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内心已经败下阵来,沈修宴依旧强作镇静道:“你真是愚蠢。你乃定安侯府长夫人,定安侯府丢了颜面,你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裴绾绾起身,抬步逼向他:“那你可以试试,看看百姓究竟认我定安侯府夫人的称号,还是裴家定国公遗女的称号!”

沈修宴额头冒出冷汗。

裴绾绾道:“去吧,在沈府跪行一圈,否则,我便要你围着京都跪行了!”

“别!”沈修宴下意识制止,“我跪就是!”

——

很快,沈府上下都传开了沈修宴跪行认错的消息,甚至不少小厮婢女都偷摸去看。

沈修白刚放了值,打眼就看到无数人围在前院,沈修宴还在跪行,大喊“我不当人”,当即羞怒。

“糊涂东西们!手里的活儿都干完了么?!就学人在这儿闲聊!”

他一声厉喝。婢女小厮们急忙作鸟兽散。

沈修宴头发散乱,满身脏污,活像刚从马厩出来的老马,连年岁都看着小了十岁有余!

沈修白忙对陈昌道:“还不快扶二爷起来!”

陈昌仓促跑过去,将沈修宴搀扶起身。

沈修宴看见沈修白,原本的满脸羞愤都化作了哀恸:“大哥,你当值还不到一天,大嫂就把我当狗一样欺负了!”

“怎么回事?”沈修白沉声道。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清丽身影自堂屋走来。

裴绾绾身穿朱罗小袖衫,罩宝花卷草纹褙子,下着八彩织金晕裙,披帛一端塞入雪胸间,脸上虽未施粉黛,但天生的好颜色反倒叫她美得脱俗起来。

沈修白呼吸一窒,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了。

但是,昨儿裴绾绾消失了一夜。吉祥他们虽然咬定裴绾绾一直在屋中,但一个中了合欢花的女人,怎么可能不需要男人?

沈修白当即黑了脸,咬牙道:“裴绾绾,你昨夜到哪里去了。”

裴绾绾摸了摸鬓发:“夫君好生奇怪,我一直在屋中。”

沈修白的脸色愈来愈深沉。他承认现在的裴绾绾很有魅力,但也叫他有一种失控感。

男人,永远只喜欢把握不住的,不爱自己的女人。

“你若坦诚告诉我,我饶你无罪。”沈修白凛然道。

“我说了,一直在屋中,你还叫我说什么?”裴绾绾冷笑道。

沈修白完全将自己弟弟忘在了一边。他兀自道:“你中了哪种东西,怎么可能……”

裴绾绾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不才,略通解毒罢了。”

沈修白依旧打消不了疑心,凝眸看着裴绾绾。

一旁的沈修宴见状,当即声讨道:“裴绾绾,你作为定安侯府的长夫人,又是我大哥发妻,合该按他所求,完成敦伦大典!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裴绾绾挑了下柳叶眉,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先前不是定安侯在众人面前允诺,此生只爱叶芝芝,不会碰我么?”

沈修白道:“叶氏有孕,你合该为她分忧。”

“无耻!”裴绾绾心道。她想象不出来如此卑鄙的话是如何从沈修白嘴里吐露出来的。

前世分食她的嫁妆也算了,今生竟还要她同叶家女一起侍夫?

何其可笑。

裴绾绾道:“沈修白,念在今天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我不会叫你太难堪。你若真欲望难疏,建平家后院有一头母猪,你叫陈昌牵来了去吧!”

此言一出,沈府下人借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反观沈氏兄弟,却是铁青了脸。沈修白紧紧抓住沈修宴衣角,气得有口难言。

见大哥迟迟说不出话,沈修宴只得虚张声势,说了句废话:“裴绾绾!你等着!”

裴绾绾转过身,“我等着。”然后瞧也没瞧他们一眼,径直走了。

她回屋换了身衣服,见四下没有外人,对代替了琉璃的吉祥道:“琉璃怎么样了?”

吉祥深深叹了口气:“回屋去了,依旧不吃不喝。这样下去……”

她摇了摇头。

裴绾绾不免忧心:“发生了此事,任是杏林圣手来了,也是无济于事。我现在最怕她想不开……”

吉祥道:“想不开又有什么法子呢?现在的女子,尤其是我们这样身份的女子,遇到这种事,唯有思路一条了。”

她眼中噙泪:“也就是姑娘心善,换成了旁的主子,就算我们不想死,也会叫人把我们乱棍打死。”

“被夫家的弟弟瞧上,睡了;说出去是何等丑闻!寻常主子自然会更顾及夫家颜面,舍弃掉我们的命……”

裴绾绾见状,忙给她擦泪。又抓住吉祥的手,将她拉坐在自己旁边:“吉祥,你自小跟着我,怎么还能说出这种丧气话?!你是不是瞧见了什么?”

吉祥哭道:“不瞒姑娘。定安侯回来这些时日,你以为他真的与叶芝芝长相厮守了么?!”

“我同前院的福子交好,从她口里得知,叶芝芝还没过门的时候,沈修白宠幸了老太太院中的一个婢女。那女孩还未及笄。沈老太太得知后,骂她是贱蹄子,专门勾引男人,叫人勒死了她,随便找块地埋了!”

“啊?!”裴绾绾双眉紧蹙,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满是心痛与愤怒。

吉祥道:“裴将军仁德,府中断然不会出现这种事。可恰恰是这种事,才是高门贵族里常见的!”

裴绾绾叹了口气:“女子的地位,到底是差强人意的……可是,我怎么能叫别人欺负了你们去?!”

这次是琉璃,下次可能就是吉祥,再往后,可能就是裴绾绾自己了。

男人犯下的错,竟叫她们女人觉得羞愧难当,担了罪责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