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衡独自立于高楼之巅,夜色如墨,缓缓倾泻而下,将他一袭素衣染上了几分幽静与深邃。月光如洗,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勾勒出柔和而坚毅的轮廓。

他凝视着远方,眼眸中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又似在探寻着夜色背后的无尽秘密。微风拂过,衣袂飘飘,带着一丝凉意与自由,与他的思绪一同飘向远方。四周的灯火阑珊,与他内心的宁静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都只为这静谧的夜色与他共存。

他看到沈修白进到裴绾绾房里了。他一直在等沈修白回来。

但谢晏衡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沈修白出来。

直到灯熄。

谢晏衡眸中的光也紧跟着灭了。

谢晏青也守在山巅,看着那座厢房。

山间万物似乎都沉浸在一场细腻而悠长的低语中。枯黄的草叶随风轻舞,发出沙沙的响声,宛如时间的脚步在寂静的山谷间回响。林间,几棵枫树已换上了火红的衣裳,叶片在风的拨弄下,偶尔飘落几片,旋转着、盘旋着,最终轻吻在青石小径上,铺就一条绚烂的秋之径。

远处,山峦层叠,被淡淡的薄雾轻绕,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又似仙境初露端倪。风穿过树梢,带起一阵阵凉爽而清新的气息,夹杂着泥土与落叶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草丛间,秋虫低鸣,与风的低吟交织成一首秋夜的交响曲,悠扬而深邃,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上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你输了。”谢晏青微微勾唇。

谢晏衡琉璃色的眸子淡淡转向他,良久道:“你也没赢。”

谢晏青:“啊是是是……”

两人相顾无言,看着那间已经熄了烛火的屋子,沉默了许久。

“大哥,”谢晏青突然道,“你认真了?”

谢晏衡没有搭话。

谢晏青苦涩一笑:“其实若娶不到她,娶了沈修白的妹妹也不错。”

“你不是有纳沈月竹为侧妃的心思么?”谢晏衡道,“只是沈月竹的态度不代表定安侯的态度,你还是多花点心思想想为好。”

“嗯……”谢晏青咂摸了一下,“你说的也对吧。”

过了又一会儿,谢晏青道:“大哥,你挺恨我母妃吧。”

据说,孝贤皇后就是德惠皇贵妃害死的。

那时谢晏青年幼,不懂大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只知道哥哥突然不喜欢他了,然后又突然被送走了。之后,及冠后再次见面,他们已经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像这种推心置腹的机会,不多。或许这也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如此和平地谈话了。

而这一切,都跟裴绾绾有关。

提到裴绾绾,谢晏青的嘴角含上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月光下,谢晏青与谢晏衡的身影拉得老长,交错间仿佛织就了一张复杂的网,网住了过往的恩怨与当下的暗流。谢晏青缓缓上前一步,逼近谢晏衡,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压抑。

“恨。”谢晏衡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藏着不容忽视的锋芒。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谢晏青听到他的话,尽管已经预想了无数遍,没有一丝意外,但在那一瞬间,他还是愣了一瞬。

谢晏衡的琉璃色眸子在夜色中更显清冷,他微微侧头,避开谢晏青直视的目光。

“我倒感谢你的坦诚。”谢晏青道:“反正无论咱俩谁登上皇位,另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我已经是一辈子的敌人了……小时候不懂兄弟阋墙,现在却尝遍了这个典故的苦涩滋味。”

谢晏衡站在那里,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冷冽。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却又将一切情感深深埋藏。

微风拂过,带动他额前的发丝轻轻摇曳,与衣袂一同翻飞,增添了几分不羁与超脱。他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眼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宁静。周围的一切喧嚣与纷扰,似乎都无法触及他分毫,他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孤行者,带着一身的清冷与孤傲,独自品味着这份难得的静谧与孤独。

从前,谢晏青感觉谢晏衡不合群。

后来,他发现,不是谢晏衡不合群。是谢晏衡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大哥,”谢晏青又恢复了痞里痞气的神色,“你为什么…感觉对皇位没有兴趣。”

“你也真是心大,”谢晏衡道,“敢对外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呵呵……”谢晏青苦笑道,“倒不是大逆不道,我只是信得过你。”

谢晏衡错开目光。不知怎的,谢晏青觉得无论自己在这个哥哥面前说什么话,他都会包容。

“没有兴趣。”谢晏衡简单道。

“若是为了女人呢?”谢晏青挑起眉尾,“你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夺嫡吗?”

“或许会。”谢晏衡矜持道。

谢晏青笑了一声:“大哥,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未解难题。”

“须得看人。”谢晏衡垂下长睫,惜字如金。

谢晏青道:“如果是……裴绾绾呢?”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山间晚风,凉意习习。纵使如谢晏青般健壮之流,也不禁拉紧了斗篷。

“我会。”谢晏衡斩钉截铁道。

谢晏青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当即笑道:“大殿下,我知晓你背地里,已经杀了许多人了。你纵使表面上与世无争,是个纯纯正正的道家弟子,但是……”

谢晏衡琉璃色的眸子又转向他。

“但是,你的恨辣程度不亚于我,你的阴谋手段,比老三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