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黎的血液在口腔里蔓延,没有想象中的腥味,感觉甜甜的,像醉人的美酒。

楚月正陶醉之时,听到师兄突然响起的声音,才猛地惊醒。

“师兄,你怎么才来啊?”

喝完东方夜黎的血,楚月感觉浑身充满了朝气,小兔子似的蹦跶到苏宴面前。

东方夜黎微微蹙眉,看着楚月咬出血的手指。

他起身,来到桌案旁。

黎国的皇袍底色是纯黑的,袖口领边一层血红的边,金丝暗勾出云纹,显得少年帝王优雅尊贵。

但善于察言观色的苏宴来看,东方夜黎眉目间的戾气突然加重了几分,看上去心情不佳。

“太后在静心殿召见,臣所以才来迟了。”苏宴坦然道。

东方夜黎没说话,楚月却担心起来,忙问:“太后怎么突然召见你?说了什么,没为难你吧?”

苏宴似乎有些耻于开口,磨磨蹭蹭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罐香膏。

楚煜好奇地凑过来查看,闻了闻香味,莫名熟悉,很像青楼楚馆挥之不去的那股**靡气息。

东方夜黎也看到了,本就沉着的脸更加阴郁起来,似乎气得快把牙都咬碎了。

楚月觉得这香膏的味道很熟悉,但不知具体是干嘛用的。

“师兄,这是干嘛用的啊?”楚月问:“太后给你的吗?”

“嗯,太后给的。”苏宴看向皇帝,淡淡道:“让我分一半给陛下。”

东方夜黎:“……”

苏宴和东方夜黎都清楚这种东西的用处,也明白太后那个老太婆的暗示。唯独楚月站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搞不清这两个大男人不直说人话,在这“眉目传情”较量些什么。

楚月双手叉腰,心里暗道:都不告诉我是吗,哼,老娘定要自己去找人问清楚。

东方夜黎丝毫没有察觉小鬼又埋下了危险的种子,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为敬的原则,主动转移了话题。

“苏太傅许久未进宫,说是在追寻楚月的踪迹,想必二位关系匪浅,不跟朕说说吗?”

楚月撇了撇嘴,抢先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师兄与我同出师门,他自小就很宠爱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兄。”

楚月越是吹捧苏宴,东方夜黎看苏宴的眼神就越冷上几分。

“是吗?那苏太傅说说看,一介凡人书生是怎么看得见魂体的?”东方夜黎平静地问。

“这……”楚月也从重见师兄的激动中冷静下来,问道:“对呀,师兄。你是怎么看见的,还追寻我的踪迹至醉仙楼?你也不会是从某座仙山而来的世外高人吧?”

苏宴从容面对东方夜黎审视的目光,“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我从小有阴阳眼,看得见一些凡人见不到的东西罢了。”

楚月对阴阳眼的了解还是来自民间灵异话本,除了只是感叹一下世界的神奇,没有太多疑虑。

但东方夜黎就不一样,他清楚,看得见鬼魂的人不只是有阴阳眼,而是继承阴阳师血脉,引渡人间亡灵。

东方夜黎查过苏宴的背景,考上状元前,他在文坛或者望门贵族中从不出类拔萃,甚至像个透明人没有存在感。

但在三年前,就是这么一匹黑马横空出世,科举中一鸣惊人,一举夺冠。

后来,苏丞相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嫡长子的说法是,他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养在江南老家。不求他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只求他平安无事,寿比南山。

苏宴简单说明了自己情况,就把问题扔给了楚月。

“你不是在江南照顾师父的吗?怎么就跑来了京城,还把自己弄成这样?”苏宴严肃地问。

闻言,楚月似乎委屈极了。

抱着师兄就又要开始哭鼻子,“师兄……师父没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苏宴却只是愣了一瞬,没有突然听到这样噩耗的悲痛或质疑。

他安慰似的继续拍着楚月的背,“别哭了啊宝宝,停下来慢慢说。”

宝宝?

东方夜黎盯着他们相依为命的架势,“望眼欲穿”。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不是对小鬼的同情,不是对苏太傅的不满,而是他也搞不懂缘由的郁闷。像一根刺掐在心口似的,不至于要命,但绝对不好受。

他忍不住呵斥,“聒噪,别哭了!”

说完,楚月的呜咽声戛然而止。但对上她委屈又幽怨的眼神,东方夜黎心里的刺似乎扎得更深了。

他装作镇定道:“你师父死得比你早,早就投胎去了,你在这哭鼻子有什么用。”

“望陛下说话轻点。师妹还是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无妄之灾,一时忍不住发泄一下,也没什么不妥。”

苏宴说完,不看皇帝怒色,又把楚月的头按在怀里哄。

东方夜黎:“……”

怒气值直线飙升。

这时,楚月还不忘抱怨一下,“师兄他好凶,我怕。”

“宝宝别怕啊,师兄在呢。”苏宴抬眸看了一眼东方夜黎,继续道:“不会让他继续欺负你的。”

东方夜黎咬牙忍着没说话,袖子底下的手却把骨笛又捏碎了一截。

楚月平复了一下呼吸,抬头说:“师兄,他没欺负我。”

苏宴安静地看着她。

“陛下虽然脾气不好,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对我一直很好。”

东方夜黎与她对视,心里的那根刺,似乎在发芽,长出了花朵。

楚月冷静下来,交代这些天的经历。

三个多月前,师父命楚月上山采取些可制作颜料的矿石。

她回来时,只见画坊已燃起熊熊烈火。街坊邻居和衙门众人虽奋力挑水灭火,却也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画坊,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大火过后,她在废墟中只找到了师父的贴身玉佩,在燕山的最高处给师父立了个衣冠冢,才想来京城找师兄。

但皇都太大了,她人生地不熟,想起师兄常去笙歌曼舞的风月之地,就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醉仙楼。

戴上面纱,化名甜酒,演奏了一首曲。顺手得了个花魁的称号。

但她还没等到师兄的消息,就传来了让她入宫作画的圣旨。

结果,这一去,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