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沈宁的求助,顾言才挺了挺僵硬的身子,点了点头。

这呼延一族确实是燕国的忠臣,祖上是和燕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后来便一直守护着燕皇室,家中有不少和皇室通亲的子弟,不论是嫁入皇家的呼延家女,又或者是下嫁的公主,久而久之呼延一族也有了和皇室相近的蓝瞳。

这也是为何他能一眼认出呼延嘉佑的原因。

“别说那么冠冕堂皇,你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趁着沈宁已经把呼延嘉佑给说蒙了,顾言又接了上去。

“或者我换个说法,燕皇重病至今,皇子接连死亡,平安回去了能做什么?”

“替谁挡罪呢?”

顾言的话不似沈宁语气那般冲,但却是那种阴森森的感觉。

即使是在屋里都听得众人一阵发抖。

呼延嘉佑白了脸,半响没有说话。

可顾言却没有这么放过他,直言道,“那位不亏是枭雄啊,自己的亲身儿子都能不要,就为了让自己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你放肆!”

呼延嘉佑无力的斥责道。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但身为臣子,他没有质疑的资格,他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

顾言口中的那位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黄石骤然一抬头,嘴巴微张,半天都合不上去。

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他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呼延嘉佑赶他的时候,他就应该毫不犹豫的走人才是。

“没什么放肆不放肆的,我和你明说,就是为了少费些力气。”

这话虽然是对呼延嘉佑说的,但顾言的眼神却在看着黄石,看的黄石心里一阵发毛,才扭过头去。

“带平安回去,就是送他去死。”

沈宁从旁边开口,语气满是无奈。

“可是……大燕需要他。”

呼延嘉佑的底气没有刚才那么足了,但决心依旧坚定。

“我明白你们所担心的,但是你们得知道,平安的那位皇兄不是什么善人,他主战!”

呼延嘉佑瘫坐在椅子上,似是很疲惫。

“一旦那位上位,那首当其冲的就是两国百姓,倒是要死多少人,你们想过吗?”

“现在两国边境,以及大军集结完毕,他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进攻。”

若非逼不得已,呼延嘉佑绝对不话说到这个份上,“而小可汗!平安就是这个借口,小可汗被刺杀死于周,你们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他的话,让沈宁和顾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于他的解释,顾言很是认同,如果说牺牲一个平安,可以换得两国百姓的安稳,阻止战火重燃,他可以接受,即使这个人是顾行,他都能认同。

顾家的儿郎,本就该如此。

但……在沈宁看来,如果一个国家需要一个小孩子来救命,那这个国家灭亡也就不远了。

今日可以是平安,明日也可以是公主,他日又会轮到谁的身上?

笃笃笃——

屋中的沉默,最后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打破。

顾言起身打开门,就看见门外萎靡不振的平安,小眼通红。身后是一脸无奈且担心的顾行。

“哥,他说有些事想和你们说。”

顾行看了眼低落的平安,苦涩开口。

对于平安的出现,顾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侧身将两人放了进去。

两个小人的一出现,就吸引了屋内几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在看到平安那红红的眼眶的时候,沈宁的心里顿时有些一些不太好的感觉冒了出来。

“阿姐”,平安倏的抬起头,看向沈宁,嘴角勉强的勾出一抹笑容来。

“我应该回去了。”

“平安!”

沈宁不赞同的出声道。

她明白平安是不想要她们难做,眼下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阿姐,我是尉迟平,身上留着尉迟的血,我应该回去。”

平安没有给沈宁多说的机会,满脸苦笑。

“这叫什么话,那些东西和你没有关系。”

沈宁起了身,走到平安身边,按着平安的脑袋,眉头紧锁。

毛茸茸的小脑袋,今日却执拗的躲开了她的手。

沈宁有些愕然,但平安却走到了呼延嘉佑的身前,对着一脸震惊的呼延嘉佑挺直了腰板,问道,“孤随你回去,你能护得住孤?”

孤?

这是呼延嘉佑从来没有从小可汗嘴里听到过的自称。

好像小可汗很是抗拒这个称呼,在议和的路上,他更愿意说我。

但眼下这个自称,就意味着两人身份的转变。

没有任何迟疑,呼延嘉佑立刻单膝跪地,视线和平安平行,对上平安通红的眼睛,沉声道,“臣呼延嘉佑在此立誓,不论何等境地,定护小可汗平安无虞。”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平安还是被呼延嘉佑这一动作给吓了一跳,紧攥的手里满是汗。

“姐,你看他答应我了,他会保护我的。”

转头,平安就扬起小脸,似是讨沈宁开心一样笑道。

“他……”

沈宁面色复杂,“平安,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有些是总要去面对,不可能一直逃避。”

平安摇着小脑袋,“这些日子随阿爷读书,我看了很多,学了很多。”

“我是大燕的小可汗,守护大燕的子民,是我的职责!”

平安强咬着牙才把话说完。

说完也不敢再去看沈宁,一把拉起呼延嘉佑,转身就出了门,“走吧,我离开了那么长时间,早些回去吧。”

话音未落,平安都已经出了屋子。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快,莫要说沈宁,就是呼延嘉佑现在都感觉自己云里雾里的,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反应过来,这才赶忙跟了出去。

“平安!”

沈宁心头一颤,跟着跑了出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平安居然已经跑出来院子,站在门口听见她的声音,便背着身子摆了摆手,随后继续往前走,在沈宁的注视下大步跑开了。

身后缀在一群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沈宁呆呆的站在院子中间,有些沉默。

顾言走到沈宁身边,把发愣的人搂紧怀中,安慰道,“这本就是他的路,他不走,有无数无辜的人要因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