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宫中人心惶惶,偏生贺兰辞还没有一点要抓人的意思。
汪琼本就对贺兰辞抢了她的案子而心存不满,眼下更是恨不得立即去明懿太后那告状。
“贺兰大人,现在皇宫里到处都是对太后娘娘不利的流言,你若是再不出手,打算如何收场?”
“都杀了便是。”贺兰辞轻飘飘道。
“什么?”满宫的奴才难道都杀了?
“传播得这么快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推动,只要一个一个查下去肯定能查得到,这样不忠不义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
汪琼心下骇然,总觉得宫里要重新洗牌了。
她好像已经隐隐猜到了太后为何要派贺兰辞来管宫中的事情。
一边是赵德妃的冤魂,一边是先帝魂魄不安,双方都在铆足了劲生乱,似乎是在打擂台。
贺兰辞站在宫墙上,看着这四面八方的红砖绿瓦,觉得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那些宫妃是怎么在这四方的天里蹉跎一生。
就在期限的最后一天晚上,随着一声尖叫声,皇宫顿时灯火通明。
贺兰辞早就将两宫太后请来此处,亲眼看那些人是如何像戏子一般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作妖。
“区区滑轮和鱼线,再加一个假人就能将宫中闹得乌烟瘴气。”裴月姝讽刺道。
季宜灵脸色也不好看,这事分明是冲着裴月姝来的,可因为前几日她的举动,反倒是为她洗清了一些。
“人在做,天在看,妹妹可别让先帝失望啊。”她阴阳怪气,似乎裴月姝和霍弛真的有什么。
“明慈太后不是不信鬼神吗?否则那日怎么会让慈宁宫的人出去抓装神弄鬼的人。”贺兰辞反驳。
“不信重要尊重的。”
“先帝若是能听到娘娘的话,肯定颇感欣慰。”
季宜灵抿唇不语,有不少胆大的宫人则是掩唇偷笑。
宫中谁人不知道先帝和皇后不睦,现在先帝驾崩了,皇后倒是装模作样了起来。
季宜灵瞥了裴月姝一眼,这狐媚子的魅力还真是大啊,这才多久又勾引上一个,她倒是要看看今日她会如何收场。
谁料那个假扮先帝装神弄鬼的人竟然是贺兰辞的手下。
“启禀太后,自那日发现宫女豆蔻的尸体后,臣就觉得不对,若真是赵德妃追魂索命,豆蔻身为她身边最忠心的宫女,又怎么会惨遭毒手。”
“若是她自己上吊,想为自家主子讨个公道呢。”季宜灵冷哼。
“并无这种可能,臣让仵作仔仔细细地查验,发现豆蔻死前吃了不少东西,依稀还能辨别出是什么菜式,虽不算山珍海味,但绝不是宫女能食,一个想自尽的人,生前又怎么可能有心事吃这么多晚膳,之后臣去司膳房查,发现这批膳食供应了三个宫里的娘娘,请示了太后后,臣奉命暗查,果然什么都找到了。”
季宜灵眉头紧皱,一想到他们不仅剖开了豆蔻的肚子,而且还从中找寻食物残渣,胃里就浮起一股呕意。
汪琼也被惊到了,这贺兰大人看着风光霁月,没想到做起事来这么变态。
从死人胃里找线索,简直闻所未闻。
贺兰辞其实很早就查明了真相,只是他见后宫还有很多宫外的探子,所以将计就计把水搅得更浑,就是为了将那些散播对裴月姝不利消息的人通通铲除。
此时秋葵过来,她已经带着人抓了不少人,还把这次在背后生事的人抓来了。
是从前临华殿的徐才人。
原来她是赵宏屿安排进宫协助赵宁媛的人,赵宁媛身死,赵宏屿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让徐才人偷偷将豆蔻带走,自然也得知了赵宁媛死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景阳宫。
赵宏屿报错了仇,如今又拿真正的仇人没办法,只能使出装神弄鬼这一招。
可他不知道,宫里的女人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怎么会因为别人的装神弄鬼而害怕。
徐才人身手不错,加上她学过戏法,所以汪琼一直抓不到她,可甘露殿戒备森严,她也没机会吓到裴月姝和小皇帝。
贺兰辞故意又学她的样子假扮先帝装神弄鬼,弄得徐才人内心惶恐,可眼见她做的这一切都要变成无用功,她只能越发卖力地让人相信,赵德妃含冤而死,而凶手正是明懿太后。
只是他的小手段早就被贺兰辞阻绝了,眼下她画着厉鬼的妆容被秋葵捂着嘴,不让她说一个字。
裴月姝平静地看着她,以扰乱后宫的罪名赐她毒酒一杯。
“妹妹真是好手段,连搬出先帝装神弄鬼的点子都想出来了,她扰乱后宫,那你就是亵渎先帝!”季宜灵道。
“明慈太后再说什么,微臣何时搬出先帝装神弄鬼,那不过就是学着徐才人的手段做的一个穿着黄衣的假人罢了。”
“诡辩!”季宜灵知道自己拿不住什么把柄,气得起身离开。
这事就算是到此为止。
贺兰辞跟着裴月姝回了甘露殿。
“太后,这一切都是赵宏屿指使,太后打算如何惩处他。”
“山高皇帝远,他聪明一世,肯定会留有后招。”
“那便暗杀了。”
裴月姝掀眸看他,无论何时,贺兰辞的脸上总是端着温和的笑意。
“你安排便是,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臣遵旨。”
“夜深了,太后早些安歇吧,臣见太后眼下乌青,可是近来操劳国事夜不能寐?臣知晓几种安神的香料,夜里在香炉点上,不仅气味清淡,还能保管太后一夜好眠。”
“贺兰大人还懂香料?”裴月姝来了点兴趣,他竟是连自己不喜香料的香气都知道。
“臣不懂,只是臣的妹妹深谙此道,臣耳濡目染便记得了些。”
“大家闺秀,鲜少有对香料感兴趣的,明日午后,让贺兰小姐入宫吧。”
“臣遵旨。”
新帝登基后,明懿太后还是头一次召贵女入宫,就连裴国公府的几位小姐都没有如此殊荣。
眼下新帝还这般年幼,皇后之位又已经定下,她们没办法打新帝的主意,自然只能铆足了劲去讨好太后。
如今有人捷足先登,她们立即派人去打探,得知是贺兰辞的妹妹后,表情一个赛一个古怪。
贺兰家在京城并无根基,全靠贺兰辞一个人,虽官运亨达,但也入不了这些京城权贵的眼。
每每她们有什么宴或酒席,从来都没有给贺兰家送过帖子,现在贺兰辞得了太后的青眼,妹妹也被引荐到宫里,眼看就要鸡犬升天,她们是悔不当初。
贺兰璎今年刚刚及笄,得知要去面见太后,不说忐忑是假的。
结果太后很是美丽和善,在问了她几句话后,就问她愿不愿意做宫中司仪房掌管香料的掌司。
贺兰璎在经过家中巨变,她们这些女眷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全靠哥哥的拼死庇护方才活了下来,因此欣然同意。
裴月姝笑不达眼底,怎么贺兰辞那般聪明的人,妹妹却如此良善单纯。
这些都不重要,贺兰辞怕自己用他会用得不放心,特意将妹妹送进宫为质,他可真是好极了。
转眼到了新年,新帝下发诏书正式改元太昌。
宫宴上,朝臣和命妇们对明懿太后恭维不断,明慈太后那边就显得无比冷清了。
季宜灵默默喝着温酒,这能怪谁呢,谁让她没有儿子。
小路子一身太监总管的打扮,先帝驾崩后,胡广福和张顺来都去守皇陵。
他喜气洋洋地进来禀报,“禀太后,陛下,冀川传来捷报,太尉大人大败冀军,周将军更是生擒了冀川的一名大将!”
“陛下刚刚改元就传来这样的喜事,可见我大晋福泽绵长。”四王爷道。
其余人也开始夸赞太后的表弟年轻有为,少年英雄,得知周时章还未有婚配时,许多贵妇人都动了心思。
以至于周时章都还没有回京,周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但这都是后话。
裴月姝看了一眼季宜灵,又问起旁的将军的功绩。
等提到易峥易将军不慎中箭时,她见季宜灵脸色都变了。
裴月姝举杯,“将士们在外抛头颅洒热血,我等也不好在后面什么都不做,哀家再此起个头,捐赠一箱珠宝以筹军备。”
众人纷纷称赞太后此举大义,他们在京中享福惯了,自然也不会小气一点金银,虽捐得不多,但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可小觑的数目。
小路子又在裴月姝耳边说了大军的归期。
竟是再过两个月就能回来。
裴月姝想起霍弛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顿时扬眉笑了。
“娘,亚父什么时候回来?”长极端坐在龙椅上,也难为他才三岁不到,就要学着像大人一样稳重端肃。
裴月姝夹了一筷他喜欢的凤尾鱼到他碗中,“应该能赶上长极的生辰。”
霍小九被接过霍家过年了,长极没了玩伴,不怪他都开始想霍弛。
宴会过后,裴月姝让人放出消息,说她有意为长极挑选几个玩伴。
那可是皇帝的玩伴,皇帝无亲手足,若是相处得好,往后岂不是和亲兄弟一样。
这下那些人权贵也顾不上周时章,忙将自家小子提出来教导礼仪。
而后的几天,命妇们就频繁递帖子进宫。
裴月姝见了几个,可那些孩子要么被家里人娇惯得连路都不会走,要不就是养得太精细,什么都不懂。
长极陪他们玩还差不多。
裴月姝将那些人打发走,小路子来报,说贺兰大人在甘露殿等候。
等她到时,就见贺兰辞蹲在地上,长极很是亲昵地倚着他,脸上的笑意十分热切,还时不时鼓掌欢呼。
“陛下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只蝴蝶,很大很大的那种,还可以飞。”长极手舞足蹈。
“陛下说的是蝴蝶风筝吗?”
“嗯嗯!”
“可是这些纸太小了,下次进宫微臣再给您带好吗?”
长极点头,一眼就看到了娘亲,他立马站直身体,朝着裴月姝拱手行礼,奶声奶气道,“儿臣拜见母后。”
裴月姝没忍住弯唇一笑,说起来这还是贺兰辞第一次见她真情流露。
他站起身行礼问安。
“贺兰大人忙着查案,哪有功夫给陛下做风筝,让内造局的人去办就好。”裴月姝对长极道。
“不妨事的,难得陛下喜欢。”
裴月姝看向贺兰辞,凭他的才华,足以坐在高位,他们是各取所需,他实在无需这般讨好她们母子。
对上长极亮晶晶的眼,裴月姝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听说太后想为陛下挑选几位伴读。”
“怎么贺兰大人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她揶揄得明显,贺兰辞低头脸色浮起几丝薄红,“臣只有一个妹妹,不过臣认为,孩子有孩子自己的相处方式,既是为陛下找伴读,不如让陛下自己去选合心意的孩子。”
裴月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大人这般全能,待在廷尉署真是屈才了。”
“只要能为太后办事,就不算屈才。”
他倒是脸皮厚。
裴月姝牵着长极的手,经过贺兰辞身边,却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她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元宵宫宴,裴月姝特意在宫里办了灯会,邀京中的贵族孩子一同来玩。
今日阿紫也来了,她性格极为开朗,一看到长极就上前主动牵起了他的手,“长极,我爷爷说了,以后我都不能进宫陪你玩了。”
“为什么?”阿紫是长极第一个玩伴,他极为舍不得。
“我爹娘来了,我自然要和他们住在一起啊。”
“哦。”长极也想和娘住在一起,所以他十分理解这种心情。
只是后面路公公和金桔带他去见见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他都没什么兴趣了。
直到贺兰辞的出现,长极欢欢喜喜跑到他面前,“贺兰叔叔,我......朕的蝴蝶风筝呢?”
看着长极故作严肃的模样,贺兰辞强忍笑意,“已经送到陛下的寝宫了。”
长极眉开眼笑,“贺兰叔叔你真好,要不你也给长极做亚父吧。”
长极想得很简单,他没有了父皇,两个亚父加起来就相当于他又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