似乎又不愿交流了。

叶如泱眸光黯淡了,她轻轻坐回桌旁,凝视着月季。

之前唐墨隐晦表达需求、能如愿出门走走,她觉得他封闭的屋子给自己开了一点窗。

而刚才他递来花时,她还以为他开了条门缝。

但现在……他亲自用锢仙索栓牢了门,徒留她在外面了。

“墨儿,别这样。”叶如泱抿唇轻声道,似是请求,“理理我,好吗?”

平静清冷的声音从床那边传来:“今天说的话够多了,我要歇着了,你忙去吧。”

“墨儿……”叶如泱咬唇,“我承认我的方法你接受不来,但你也该知道,我确实是想待你好,我很在乎你的……”

“这便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了。”

唐墨睁开眼,屏风不知何时被移开了,他们隔几米相望。

他叹了口气,下地坐到茶桌另一侧,与她面对面。

感觉唐墨似乎愿意交流,好好聊一聊,叶如泱马上端坐又给他倒茶。

她讨好地将茶盏推给他,想让他消消气,忘了锢仙索的事。

“墨儿…哪里不理解呢?”

“你对我的态度。”

唐墨抿一口茶后平静望她,语气似是探讨学问:“我不懂,你诞生的契机不是清虚内乱么?叶清漪对我态度的转变我能理解,她知晓真相便后悔了,可你为何又执着于我?你图我什么?”

“图你……这话真是、真是不中听呢,就好像我无论如何都是心魔吗?不执着于什么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么?”

叶如泱捂着胸口,望着他几近恳求:“墨儿你看看我,如泱曾经是心魔,可早已不是了。如泱是人呀……和你、和璃儿清漪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并不否认这点,没错,你是人,尤其你拿到身体控制后,而且我也不否认你的存在价值。”

唐墨语气依旧平静:“但在你还没控制这身体前,我们并未直接接触过,所以我只想知道,你为何执着我?”

叶如泱的底线一是他,二是她自己的存在。

她因他的不否认感到宽慰,吸了吸鼻子,放松了些。

叶如泱揪着袖角,眸光柔柔,面对他的疑问,她愿将数年真情实意坦露而出。

或许他得知后,便能理解体谅一些。

“墨儿说得对,我作为清漪的心魔而诞生,可我多年前给自己取名‘如泱’的那一刻,便是有喜怒哀乐爱恨痴癫的人了。”

“我的确有执念,无论是作为心魔还是如泱,我的执念都是杀了幽常道人、除掉岚虚宗。”

叶如泱深切望进他不起风波的眼底:“可我的心心念念却是你——墨儿。”

她看清他的茫然。

“十年了,我在清漪意识的深处默默注视着你,又羡慕着她们。你待她们愈好,如泱便愈发难过——为何不能是我呢?”

叶如泱的眼尾红了,语气渐渐激动:“她们怎能那般恶毒待你?她们眼瞎看不见你的好,不稀罕、弃若敝履…那又为何不给我?我也想要被你那般关心爱护啊!”

“可凭什么她们最初就能顺理成章地拥有,但如泱却连出来见你一面、在你受伤时稍稍宽慰你都做不到!”

叶如泱的声线颤起来,望着唐墨的眼神满载心疼:“墨儿你可知,看着你往日愈发孤寂憔悴,我有多想将你护在身后,告诉你——至少还有我,永远都有我……”

“她们都曾负你,哪怕如今挨个悔悟了,可唯独我从一而终。喜你所喜、忧你所忧,墨儿分明是那般好,深深吸引着我,令我片刻也移不开眼睛。”

“若从最初就是我,墨儿定不会受那些窝囊气和委屈!如泱会照顾好你,你便不会心灰意冷地走掉,我们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