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张脸是那样的稚嫩,就连语气也带着奶音,可他的眼神却坚定得让人无法忽视。
是啊,他可是裴月姝和霍弛的孩子,哪怕年纪尚幼,从本源上也无法和寻常孩子相提并论。
贺兰辞蹲下与他平视,“臣等着看那一天。”
“贺兰叔叔可查出来是谁要害母后?”
“线索都被人阻断了,还要查清还得要些日子。”
“那贺兰叔叔快去查吧,母后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朕相信贺兰叔叔一定能做到。”长极目光纯净。
贺兰辞的脸色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总觉得长极是在试探自己。
可他并没有感觉到不适,甚至觉得他会这样做才算没有辜负裴月姝对他的教养。
他凑到长极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长极立马瞪大了眼睛,小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这才有个孩子样。
贺兰辞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也不管这举动合不合规矩。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重托。”
他行完礼就离开了。
鸢尾拿起帕子给长极擦了擦脸,“方才他和陛下说了什么?”
长极表情有些古怪,“鸢尾姑姑,我还会有爹吗?”
鸢尾险些没拿稳帕子。
夜深人静,一只杂毛鸟飞到了霍弛房间窗口上,咕咕叫了几声。
霍弛取下它腿上的密信,透过月光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太后无恙。
霍弛扶着窗柩,将那张纸条贴在了心口上。
那日湖水湍急,裴月姝和周时章被一道激流卷走,而后就顺流而下,不知漂往何方。
她体力逐渐耗尽,等醒来时,被周时章背在背上。
“表弟......”
“卿卿你终于醒了?可有伤着什么地方?”
裴月姝动了动四肢,并没有感觉到不适,除了体温有些低,脑子昏昏沉沉。
比起她周时章就狼狈多了,他水性并不好,一路上还要护着裴月姝,生怕她磕着碰着哪里,有时还直接拿肉身去挡。
不仅额头上撞破了一个大口子,腿上也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而且头上的伤没有处理,血都流到地上去了。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了。”裴月姝很是心疼。
周时章摇摇头,“太后不必担心我,我皮糙肉厚,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这里杂草多,还有虫蛇,我背着太后很快就能走出去。”
裴月姝怕会拖他后腿也不再说什么。
天黑暗下来,两人还没走出这片密林,只能找了个干燥的山洞。
他行军多年,这样的场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迅速生起了火,又拖着伤腿拾回了很多木柴,还徒手抓到了一只肥美的野兔。
裴月姝养尊处优多年,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许久,怎么可能扛得住,她靠在石壁上脸色很是苍白。
周时章急忙将火烧大,抱起她在火堆边烤火。
他想脱去她身上的湿衣服烘干,可只是脱了一件外衫就不敢再下手。
“小姝妹妹......”
怀中的人已经没了知觉,即便如此,周时章也没有越雷池一步,最多就是贴着她的身体为她取暖。
习武之人体温高,他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裴月姝的脸色有所好转,白皙红润的脸看得周时章喉头一紧,他立马移开了视线。
很快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周时章将外衣脱下将她裹起,他的脸则是继续贴着她的额头。
明明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明明他和心爱的女子靠得这么近,可偏偏他没有生出一丝邪念。
直到裴月姝的体温恢复了正常,他方才直起身子。
他将衣服铺好,将她放在上面,这时他才有功夫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裴月姝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周时章正在烤那只兔子,旁边还有叶子接了一点水。
“你醒了,可还难受吗?”他将她扶起来。
裴月姝觉得好多了,就是嗓子有些难受。
周时章虽是个武夫,实则为人比谁都要君子,裴月姝拢了拢衣服,心中并无半点不适。
“我们这是在哪?”
“莫约飘出了七八里吧,想来搜救的人很快就能到。”
澹阳湖分支不少,否则早该到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吃点东西,我们就可以离开。”
“不急,越晚回去越好。”
“什么?”
裴月姝冲他一笑,“患难方才见真情。”
周时章一愣,脸上浮起一抹薄红,借口再去接点水逃也似的离开了山洞。
裴月姝面露疑惑,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怕是想岔了。
之后他们并没有顺着河道往京城的方向走,而是远离河道寻了处村子暂住。
他们装成前往京城省亲被山匪打劫的夫妇,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有一位大娘见他们穿着和长相都十分不俗,将他们请到了家中暂住。
裴月姝身体没好全,接下来的两晚反复发热,幸而村子里有一个老大夫,喝完药后总算是不烧了。
她养病这几日周时章也没闲着,在四处打探消息,裴月姝的意思是要多在外住些日子,若是有人找过来,他们得赶紧离开才是。
可今日他却是发现了不对,有人在跟着他。
周时章突然一个飞身爬上了树,过了一会果然有人出现。
“怎么是你?”
周时章看着挞拉公主,眉头拧得紧紧的。
挞拉公主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机警,分明她都跟他离开了有些远的距离跟着。
“是本公主又如何,这路你走得难道本公主就走不得了吗?”
她如此理直气壮,周时章暗道一声坏了,她一定不是现在才开始跟着他,也一定知道了小姝妹妹在哪里,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到此为止了。
“你在为谁办事?”
挞拉公主是外族人,总不会要把消息传到域外去。
挞拉公主嗤笑一声,上下打量起周时章,“什么为谁办事,本公主看上你了,你没看出来吗?”
周时章脸上的厌恶之色更甚,可见这些日子挞拉公主为了缠上他都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挞拉公主这样武艺高强的女子,他原本是心存敬佩的,但眼下也别怪他了。
周时章突然出手,完全不是前些日子和她的小打小闹,招招直逼要害,挞拉公主不敌,想要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周时章擒住她,面无表情,随手拉了一根藤条将她绑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说实话还有机会,否则我这一走,说不定这里会有野兽出没。”
“哼,你当我怕你,我现在是人质,你们太后可不敢要我的命!”
那就只能把她带回去了,可那些村民必定要起疑。
挞拉公主得意一笑,又要嘲讽几句,结果周时章竟然把她挂到了树上!
“喂!你做什么?”挞拉公主使劲挣扎,可那藤蔓绑得太紧,周时章又把她吊的很高,若真的掉下去了,说不定会摔断腿。
挞拉公主也不敢再挣扎,目光凶狠的盯着周时章,她就没咬过这么难啃的骨头。
周时章丝毫不理会她的叫骂声,他是武将,朝中很多事他都不甚清楚,回去告诉小姝妹妹,她一定能猜得到挞拉公主在为谁办事。
“夫人可真是嫁了个好男人,我瞧着周公子忙上忙下,又是去打猎又是去采草药,只盼着夫人的身体能早些好起来。”
陈大娘笑容慈祥,周时章每次下山都会往家中带些野味,她老婆子也占了不少光。
见裴月姝身体不好,也是十分周到的照顾,此时正喂她喝鸡汤。
裴月姝牵动嘴角没说什么,当时说夫妇是因为周时章嘴太快,而且除了夫妇,也没有旁的令人信服的身份。
看见她陈大娘就想起自己的女儿,她女儿命苦,嫁去了隔壁村,天天劳碌也便罢了,男人还时不时会动手打她。
陈大娘家里没个男人,连帮衬都帮衬不了。
裴月姝现在穿的也是大娘女儿原先的衣服,她记着这份恩情,也感受到了她的慈母之心。
“吉人自有天相,大娘如此心善,往后一定会有福报。”
陈大娘擦干净眼泪,立马又笑呵呵,“我不盼着有什么福报,只希望我外孙女能和夫人一样,嫁一个周公子这样的好夫君。”
简朴人家的简朴心愿,裴月姝笑着点头,“一定会的。”
门外的周时章听着这话心跳加速,在门口缓了好一会才收拾好心情。
小两口有话要说,陈大娘很是体贴地端着碗离开。
周时章刚说了挞拉公主,裴月姝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霍弛让挞拉公主去纠缠周时章这事做得不光彩,担心加剧二人之间的矛盾,她没有明说。
“五天了,也该回去了,把挞拉公主带上吧。”
两人刚出门,地面就突然传来一阵动**,就好像有千军万马冲了过来。
小村子里的人都吓坏了,还以为是山匪下来打劫,纷纷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大娘也要拉着他们进去,可裴月姝却是目视远方。
霍弛坐在高头大马上,只是片刻间就带着人到了她的面前。
“这......”陈大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霍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微臣恭迎太后。”
“快请起,哀家失踪的这些日子霍大人辛苦了。”
裴月姝虚扶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只是一秒就消散了,换成一贯的假笑。
“不辛苦,只要能找到太后。”霍弛抬眼,目光如刀锋般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周时章。
两人都是一身粗布麻衣,与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十分不符,不过倒是无比般配。
他们消失了整整五天,五天寸步不离、互相照顾,只要一想到这个,霍弛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人。
而霍弛的来到,也让周时章意识到,挞拉公主是给他报了信,一时间对他的厌恶更甚。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他很想和他真刀真枪地打一次。
霍弛十分体贴地备了马车,还充当了一回侍从亲自扶着裴月姝上马车。
裴月姝看了一眼陈大娘,让人给她些银子。
陈大娘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收留的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在地上连连磕头。
周时章坐在车轼上,满眼戒备地看着霍弛,见他也要进去,直接伸手拦住。
“大人身为臣子,怕是不合适。”
霍弛目光阴鸷,“滚开!”
周时章眸光煜煜丝毫不惧,眼瞧着两人就要动起手来,里面传来声音,“表弟,别把挞拉公主丢这了。”
她这话明显是要调开他,周时章虽然不甘心也只得听命行事,谁让只有他知道挞拉公主被他绑在了哪里。
霍弛如愿进了马车,下一秒双手就不受控制地紧紧抱住了她。
那日水那么急,那么冷,她怎么受得了。
“有没有伤到哪?”她身上穿的衣服实在太碍眼,霍弛毫不客气地撕开,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裴月姝现在还感觉有些乏力,“长极怎么样了?那日的刺客没伤到他吧?”
霍弛脸色突变,“呵,你久久不归,可是给我抛了不少难题,你手下的人防我跟防什么似的,我又怎么会知道陛下如何。”
裴月姝浅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一来,也能看得清那些朝臣的嘴脸,往后也不会有人再怀疑三郎的忠心。”
霍弛没搭话,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重重亲了下去,吻得极为缠绵,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裴月姝只觉头晕脑涨,没多久就昏睡在他怀里。
霍弛轻抚着她的脸,眼中是极其复杂的色彩。
说他自私也好,经不住**也好,这是最好的机会,让她成为自己的独有。
一行人并没有回京而是前往城外的一座庄园,周时章意识到了不对,他飞身上了马车,可很快就被暗七踢下去。
不仅如此,其外几个暗卫也纷纷现身。
周时章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手难敌四拳,很快就被暗一擒住,用绳子绑了起来,挞拉公主在一旁笑开了花。
“太后!”
眼睁睁看着霍弛将裴月姝抱进去,周时章目眦尽裂。
霍弛明显就是要将她藏起来,他要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