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和东方夜黎在瑜蓝宗的唯一所求便是找到魔剑红焰,以此继续寻回上辈子的记忆。
今日,他们总算打探到了魔剑红焰的确切位置。
在西域和黎国的交界之处,存有一片广袤无垠且茂密幽深的原始森林,那里罕有人至。而西域皇陵就隐匿在那片森林的最深处。
那片森林向来被瑜蓝宗弟子当作低等级弟子们的实战训练场。
此次也不知是何人传出了里面藏有宝藏的消息,众多弟子纷纷自发组队,意欲前往西域皇陵寻宝。
东方夜黎和楚月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一个小队伍。
出发前夕,巧得很,朱莹莹和鲁华竟也来了。
前往西域皇陵仅有一条水路可行,便是那条河。皇陵周遭皆是毒瘴弥漫、乔木丛生的森林,地势险峻,潜伏着数不清的危险野兽,根本无法通行。若想进入陵墓,唯有乘船沿河而下。
上次楚月将朱莹莹摁在水里加以教训的事情在宗门中传扬开来后,不少弟子对楚月心生好感。
虽说楚月当下是易容后的状态,容貌算不上出众,然而上次她和东方夜黎挑战甲等秘境的事迹,足以让这群弟子对他们钦佩至极、顶礼膜拜,都渴望能与他们组队。
只是,东方夜黎成天戴着一张面具,显得高深莫测,从不与人亲近。于是,活泼开朗又易于相处的楚月便成了这些人竭力巴结的对象。
朱莹莹彻底被晾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楚月的背影。
那少女依旧身着平素的衣裳,既不显得富贵逼人,也绝非廉价之物,简单随性。她跟旁边微胖的修士交谈时,语气自然而亲切。
朱莹莹的手指紧紧攥起,被这般无视,心中的恨意愈发浓烈,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楚月,你该不会是醉仙楼的花魁甜酒吧?”
朱莹莹猛地拔高声音,尖锐刺耳。
朱莹莹本应是被瑜蓝宗弟子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在这船上本该吸引众人目光的也应是她,可如今这一切都被楚月抢走,她怎能甘心?
所以,朱莹莹不惜花重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查了楚月的底细,最终得知她曾是青楼的花魁。后来被那个暴君赎身带入宫中,之后便销声匿迹。
朱莹莹这一嗓子,瞬间引得众多人纷纷投来目光。
楚月一脸茫然:“?”
她整个人都懵了,心里烦躁不堪。
她着实讨厌被一群人这样盯着看。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回应,朱莹莹已然平息了怒火,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极缓极甜的笑容。
在黎国皇宫时,朱莹莹总是红着眼眶,身躯颤抖着啼哭。而如今一朝得势,压抑在骨子里的本性瞬间暴露无遗。
甚至因多年所受的屈辱而变得扭曲,尤其是在楚月面前。
那种长年累月积攒的嫉妒,终于在今日得以宣泄。
朱莹莹的内心仿佛被无数条毒蛇疯狂啃噬。
她一看到楚月,就会想起穆子羽的那些话,想起明明自己容貌更胜一筹,可所有人却都围着楚月打转,想起楚月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推下水!
朱莹莹轻声说道:“花魁甜酒,我说得没错吧?怪不得你在醉仙楼每次出场都以面纱遮脸。”
楚月只是嚼着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朱莹莹终于找到了反击她的机会,兴奋得早已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发现,自始至终楚月看她的眼神从未有过变化。无论是初次相见时的互不相识,还是后来在瑜蓝宗,楚月是天之骄子,而朱莹莹只是个凡骨,甚至是如今朱莹莹得到掌门的恩宠,在瑜蓝宗肆意妄为,别的弟子虽心有不满,但都不敢惹她不高兴。
然而,唯有楚月看她的眼神始终如一,那眼神仿佛是在怜悯。这让朱莹莹感到极其不适。
“你不是被黎国皇帝赎身了吗?”朱莹莹微微张唇,声音轻柔:“怎么,莫不是被赶出宫了,才跑来瑜蓝宗的?怪不得那个暴君会看上你这样的,原来会些不入流的法术,靠着媚惑男人上位呀?”
朱莹莹贝齿轻咬下唇,似乎特别难以启齿,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当初皇帝待你那般好,还亲自为你从青楼赎身,这才多久你居然就偷溜出宫,身边还换了个男人。楚月,你就如此离不开男人,这般……”朱莹莹抿了抿唇,像是极有教养,很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地吐出那个字眼:“这般……下贱?
楚月实际上并未将朱莹莹的话听进多少。
当朱莹莹喊出她是甜酒的时候,她的思绪就已飘向了远方。
朱莹莹的眼眶都红了一圈,情绪激动地说道:“我清楚你是陛下从风月楼带回宫的,曾经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初次见你时,你和这位师兄还并非道侣吧?”朱莹莹向来注重教养,此时又抿了抿下唇,羞于说出那两个字:“难道真应了那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吗?”
楚月咬碎了嘴里的糖葫芦,把竹签拿了出来。
旁边与楚月正在聊天的弟子也傻了眼,完全不明白朱莹莹这不知廉耻的人,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楚月拿着竹签,偏头看向朱莹莹,说道:“我上次就提醒过你,安分些,别惹事,这么快就忘了?”
朱莹莹吓得浑身一哆嗦,生怕楚月用手里的竹签戳向自己的眼睛,忙不迭地躲到了鲁华身后。
楚月刚刚吃完糖葫芦,唇色因沾染了糖色而显得格外鲜艳。她站在高出几阶的楼梯上,于万千浮尘之中,淡淡地瞥了朱莹莹一眼。
楚月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你都说了甜酒是以面纱遮脸,那你又怎能如此肯定甜酒就是我?再者,我这模样,像是能当花魁的人吗?”
朱莹莹顿时愣住了,似乎压根没想到楚月会是这样的反应。
楚月把竹签咬在嘴里,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冤有头债有主,所以你也别拿黎国皇帝骂过你的词来编排我。”
——拿黎国皇帝骂过你的词。
朱莹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怎么会知道黎国皇宫里的事?
当时那个暴君曾对朱莹莹说过:“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当婊子的吗?”
楚月怎么会知道?
她究竟是谁?宫里的人?不可能,当时只有那个暴君一人在场啊!
朱莹莹越想越觉得恐惧。
“莹莹,她在说什么?你不是说没见过黎国皇帝吗?”鲁华见朱莹莹受了欺负,终于从座位上起身站了起来。
朱莹莹这次眼眶是真的红透了,内心最屈辱的记忆被无情地翻出,她用袖子擦拭着微微泛红的眼角,支支吾吾道:“我……我……”
楚月咬着竹签,嗤笑一声:“她一直在皇宫的浣衣局当洗衣丫鬟,也许真的未曾见过皇帝呢。”
朱莹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只顾着落井下石,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差点就忘了自己那些最为不堪的过往。
楚月将她的所有神情都尽收眼底,幽幽地叹了口气,再次拿出嘴里的竹签,一脸认真地说道:“你的另一个秘密,我不会告知任何人,但你往后离我远点成吗?瞧见你这般作妖,我就忍不住想抽你。”
“我……”
朱莹莹浑身颤抖不已,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船中的不少人都被“浣衣局丫鬟”这个词给惊住了,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各种异样的目光落在朱莹莹身上,如同一个个巴掌,一下又一下地扇在她的脸上。
鲁华也是微微一愣,朱莹莹不是尊贵的西域小王姬吗?进了皇宫也该是给皇帝当妃子的,怎么会去了浣衣局?
楚月着实不喜欢被众人围观,扯了扯嘴角,匆匆留下一句作为结束。
“你还是放过自己吧。”
只是朱莹莹显然不会放过自己。
在鲁华略带诧异的目光下,开始不停地哭闹,抽抽搭搭,哽咽着说楚月污蔑她,故意讲这些话来羞辱她。
鲁华被她哭得没了思考的能力,一下子将所有的疑惑都抛到了脑后,好言好语地哄着她。
不过像他这般鬼迷心窍的人终归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在暗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朱莹莹,心里抱着看热闹的念头。
怎么说呢,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谁更像是从青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