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之争定于未时开始,巳时刚过,凝香院门外的街道上已人声鼎沸,众多慕名而来的宾客排起长队,犹如蜿蜒的巨龙。

花魁之争听上去只争花魁之位,实则不然。

凝香院内,不限于新进的两名琴姬一名舞姬,凡院中女子,但凡身怀才艺,皆有机会一展所长,各凭本事博得宾客喜爱。

由宾客手中的“欢喜牌”评定优劣,评定出“花魁”一名,“花吟”两名,“花芙”五名,“花颜”八名,“花女”若干。

因此花魁之争,并非独争“花魁”之名,实则是凝香院艺妓身份、地位的一次大洗牌。

不同的称呼代表不同尊容和待遇,在这一天,凝香院每位女子必会竭尽全力,施展浑身解数,渴望能博得一个更高的身份。

众美争艳斗丽、各展其采,如此盛事,每每引得凝香院座无虚席。

如此赚钱绝佳机会,张妈妈精于算计之人自是一文钱也舍不得少赚。

首先是进门。

花魁之争当日,进凝香院需购买一块特制的“欢喜牌”,一块五两银,前几日纤月给颜川的银子便是为了买这入场券。

若是想有坐席或占有观赏角度极佳的位置,则需要花费更多的银钱提前打点一二。

五两银子对于富人不过九牛一毛,对普通百姓却几乎是一笔巨款,如此,便让许多妄想白嫖的穷鬼望而却步。

其次是酒水、茶点消费。

花魁之争这日的酒水、茶点每每减量加价,却无一位宾客有怨言,只在于他们来此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酒水跟茶点,赏美才是重点。

如此一来,单单花魁之争一日的收入就能抵得上凝香院小半月的收入,真可谓是日进斗金。

方至午时,凝香院正厅内上下四层已然满座。

楼上楼下人声鼎沸,笑语喧哗,皆是衣着光鲜的富贵之人。

门外街道之上,依旧是人潮涌动,长龙蜿蜒。好些心急如焚的宾客,他们或踮足引颈,或低声催促,急不可耐地想要立刻买牌进屋。

城中大半男子都去了凝香院,客栈生意惨淡,吉祥客栈亦是如此。

往常午间最是忙碌,今日却门可罗雀,一贯做事积极一刻不得闲的李二牛都此刻都闲得趴在桌上打起瞌睡来。

颜川自悟出纤月多给他五两银子的含义后,就一直不停地想:

“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脑中全是的纤月身影。

见日头高悬于空,颜川心急如焚,苦思能骗过守在柜台前的周掌柜去凝香院的办法,思索半晌也没想出好主意,只急得在厅内来回踱步。

“李狗蛋!老娘心烦得很,你再在眼前晃来晃去,当心吃巴掌!”

周掌柜本就因客栈没生意心中焦躁,见颜川在体内走来走去更是令她心烦意乱。

打瞌睡的小二顿时吓醒,一个个正襟危坐。

颜川挨打挨怕了,忙停下脚步,走到李二牛身旁的位置坐下。

周掌柜心中生疑,总觉得颜川没憋好屁。

她不时眼角余光打量颜川,只见颜川眉头紧锁,频频朝街道上张望,屁股上像长了疮,片刻安坐不得。

见状,周掌柜不由得冷笑,顿时来了兴致,抓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奸笑着朝颜川走去,鸡毛掸子在手中轻轻拍打,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李狗蛋,老娘见你神色慌张举止异常,究竟干了什么坏事?速速从实招来,免得老娘动手要吃皮肉苦。”

颜川见状吓得跳起身来,连连后退数步,忽地灵机一动。

“我这是为客栈没生意着急啊!我刚才冥思苦想,总算想出了一个好点子,说不定今天能赚个盆满钵满。”

周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贪婪,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何点子?速速说来。”

颜川故作思索状。

“今天凝香院花魁之争,人肯定都跑到那边去了,人多要吃饭,凝香院一个青楼,厨子哪里有能力做这么多人的饭吃,花魁之争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事,宾客免不了要吃饭,我们为什么不去谈笔生意?”

“谈生意?”

周掌柜一脸疑惑,显然她那颗大脑袋并没想出结果。

“如何谈?”

颜川越说越起劲,原本的一句搪塞之语,现在脑海中却实实在在有了点子,一个地方举办活动来不及准备伙食怎么办?叫外卖啊!说高端点,可叫餐食外包,于是道:

“我们提供菜单,凝香院的客人点菜,吉祥客栈负责做好给送过去,送菜的价格按原价外加跑腿费,凝香院那边可以增加菜价抽成,这样他们也能赚上一笔,怎么样?”

周掌柜听完颜川所说,愣在原地半晌无言,忽地回过神来,脸上绽放出惊喜之色,情不自禁惊叫一声。

“哎呀!”

硕大的身躯竟蹦跳起来。

“没想到你小子脑袋瓜如此灵光,十两银子真是捡到宝了!”

经过颜川一番说道,周掌柜彻底被他的点子折服,把谈生意这事全权委托给他去办,承诺只要这事办得好,以后让他天天有肉吃。

颜川心中暗骂,“这生意若是谈成少说也能挣个几十两,就给我几顿肉吃,这小气劲注定一辈子就开个小客栈,老子是去见花魁的,给你谈个屁生意。”

心中怒气不敢爆发,颜川又想到穿一身小二衣裳去不合适,于是软磨硬泡,总算让“铁母鸡”拔了几根毛,抠抠搜搜给了他五十文钱,让他去成衣铺买件衣裳。

来到成衣铺颜川才算见识了周掌柜的抠搜,五十文,刚好能买店内最便宜的一件青色素袍,望着满墙华丽的服饰,他只能摸着钱袋叹息。

“等我挣了钱,一定要把所有好看的衣裳全买一套,好好过过古装瘾!”

换上新买的素袍,换下的小二服随意塞在墙角,迫不及待地跑向凝香院。

排队半晌,用纤月给的五两银子买了欢喜牌。

好巧不巧今日看门的小厮又是那日推搡颜川的那两人。

他二人显然对颜川还有印象,他刚要进门,他们便走上前来。

颜川见状不屑地笑笑,举起欢喜牌晃了晃。

“怎么?有这牌子还不让进?”

“公子请,公子请。”

两小厮见到颜川手中的欢喜牌急忙赔笑,躬起身子,脑袋几乎垂到地上。

颜川想到那日他二人狗眼看人低的嘴脸就来气,于是一步跨过凝香院的门槛。

“诶,我进来了。”

又一步跨出去。

“诶,我又出来了。”

如此来回横跳数次,嘴里也不停讥讽。

“怎样,想打我是不是?可我有这牌子,你奈我何?哈哈哈哈~”

颜川见他二人气得满脸涨红、浑身发抖,顿觉心情无比舒畅,大笑几声哼着小曲儿从正门进了凝香院。

两小厮气得后槽牙都快磨碎了,然花魁之争将要开始,他二人不敢生出事端,只能强忍着,点头哈腰迎接后头的宾客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