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宇!”

裴紫萱不顾颜川还在屋内,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撞出脆响。

“不瞒公子,此事我当真不知,乃是金樽满堂二东家所为,公子放心,此事我已心中有数,做生意各凭本事,仗势欺人这套本姑娘最是不喜,今后绝不会再发生。”

“好,裴掌柜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颜川说完举杯示意,先干为敬,后起身拿起酒壶给二人倒上酒,将此次要谈的合作全盘托出。

“公子,金樽满堂既要提供场地又要提供人手,转盘收益只分得两成,未免太过不公?”

裴紫萱听完颜川所述,开口道。

“转盘放到金樽满堂不仅能增加收益,还无形引来客流,只是占用些位置,酒水、糕点收益我一文不取,哪来不公?”

颜川反驳道。

裴紫萱没有说话,拿起一块凤梨酥在手中反复把玩、打量,就是不送进嘴里。

“裴掌柜若是觉得不妥,还有另一种方案。”

颜川见裴紫萱犹豫不决,又道。

“转盘收益五五分,但金樽满堂其他所有收益我拿两成。”

凤梨酥停在裴紫萱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过了片刻,她轻轻把那块已微微变形的凤梨酥放到一旁,转头看着颜川笑了笑。

“我虽是金樽满堂大东家,但如此大事自不能我一人说了算,暂时就依公子转盘收益八二分成,试行两日,待我与二东家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都行。”

颜川随意道,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襟。

“既已说定,裴掌柜不如跟我去一趟如意酒楼,亲自看看运作模式,至于金樽满堂如何布置、运作,裴掌柜看过之后定会有自己的主意。”

裴紫萱点点头,抹干净手上沾的凤梨酥粉,站起身来。

“正有此意,烦请公子前头带路。”

走出翠竹轩下楼,金樽满堂内依旧酒客寥寥,店内小厮多是聚在一起闲谈,见裴紫萱与颜川同时下楼,先是一怔,随即躬身行礼。

待二人走远,无事的小厮便开始胡乱猜测起二人关系来。

如意酒楼内,胡小飞忙得热火朝天。

“快快快,后院客人要的清酿好了没有?”

“前厅西侧的糕点没了,快补上!”

“少爷,糕点没存货了。”

“没了还不快去买,客人等着吃呢!”

胡小飞作势猛踹一脚,却只在那小厮臀上轻推一下,那小厮快步跑出如意酒楼直奔糕点铺去。

“诶诶!悠着点,那转盘不是精钢打造的,这么大力转坏了就没得玩了!”

“哎哟~”

忙活一阵,胡小飞累得瘫坐到椅子上。

“原来生意好是这种滋味吗,本少爷出生至今,从未如此疲累。”

胡小飞正感慨,瞥见门口来人,下意识弹起身来上前迎接。

“欢迎欢迎,转盘一层,喝酒二层,客官是玩转盘还是喝......大哥!”

待看清来人,胡小飞欢喜叫道,也不顾颜川乐不乐意,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的裴紫萱,自顾自道: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看看,怎么样,是不是井井有条,后院排了老长的队,我也都命人送去酒水糕点,丝毫没有怠慢。”

“好好好,很棒。”

颜川敷衍两句,好不容易抠开胡小飞抓着他肩膀的手要推开,他又一把紧紧搂住,凑得更近了些,挤眉弄眼。

“跟金樽满堂谈拢了吗?他家大东家可是个硬茬,出了名的性子急、脾气爆,好多人背地里都......”

不等胡小飞说完,颜川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转头朝裴紫萱尴尬笑笑。

“裴掌柜,这位便是如意酒楼胡掌柜,如意酒楼他负责,你随便看,有什么不懂之处问他就行。”

颜川说完冲胡小飞使个眼色,松开捂住他嘴的手,顺势在他肩头擦了两下,转身走出门去。

胡小飞机械地转过头,见裴紫萱脸色木然,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转身满脸堆迎上前一步。

“裴掌柜,久闻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这东市人啊就是爱嚼舌根,他们都是嫉妒裴掌柜的经商之才,才编出那些瞎话来贬低姑娘,我胡某绝未参与其中,都是外头听来。”

裴紫萱咬着后槽牙,脸上挤出一抹假笑,一字一顿道:

“不知胡掌柜此话何意?我受颜公子之邀来此参观,既然他将此事交于胡掌柜,那便有劳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胡小飞说完微微躬身把裴紫萱让进屋来。

裴紫萱不屑多看胡小飞一眼,走进如意酒楼便开始打量酒楼内的布置。

胡小飞背过身抽了自己的嘴两巴掌,倒也没打疼,只是深深懊恼刚才该看清来人再张嘴。

如意酒楼内的布置令裴紫萱眼前一亮,好奇地穿过拥挤人群,仔仔细细打量。

按她从前的思维,酒楼卖酒,糕点铺卖糕点,如今一个转盘抽奖竟让这两者融合成了一种新的铺面形式,这种铺面叫酒楼不合适,叫糕点铺也不合适,该叫什么名呢?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裴紫萱脑海,整体参观过一遍,金樽满堂该如何布置渐渐在脑海中成型,便一刻也不愿耽搁,胡小飞倒的茶只喝了一口就起身急匆匆要离去。

胡小飞以为裴紫萱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深深自责,不敢挽留,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

“胡掌柜。”

裴紫萱走出去不多远,忽然转过身来唤了胡小飞一声。

“我有一事想问。”

“裴姑......掌柜但说无妨。”

胡小飞迎上前两步,身子立得板正,满脸期待望着裴紫萱。

“如意酒楼的布置,可是颜公子所定?”

裴紫萱问。

“自是按大哥吩咐布置,可有不妥之处?”

胡小飞眼中闪烁的光芒逐渐暗淡,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抹平。

“并无不妥,告辞。”

裴紫萱躬身行礼,转身便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爬上她精致的脸庞。

回到金樽满堂,裴紫萱花了半个时辰将金樽满堂的布置详细规划,之后召集所有店内小厮一一吩咐下去,金樽满堂这日下午便歇业布置起来。

裴紫萱吩咐去找林晋宇的小厮没找到人,她等了一个多时辰后便懒得等,径自离店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买了些许糕点,又去药铺抓了药。

鹤州东市裴宅。

“丫头,难得见你像今日这般兴致高昂,可是遇到值得高兴之事?”

裴母正坐在凉亭下绣花,见裴紫萱面带浅笑,脚步轻快朝她走来。

“娘的眼力还是这般毒辣,女儿确是遇到值得高兴之事,更遇到一个十分有趣之人。”

裴紫萱把药房抓来的药递给一旁的丫鬟,丫鬟拿了药微微躬身,转身去后院熬药去。

裴紫萱散开油纸包裹的糕点,取出一块米糕喂到裴母嘴边。

裴母张嘴吃下米糕,抬眼打量裴紫萱一眼。

“男子?”

“娘亲!”

裴紫萱娇嗔一声,脸颊泛红。

“果真是男子,你这般,晋宇知晓可是要同你置气。”

裴母咀嚼着米糕,垂下头继续绣手绢上的一对儿鸳鸯。

“管他作甚。”

裴紫萱衣袖一甩,坐在裴母身旁的石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早就与他言清,我敬他如兄长,再无半点别的情份。”

“那你同娘说说,今日遇到这人是如何有趣。”

裴母头也不抬地说。

裴紫萱又给裴母喂一块米糕,自己也吃一块,语气略显激动地将今日经历之事告知裴母。

裴母听到一半咯咯笑出声来。

“见第一面便打问女子芳名,当真是有趣,他当真不知问女子芳名便相当于提亲?”

“看他那痴愣的模样是当真不知。”

裴紫萱回想起颜川在翠竹轩的模样,不由地掩嘴偷笑起来。

“你与这位颜公子不过初识,是看上他的人了,还是看上他的经商之才?”

“娘亲!自然......自然是看上他的经商之才。”

裴紫萱激动地弹起身来,转身望着远处渐落的日头。

“女儿有预感,此次与他合作是一次契机,这鹤州城首富,我当定了!”

裴母抬头看看裴紫萱的背影,无奈摇头,叹息一声道。

“别家姑娘大都痴迷于琴棋书画,唯独你痴迷这商贾之术,若是让你爹的门生们知道定要笑话他们的先生教女无方了。”

“任他们笑话去!学那琴棋书画有何用,到头来不还是掣肘于柴米油盐,女儿就是要挣钱,挣大钱,这样才能治好爹的病,娘亲也想吃多少米糕就吃多少米糕。”

“咱们裴家,就指着紫萱你啦。”

裴母说着,忽感一阵鼻酸,两滴泪落在手绢上,又忆起多年前惨死于学堂的裴家长子,裴紫萱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