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德太子琮 庶人瑛 棣王琰 庶人瑶 靖恭太子琬 庶人琚夏 悼王一 仪王璲 颍王璬怀 哀王敏 永王璘 寿王瑁 延王玢 盛王琦 济王环 信王瑝 义王玭 陈王珪 丰王珙 恒王瑱 凉王璿汴 哀王璥

玄宗三十子:元献杨皇后生肃宗,刘华妃生奉天皇帝琮、靖恭太子琬、仪王璲,赵丽妃生废太子瑛,钱妃生棣王琰,皇甫德仪生鄂王瑶,刘才人生光王琚,贞顺武皇后生夏悼王一、怀哀王敏、寿王瑁、盛王琦,高婕妤生颍王璬、郭顺仪生永王璘,柳婕妤生延王玢,钟美人生济王环,卢美人生信王瑝,阎才人生义王玭,王美人生陈王珪,陈美人生丰王珙,郑才人生恒王瑱,武贤仪生凉王璿,汴哀王璥,余七王早夭。

奉天皇帝琮,玄宗长子也,本名嗣直。景云元年九月,封许昌郡王。先天元年八月,进封郯王。开元四年正月,遥领安西大都护,仍充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十三年,改封庆王,仍改名潭。十五年,遥领凉州都督,兼河西诸军节度大使。二十一年,加太子太师,改名琮。二十四年,拜司徒。天宝元年,兼太原牧。十一载薨,赠靖德太子,葬于渭水之南细柳原,仍于启夏门内置庙祔享焉。肃宗元年建寅月九日,诏追册为奉天皇帝,妃窦氏为恭应皇后,备礼改葬于华清宫北齐陵,以尚书右仆射、冀国公裴冕为其使。初,开元二十五年,太子瑛得罪废,令琮养其子,及天宝十一载琮薨,以瑛子俅为嗣庆王,除秘书监同正员。

废太子瑛,玄宗第二子也,本名嗣谦。景云元年九月,封真定郡王。先天元年八月,进封郢王。开元三年正月,立为皇太子。七年正月,加元服。其年,玄宗又令太子诣国子学行齿胄之礼,仍敕右散骑常侍褚无量升筵讲论,学官及文武百官节级加赐。十三年,改名鸿,纳妃薛氏,礼毕,曲赦京城之内,侍讲潘肃等并加级改职,中书令萧嵩亲迎,特封徐国公。二十五年七月,改名瑛。

瑛母赵丽妃,本伎人,有才貌,善歌舞,玄宗在潞州得幸。及景云升储之后,其父元礼、兄常奴擢为京职,开元初皆至大官。及武惠妃宠幸,丽妃恩乃渐弛。时鄂王瑶母皇甫德仪、光王琚母刘才人,皆玄宗在临淄邸以容色见顾,出子朗秀而母加爱焉。及惠妃承恩,鄂、光之母亦渐疏薄,惠妃之子寿王瑁,钟爱非诸子所比。瑛于内第与鄂、光王等自谓母氏失职,尝有怨望。惠妃女咸宜公主出降于杨洄,洄希惠妃之旨,规利于己,日求其短,谮于惠妃。妃泣诉于玄宗,以太子结党,将害于妾母子,亦指斥于至尊。玄宗惑其言,震怒,谋于宰相,意将废黜。

中书张九龄奏曰:“陛下纂嗣鸿业,将三十年,太子已下,常不离深宫,日受圣训。今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日久,子孙蕃育,不闻有过,陛下奈何以一日之间废弃三子?伏惟陛下思之。且太子国本,难于动摇。昔晋献公惑宠嬖之言,太子申生忧死,国乃大乱。汉武威加六合,受江充巫蛊之事,将祸及太子,遂至城中流血。晋惠帝有贤子为太子,容贾后之谮,以至丧亡。隋文帝取宠妇之言,废太子勇而立晋王广,遂失天下。由此而论之,不可不慎。今太子既长无过,二王又贤,臣待罪左右,敢不详悉。”玄宗默然,事且寝。其年,驾幸西京,以李林甫代张九龄为中书令,希惠妃之旨,托意于中贵人,扬寿王瑁之美,惠妃深德之。

二十五年四月,杨洄又构于惠妃,言瑛兄弟三人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鏽常构异谋。

玄宗遽召宰相筹之,林甫曰:“此盖陛下家事,臣不合参知。”玄宗意乃决矣。

使中官宣诏于宫中,并废为庶人,鏽配流,俄赐死于城东驿。天下之人不见其过,咸惜之。其年,武惠妃数见三庶人为崇,怖而成疾,巫者祈请弥月,不痊而殒。

瑛有六男:俨、伸、倩、俅、备、亻敬。庆王琮先无子,瑛得罪后,玄宗遣鞫之。天宝中,俨为新平郡王、光禄卿同正员,伸为平原郡王、宗正卿同正员,俅为嗣庆王。宝应元年,诏雪瑶、瑛、琚之罪,赠瑛为皇太子,瑶、琚复赠为王。

棣王琰,玄宗第四子也,初名嗣真。开元二年十二月,封为鄫王。十二年三月,改封棣王,仍改名洽。十五年,遥领太原牧、太原已北诸军节度大使。二十二年,加太子太傅,余如故。二十四年,改名琰。天宝元年六月,遥领兼武威郡都督、河西陇右经略节度大使。

先是,琰妃韦氏有过,琰怒之,不敢奏闻,乃斥于别室。宠二孺人,孺人又不相协。至十一载,孺人乃密求巫者,书符置于琰履中以求媚。琰与监院中官有隙,中官闻其事,密奏于玄宗,云琰厌魅圣躬。玄宗使人掩其履而获之。玄宗大怒,引琰诘责之。琰顿首谢曰:“臣之罪合死矣,请一言以就鼎镬。然臣与新妇,情义绝者,二年于兹,臣有二孺人,又皆争长。臣实不知有符,恐此三人所为也。

惟三哥辩其罪人。”及推问之,竟孺人也。玄宗犹疑琰知情,怒未解,太子已下皆为请,命囚于鹰狗坊中,绝朝请,忧惧而死。琰妃即少师韦滔女,无子,琰死后,妃得还其父。琰男女繁衍,至五十五人。天宝中封为王者三人:僎为汝南郡王、秘书监同正员,侨为宜都王、卫尉卿同正员,隽为济南王、光禄卿同正员。

宝应元年五月,代宗即位,舍琰罪,赠其王位。

鄂王瑶,玄宗第五子也,初名嗣初。开元二年五月,封为鄂王。十二年,改名涓,遥领幽州都督、河北道节度大使。二十一年四月,加太子太保,兼幽州都督,余如故。二十三年,改名瑶。二十五年,得罪废。宝应元年五月追复。

靖恭太子琬,玄宗第六子也,初名嗣玄。开元二年三月,封为甄王。十二年三月,改名滉,封为荣王。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遥领陇右节度大使。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二十五年,改名琬。天宝元年六月,授单于大都护。

十四年十一月,安禄山反于范阳,其月制以琬为征讨元帅,高仙芝为副,令仙芝征河、陇兵募屯于陕郡以御之。数日,琬薨。琬素有雅称,风格秀整,时士庶冀琬有所成功,忽然殂谢,远近咸失望焉。赠靖恭太子,葬于见子西原。琬诸子尤繁衍,男女五十八人。天宝中封为郡王者二:俯为济阴王、太仆卿同正员,偕为北平王、国子祭酒同正员。

光王琚,玄宗第八子也。开元十二年,封为光王。十五年,遥领广州都督、五府经略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光王琚、仪王潍、颍王澐、寿王清、延王洇、盛王沐、信王沔、义王漼等十王,并授开府仪同三司;皇子珪封为陈王,澄封为翌王,潓封为恒王,滔封为汴王。陈王已下第四王,幼未授官,并置府官僚属。

其日,光、仪等十人同于东宫尚书省上,诏宰臣及文武百僚送,仪注甚盛。俄除十五王府元僚,并未有府幕,同于礼院上,亦无精选。其时,琚兼广州都督,余如故。琚与鄂王瑶,皇子中有学尚才识,同居内宅,最相爱狎。琚有才力,善骑射。初封甚善,玄宗爱之。以母见疏薄,尝有怨言,为人所构得罪,人用怜之。

宝应元年五月,追复官爵。无子。

夏悼王一,玄宗第九子也。母贞顺皇后为惠妃,见宠。一生而美秀,上钟爱无比,名之为一。开元五年,孩孺而薨,玄宗追封谥。时车驾在东都,葬于城南龙门东岑,欲宫中举目见之。

仪王璲,玄宗第十二子也,初名潍。开元十三年五月,封为仪王。十五年,授河南牧。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兼河南牧,其年改名璲。永泰元年二月薨,废朝三日,赠太傅。天宝中有子封王者二人:侁为钟陵郡王、光禄卿同正员,僆为广陵王、国子祭酒同正员。

颍王璬,玄宗第十三子也。读书有文词。初名澐。开元十三年,封颍王。

十五年,遥领安东都护、平卢军节度大使。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名璬。安禄山反,除蜀郡大都督、剑南节度大使,杨国忠为之副。玄宗幸蜀,令御史大夫魏方进充置顿使,先移牒至蜀,托以颍王之藩,令设储供。玄宗至马嵬,方进被杀,乃令璬先赴本郡,以蜀郡长史崔圆为副。璬性俭率,将渡绵州江,登舟见彩缘席为藉者,顾曰:“此可以为寝处,奈何践之?”命撤去。璬初奉命之藩,卒遽不遑受节,绵州司马史贲进说曰:“王,帝子也,且为节度大使。

今之藩而不持节,单骑径进,人何所赡?请建大槊,蒙之油囊,为旌节状,先驱道路,足以威众。”璬笑曰:“但为真王,何用假旌节乎?”将至成都,崔圆迓之,拜于马前,璬不止之,圆颇怒。玄宗至,璬视事两月,人甚安之。为圆所奏,罢居内宅。后令宣慰肃宗于彭原,遂从归京师。建中四年薨。年六十六,辍朝三日。子伸,天宝中封荥阳郡王,授卫尉卿同正员。

怀哀王敏,玄宗第十五子也。幼而丰秀,以母惠妃之宠,玄宗特加顾念。才晬,开元八年二月薨,追封谥,权窆于景龙观。天宝十三载,改葬京城南,以祔其母敬陵也。

永王璘,玄宗第十六子也。母曰郭顺仪,剑南节度尚书虚己之妹。璘数岁失母,肃宗收养,夜自抱眠之。少聪敏好学,貌陋,视物不正。开元十三年三月,封为永王。十五年五月,遥领荆州大都督。二十年七月,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名璘。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安禄山反范阳。十五载六月,玄宗幸蜀,至汉中郡,下诏以璘为山南东路及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采访等使、江陵郡大都督,余如故。璘七月至襄阳,九月至江陵,召募士将数万人,恣情补署,江淮租赋,山积于江陵,破用钜亿。以薛镠、李台卿、蔡垧为谋主,因有异志。肃宗闻之,诏令归观于蜀,璘不从命。十二月,擅领舟师东下,甲仗五千人趋广陵,以季广琛、浑惟明、高仙琦为将。璘生于宫中,不更人事,其子襄城王亻易又勇而有力,驭兵权,为左右眩惑,遂谋狂悖。璘虽有窥江左之心,而未露其事。吴郡采访使李希言乃平牒璘,大署其名,璘遂激怒,牒报曰:“寡人上皇天属,皇帝友于,地尊侯王,礼绝僚品,简书来往,应有常仪,今乃平牒抗威,落笔署字,汉仪隳紊,一至于斯!”乃使浑惟明取希言,季广琛趣广陵攻采访李成式。璘进至当涂,希言在丹阳,令元景曜、阎敬之等以兵拒之,身走吴郡,李成式使将李承庆拒之。

先是,肃宗以璘不受命,先使中官啖廷瑶、段乔福招讨之。中官至广陵,反式括得马数百匹。时河北招讨判官、司虞郎中李铣在广陵,瑶等结铣为兄弟,求之将兵。铣麾下有骑一百八十人,遂率所领屯于杨子,成式使判官评事裴茂以广陵步卒三千同拒于瓜步洲伊娄埭。希言将元景曜及成式将李神庆并以其众迎降于璘,璘又杀丹徒太守阎敬之以徇。江左大骇。

裴茂至瓜步洲,广张旗帜,耀于江津。璘与亻易登陴望之竟日,始有惧色。

季广琛召诸将割臂而盟,以贰于璘。是日,浑惟明走于江宁,冯季康、康谦投于广陵之白沙。广琛以步卒六千趋广陵,璘使骑追之,广琛曰:“我感王恩,是以不能决战,逃而归国。若逼我,我则不择地而回战矣。”使者返报。其夕,铣等多燃火,人执两炬以疑之,隔江望者,兼水中之影,一皆为二矣。璘军又以火应之。璘惧,以官军悉济矣,遂以儿女及麾下宵遁。迟明,不见济者,遂入城具舟楫,使襄城王驱其众以奔晋陵。宵谍曰:“王走矣。”于是江北之军齐进,募敢死士赵侃、库狄岫、赵连城等共二十人,先锋游弈于新丰,皆因醉而寐。璘闻官军之至,乃使襄城王、高仙琦逆击之。驿骑奔告,侃等介马而出,襄城王已随而至,铣等奔救,张左右翼击之,射中襄城王首,亻易军遂败。高仙琦等四骑与璘南奔,至鄱阳郡,司马陶备闭城拒之。璘怒,命焚其城。至余干,及大庾岭,将南投岭外,为江西采访使皇甫侁下防御兵所擒,因中矢而薨。子亻易等为乱兵所害。肃宗以璘爱弟,隐而不言。

寿王瑁,玄宗第十八子也,初名清。初,瑁母武惠妃,开元元年见幸,宠倾后宫,频产夏悼王、怀哀王、上仙公主,皆端丽,襁褓不育。及瑁之初生,让帝妃元氏请瑁在于邸中收养,妃自乳之,名为己子。十余年在宁邸,故封建之事晚于诸王。宫中常呼为十八郎。十三年三月,封为寿王,始入宫中。十五年,遥领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大使。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名瑁。二十五年,惠妃薨,葬以后礼。二十九年,让帝薨,瑁请制服,以报乳养之恩,玄宗从之。

瑁,天宝中有子封为王者二人:怀为济阳郡王,偡为广阳郡王、鸿胪卿同正员。

唐法,亲王食封八百户,有至一千户;公主三百户,长公主加三百户,有至六百户。高宗朝以沛、英、豫王、太平公主武后所生,食逾于制。垂拱中,太平至一千二百户。圣历初,皇嗣封为相王,食封与太平同三千户。长安中,寿春王兄弟五人,并赐实封三百户。神龙初,相府与太平同至五千户,卫王三千户,温王二千户,成王七百户。寿春王加四百户,通前七百户;嗣雍、衡阳、临淄、巴陵、中山各加二百户,通前五百户。安乐初封二千户,长宁一千五百户,宣城、宜城、宣安各一千户,相王女为县主者各三百户。卫王寻升储位,相府增至七千户,太平至五千户,安乐三千户,长宁二千五百户,宣城已下各二千户。相府、太平、长宁、安乐皆以七千为限,虽水旱亦不破损免,以正租庸充数。唐隆元年,遗制以嗣雍王守礼、寿春王成器封为亲王,各赐实封一千户。开元之后,朝恩睦亲,以宁府最长,封至五千五百户;岐、薛爱弟著勋,五千户;申府以外家微,至四千户;邠府以外枝,至一千八百户。皇妹为公主者,食封一千户,中宗女亦同。其后,皇子封王者赐封二千户,皇女为公主者赐封五百户。咸宜赐汤沐,以母惠妃封至一千户,诸皇女为公主者,例加至一千户。其封自开元已来,皆约以三千为限。

延王玢,玄宗第二十子也,初名洄。玢母即尚书右丞柳范孙也,最为名家,玄宗深重之。玢亦仁爱,有学问。开元十三年,封为延王。十五年,遥领安西大都护、碛西节度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改名玢。天宝十五载,玄宗幸蜀,玢男女三十六人,不忍弃于道路,数日不及行在所,玄宗怒之;赖汉中王瑀抗疏救之,听归于灵武。兴元元年薨。天宝末,封子倬彭城郡王、秘书监同正员,亻延平阳郡王、殿中监同正员。

盛王琦,玄宗第二十一子也。寿王母弟,初名沐。十三年三月,封为盛王。

十五年,领扬州大都督。二十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改名琦。天宝十五年六月,玄宗幸蜀,在路除琦为广陵大都督,仍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支度采访等使,以前江陵大都督府长史刘汇为之副,以广陵长史李成式为副大使、兼御史中丞。琦竟不行。广德二年四月薨,赠太傅。天宝末有子封王者二人:偿真定郡王、太常卿同正员,佩封武都郡王、殿中监同正员。

济王环,玄宗第二十二子也,初名溢。开元十三年三月,封济王。二十三年七月,授开府仪同三司,其月改名环。天宝末有子封为王者二人,傃为永嘉郡王、卫尉卿同正员,俛为平乐郡王、光禄卿同正员。

信王瑝,玄宗第二十三子也,初名沔。开元十三年三月,封为信王。二十三年七月,授开府仪同三司,仍改名瑝。

天宝末有子封为王者二人:佟为新安郡王、太常卿同正员,倜为晋陵郡王、光禄卿同正员。

义王玭,玄宗第二十四子也,初名漼。开元十三年三月,封为义王。二十三年七月,授开府仪同三司,仍改名玭。天宝末有子封为王者二人:仪为舞阳郡王、太仆卿同正员,僇为高密郡王、宗正卿同正员。

陈王珪,玄宗第二十五子也,初名涣。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陈王。二十四年三月改名珪。天宝末男女二十一人,封为王者二人:佗为临淮郡王、太常卿同正员,佼为安阳王、殿中监同正员。

丰王珙,玄宗第二十六子也,初名澄。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丰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珙。天宝十五年六月,玄宗幸蜀,至扶风郡,授珙武威郡都督,仍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支度采访使;以陇右太守邓景山为之副,兼武威长史、御史中丞,充都副大使。珙竟不行。

广德元年十月,吐蕃凌逼上都,上将幸陕州,自苑中而出,骑从半渡浐水。

将军王怀忠遂闭苑门,横截五百余骑,拥十宅诸王西投吐蕃。至城西,适遇元帅郭子仪,怀忠谓子仪曰:“主上东迁,社稷无主,万国颙颙,何所瞻仰!今仆奉诸王等西奔,以副天下之望。令公身为元帅,废置在手,何不行册立之事乎?”

子仪未及对,珙遂越次而言曰:“令公作何语,何不言也?”行军司马王延昌责之曰:“主上虽蒙尘于外,圣德钦明,王身为藩翰,何乃发狂悖之词也?延昌当奏闻于上。”子仪又数让之,命军士领之尽赴行在。潼关谒见,上不之责,珙归幕次,词又不顺。群臣恐遂为乱,请除之,遂赐死。天宝中有子二人为王:佻齐安郡王、宗正卿同正员,伷宜春郡王、鸿胪卿同正员。

恒王瑱,玄宗第二十七子也,初名潓。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恒王。性好道,常服道士衣。授右卫大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瑱。天宝十五载,从幸巴蜀,不复衣道士衣矣。

凉王璿,玄宗第二十九子也,初名漎。母武贤仪,则天时高平王重规女也,开元中入宫中,号为“小武妃”。二十三年七月,封为凉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璿。

初,贞观中,高宗为晋王,以文德皇后最少子,后崩后累年,太宗怜之,不令出阁,至立为太子。高宗朝,睿宗为豫王,虽成长,亦以则天最小子,不令出阁。及至圣历初,封为相王,始出阁。中宗时,以谯王重福失爱,出迁外藩,卫王重俊为太子,入与成王千里等起兵,将诛韦后,故温王重茂虽年十六七,竟亦居中。先天之后,皇子幼则居内,东封年,以渐成长,乃于安国寺东附苑城同为大宅,分院居,为十王宅。令中官押之,于夹城中起居,每日家令进膳。又引词学工书之人入教,谓之侍读。十王,谓庆、忠、棣、鄂、荣、光、仪、颍、永、延、济,盖举全数。其后,盛、仪、寿、陈、丰、恒、凉六王又就封,入内宅。

二十五年,鄂、光得罪,忠继大统,天宝中,庆、棣又殁,唯荣、仪等十四王居院,而府幕列于外坊,时通名起居而已。外诸孙成长,又于十宅外置百孙院。每岁幸华清宫,宫侧亦有十王院、百孙院。宫人每院四百,百孙院三四十人。又于宫中置维城库,诸王月俸物,约之而给用。诸孙纳妃嫁女,亦就十宅中。太子不居于东宫,但居于乘舆所幸之别院。太子亦分院而居,婚嫁则同亲王、公主,在于崇仁之礼院。

天宝十五载六月,玄宗幸蜀,仪王已下十三王从。至汉中郡,遣永王璘出镇荆州。至德二年十月,从还京。广德元年十二月五日,上都失守,有仪、颍、寿、延、盛、济、信、义、陈、恒、凉十一王扈从,幸陕州。十二月,从还上都。璿之子,天宝中封为王者一人:仂,泸阳郡王、殿中监同正员。

汴哀王璥,玄宗第三十子也,初名滔。开元二十五年七月,封为汴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璥,以其月薨。

史臣曰:前史有云:“母爱者子抱”,太子瑛之废,有由然矣。琬为元帅,不幸遽薨,岂天启乱阶,何失众望之速也!永王璘,父在蜀城,兄居灵武,不能立忠孝之节,为社稷之谋,而乃聚兵江上,规为己利,不义不昵,以灾其身,《书》所谓“自作孽,不可逭”也。丰王珙因缘厄运,窃有觊觎,不慎枢机,自贻伊咎,悲矣!

赞曰:《螽斯》之咏,乐有子孙。用建藩屏,以崇本根。谗胜瑛废,恩移至尊。盗炽琬卒,情乖万民。口祸丰珙,自灾永璘。惜乎二胤,不如仁人。

旧唐书

○韦见素(子谔益益子顗) 崔圆 崔涣(子纵) 杜鸿渐

韦见素,字会微,京兆万年人。父凑,开元中太原尹。见素学科登第。景龙中,解褐相王府参军,历卫佐、河南府仓曹。丁父忧,服阕,起为大理寺丞,袭爵彭城郡公。坐事出为坊州司马。入为库部员外郎,加朝散大夫,历右司兵部二员外,左司兵部二郎中,迁谏议大夫。天宝五年,充江西、山南、黔中、岭南等黜陟使,观省风俗,弹纠长吏,所至肃然。使还,拜给事中,驳正绳违,颇振台阁旧典。寻检校尚书工部侍郎,改右丞。九载,迁吏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

见素仁恕长者,意不忤物,及典选累年,铨叙平允,人士称之。时右相杨国忠用事,左相陈希烈畏其权宠,凡事唯诺,无敢发明,玄宗颇知之,圣情不悦。天宝十三年秋,霖雨六十余日,京师庐舍垣墉颓毁殆尽,凡一十九坊汙潦。天子以宰辅或未称职,见此咎征,命杨国忠精求端士,时兵部侍郎吉温方承宠遇,上意用之。国忠以温禄山宾佐,惧其威权,奏寝其事。国忠访于中书舍人窦华、宋昱等,华、昱言见素方雅,柔而易制。上亦以经事相王府,有旧恩,可之。其年八月,拜武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院学士,知门下省事,代陈希烈。见素既为国忠引用,心德之。时禄山与国忠争宠,两相猜嫌,见素亦无所是非,署字而已,遂至凶胡犯顺,不措一言。

十五年六月,哥舒翰兵败桃林,潼关不守。是月,玄宗苍黄出幸,莫知所诣。

杨国忠以身领剑南旄钺,请幸成都。见素与国忠、御史大夫魏方进遇上于延秋门,便扈从之咸阳。翌日,次马嵬驿,军士不得食,流言不逊。龙武将军陈玄礼惧其乱,乃与飞龙马家李护国谋于皇太子,请诛国忠,以慰士心。是日,玄礼等禁军围行宫,尽诛杨氏。见素遁走,为乱兵所伤,众呼曰:“勿伤韦相!”识者救之,获免。上闻之,令寿王瑁宣慰,赐药傅疮。魏方进为乱兵所杀。是日,朝士独见素一人。是夜宿马嵬,上命见素子京兆府司录参军谔为御史中丞,充置顿使。凌晨将发,六军将士曰:“国忠反叛,不可更往蜀川,请之河、陇。”或言灵武、太原,或云还京,议者不一。上意在剑南,虑违士心,无所言。谔曰:“还京须有捍贼之备。今兵马数少,恐非万全,不如且至扶风,徐图去就。”上询于众,众以为然,乃令皇太子后殿。

上至扶风郡,从驾诸军各图去就,颇出丑言。陈玄礼不能制,上闻之忧惧。

会益州贡春彩十万疋,乃以其纲使濛阳尉刘景温为监察御史,其彩悉陈于廷,召六军将士等入,上谓之曰:“卿等皆国之功臣,勋劳素著,朕之优赏,常亦不轻。

逆胡负恩,事须回避,甚知卿等不得别父母妻子,朕亦不及辞九庙。”言发涕流。

又曰:“朕今须幸蜀,蜀路险狭,人若多往,恐难祗供。今有此彩,卿等即宜分取,各自图去就。朕自有子弟、中官等相随,便与卿等诀别。”众咸俯伏号泣,曰:“死生从陛下。”上良久曰:“去住听卿自便。”自是丑言方息。七月,至巴西郡,以见素兼左相、武部尚书。数日,至蜀郡,加金紫光禄大夫,进封豳国公,与一子五品官。

是月,皇太子即位于灵武,道路艰涩,音驿未通。八月,肃宗使至,始知灵武即位。寻命见素与宰臣房琯赍传国宝玉册奉使灵武,宣传诏命,便行册礼。将行,上皇谓见素等曰:“皇帝自幼仁孝,与诸子有异,朕岂不知。往十三年,已有传位之意,属其岁水旱,左右劝朕且俟丰年。尔来便属禄山构逆,方隅震扰,未遂此心。昨发马嵬,亦有处分。今皇帝受命,朕心顿如释负。劳卿等远去,勉辅佐之。多难兴王,自古皆有,卿等乃心王室,以宗社为念,早定中原,吾之望也。”见素等悲泣不自胜。仍以见素子谔及中书舍人贾至充册礼使判官。时肃宗已回幸顺化郡。九月,见素等至,册礼毕,从幸彭原郡。肃宗在东宫,素闻房琯名重,故虚怀以待;以见素常附国忠,礼遇稍薄。明年,至凤翔。三月,除左仆射,罢知政事,以宪部尚书致仕。苗晋卿代为左相。

初,肃宗在凤翔,丧乱之后,纲纪未立,兵吏三铨,簿籍煨烬,南曹选人,文符悉多伪滥。上以凶丑未灭,且示招怀,据到注拟,一无检括。见素曰:“臣典选岁久,周知此弊。今寰区未复,员阙不多。若总无条纲,恐难持久。”上然之,未暇厘革。及还京,选人数千,补授无所,喧诉于朝,由是行见素之言。及房琯以败军左降,崔圆、崔涣等皆罢知政事,上皇所命宰臣,无知政事者。五月,迁见素太子太师。十一月,肃宗自右辅还京,诏见素入蜀奉迎太上皇。十二月,上皇至京师,肃宗御楼大赦。见素以奉上皇幸蜀功,加开府仪同三司,食实封三百户。上元中,以足疾上表请致仕,许之。宝应元年十二月卒,年七十六,赠司空,谥曰忠贞,丧事官给。子倜、谔、益、丱。倜、谔皆位至给事中,益终刑部员外郎,丱终秘书丞。倜子颂。

益子顗,字周人,生一岁而孤,事姊称为恭孝。性嗜学,尤精阴阳、象纬、经略、风俗之书。善持论,有清誉。少以门荫补千牛备身,自鄠县尉判入等,授万年尉,历御史、补阙、尚书郎,累迁给事中、尚书左丞、户部侍郎、中丞、吏部侍郎。其在谏垣,与李约、李正辞迭申裨讽,颇回大政。宰相裴垍、李绛、崔群辈多与友善,而后进之有浮名者,亦游其门,以是称有时望。及李逢吉歼朋党以专政柄,而顗附丽之迹尤密,颇为时人所讥。然处身俭约,有足多者。著《易蕴解》,推演潜亢终始之义,甚有奥旨。宝历元年七月卒,赠礼部尚书。

崔圆,清河东武城人也。后魏左仆射亮之后。父景晊,官至大理评事。圆少孤贫,志尚闳博,好读兵书,有经济宇宙之心。开元中,诏搜访遗逸,圆以钤谋射策甲科,授执戟。自负文艺,获武职,颇不得意。萧炅为京兆尹,荐为会昌丞,累迁司勋员外郎。宰臣杨国忠遥制剑南节度使,引圆佐理,乃奏授尚书郎,兼蜀郡大都督府左司马,知节度留后。天宝末,玄宗幸蜀郡,特迁蜀郡大都督府长史、剑南节度。圆素怀功名,初闻国难,潜使人探国忠深旨,知有行幸之计,乃增修城池,建置馆宇,储备什器。及乘舆至,殿宇牙帐咸如宿设,玄宗甚嗟赏之,即日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剑南节度,余如故。

肃宗即位,玄宗命圆同房琯、韦见素并赴肃宗行在所,玄宗亲制遗爱碑于蜀以宠之。从肃宗还京,以功拜中书令,封赵国公,赐实封五百户。明年,罢知政事,迁太子少师,留守东都。会官军不利于相州,军回过洛阳,所在剽掠。圆弃城南奔襄阳,诏削除阶封。寻起为济王傅。李光弼用为怀州刺史,除太子詹事,改汾州刺史,皆以理行称。拜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观察使,加检校右仆射、兼御史大夫,转检校左仆射知省事。大历三年六月薨,年六十四,辍朝三日,赠太子太师,谥曰昭襄。

崔涣,祖玄暐,神龙功臣,封博陵郡王。父璩,文学知名,位至礼部侍郎。

涣少以士行闻,博综经籍,尤善谈论,累迁尚书司门员外郎。天宝末,杨国忠出不附己者,涣出为剑州刺史。天宝十五载七月,玄宗幸蜀,涣迎谒于路,抗词忠恳,皆究理体,玄宗嘉之,以为得涣晚。宰臣房琯又荐之,即日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扈从成都府。

肃宗灵武即位。八月,与左相韦见素、同平章事房琯、崔圆同赍册赴行在。

时未复京师,举选路绝,诏涣充江淮宣谕选补使,以收遗逸。惑于听受,为下吏所鬻,滥进者非一,以不称职闻。乃罢知政事,除左散骑常侍,兼余杭太守、江东采访防御使。旋授正议大夫、太子宾客。乾元三年正月,转大理卿。再迁吏部侍郎、检校工部尚书、集贤院待诏。性尚简澹,不交世务,颇为时望所归。迁御史大夫,加税地青苗钱物使。时以此钱充给京百官料,涣为属吏希中,以下估为使料,上估为百官料。其时为皇城副留守张清发之,诏下有司讯鞫,涣无词以对,坐是贬道州刺史。大历三年十二月壬寅,以疾终。

子纵,初以荫补协律郎,三迁为监察御史。诏择令长于台省,除蓝田令,宽明勤干,德化大行,县人为之立碑颂德。转京兆府司录,累迁金部员外郎。以父贬道州刺史,弃官就养。丁父忧,终制,六迁大理卿、兼御史中丞、汴西水陆运两税盐铁等使。田悦连败,走魏州,婴城自守,诸道兵围之,屡乏食,诏纵兼魏州四节度粮料使,军储稍给。德宗幸奉天,四方握兵,未有至者。纵先知之,潜告李怀光劝令奔命,怀光从之。纵乃悉敛军财与怀光俱来,调给具备。怀光兵士久战河外,及次河中,将迁延。纵之货币先已渡河,纵谓众曰:“若济,悉以分赐。”众利之,乃西。至奉天,加右庶子,充使。无几,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数奏怀光刚愎反覆,宜阴备之。及行幸梁州,左右或短之曰:“纵素善怀光,今不来矣。”上曰:“他人不知纵,吾可保其心。”不数日,纵至,拜御史大夫。

尝议其大体,不亲细事,狱诉仪制,皆付之僚吏。

贞元元年,亲祠南郊,为大礼使。属兵旱之后,赋入尚少,纵裁定文物,俭而中礼。无何,万年丞源邃为京兆尹李齐运所抑捽至死,纵劾奏不行。数月,除吏部侍郎,寻检校礼部尚书、东畿唐汝邓都观察使、河南尹。是时兵革甫定,民耗六七,纵悉心求瘼,为理简易。先是,戍边之师由洛阳者,储饩取办于编户。

纵始官备,不征于人,令五家相保,俾自占告发敛,以绝胥吏之私。又引伊、洛水以通里闬,都中灌溉济不逮为十一二,人甚安之。征拜太常卿。贞元七年六月卒官,年六十二,谥曰忠,赠吏部尚书。

纵孝悌,修饬自立,以父为元载排抑,居退十余年,左宦外府,讫载得罪,

不求闻达。初,涣有宠妾郑氏,纵以母事之。郑氏性刚戾,待纵不以理,虽为大僚,每加笞诟。纵率妻子候颜,敬顺不懈,时以为难。

杜鸿渐,故相暹之族子。祖慎行,益州长史。父鹏举,官至王友。鸿渐敏悟好学,举进士,解褐王府参军。天宝末,累迁大理司直,朔方留后、支度副使。

肃宗北幸,至平凉,未知所适。鸿渐与六城水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卢简金、关内盐池判官李涵谋曰:“今胡羯乱常,二京陷没,主上南幸于巴蜀,皇太子理兵于平凉。然平凉散地,非聚兵之处,必欲制胜,非朔方不可。

若奉殿下,旬日之间,西收河、陇,回纥方强,与国通好,北征劲骑,南集诸城,大兵一举,可复二京。雪社稷之耻,上报明主,下安苍生,亦臣子之用心,国家之大计也。”鸿渐即日草笺具陈兵马招集之势,录军资、器械、仓储、库物之数,令李涵赍赴平凉,肃宗大悦。鸿渐知肃宗发平凉,于北界白草顿迎谒,因劳诸使及兵士,进言曰:“朔方天下劲兵,灵州用武之处。今回纥请和,吐蕃内附,天下郡邑,人皆坚守,以待制命。其中虽为贼所据,亦望不日收复,殿下整理军戎,长驱一举,则逆胡不足灭也。”肃宗然之。及至灵武,鸿渐与裴冕等劝即皇帝位,以归中外之望,五上表,乃从。鸿渐素习帝王陈布之仪,君臣朝见之礼,遂采摭旧仪,绵蕝其事。城南设坛壝,先一日具仪注草奏。肃宗曰:“圣君在远,寇逆未平,宜罢坛场。”余可其奏。肃宗即位,授兵部郎中,知中书舍人事,寻转武部侍郎。至德二年,兼御史大夫,为河西节度使、凉州都督。两京平,迁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荆南节度使。

襄州大将康楚元、张嘉延盗所管兵,据襄州城叛,刺史王政遁走。嘉延南袭荆州,鸿渐闻之,弃城而遁。澧、朗、硖、归等州闻鸿渐出奔,皆惶骇,潜窜山谷。岁余,征拜尚书右丞、吏部侍郎、太常卿,充礼仪使。二圣晏驾,鸿渐监护仪制,山陵毕,加光禄大夫,封卫国公。广德二年,代宗将享郊庙,拜鸿渐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转中书侍郎。

永泰元年十月,剑南西川兵马使崔旰杀节度使郭英乂,据成都,自称留后。

邛州衙将柏贞节、泸州衙将杨子琳、剑州衙将李昌巙等兴兵讨旰,西蜀大乱。

明年二月,命鸿渐以宰相兼充山、剑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以平蜀乱。鸿渐心无远图,志气怯懦,又酷好浮图道,不喜军戎。既至成都,惧旰雄武,不复问罪,乃以剑南节制表让于旰。时西戎寇边,关中多事,鸿渐孤军陷险,兵威不振,代宗不获已,从之。仍以旰为剑南西川行军司马,柏贞节为邛州刺史,杨子琳为泸州刺史,各罢兵。寻请入觐,仍表崔旰为西川兵马留后。大历二年,诏以旰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召鸿渐还京。鸿渐仍率旰同入觐,代宗嘉之。后知政事,转门下侍郎,让山南副元帅。三年八月,代王缙为东都留守,充河南、淮西、山南东道副元帅,平章事如故。以疾上表乞骸骨,从之,竟不之任。四年十一月卒,赠太尉,谥曰文宪。辍朝三日,赐物五百疋,粟五百石。

鸿渐晚年乐于退静,私第在长兴里,馆宇华靡,宾僚宴集。鸿渐悠然赋诗曰:

“常愿追禅理,安能挹化源。”朝士多属和之。及休致后病,令僧剃顶发,及卒,遗命其子依胡法塔葬,不为封树,冀类缁流,物议哂之。

史臣曰:禄山狂悖已显,玄宗宠任无疑,见素知国危,陈庙算,直言极谏,而君不从,独正犯难,而人不咎,出生入死,善始令终者鲜矣。时论以见素取容于国忠,无言匡大政。且国忠恃内戚,弄重权,沮林甫奸豪,取其大位,若见素之孤直,岂许取容?盖祸胎已成,政柄久紊,见素入相余年,言不从而难作,虽有周、孔之才,其能匡救者乎?谔才辩,顗俭约,雅符积善之庆矣。圆守文之士,非御侮之才。涣才兼行闻,命与时会。发言上沃主意,遽致显荣;当官屡为吏欺,终及窜逐。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纵忠于国,能于官,孝于家,三者备矣,孰能继之?鸿渐有卫社之功,非干城之责,时以任崔旰为非,则不然矣。且旰南拒贞节,北败献诚,宜以怀来,未可力制,终致归国,岂非臧谋?向讨之,即为剧贼矣。然事佛徼福,朋势取容,非君子之道焉。

赞曰:玄宗失德,禄山肆逆。见素竭节,诸公协力。

旧唐书

○冯盎 阿史 那社尔(子道真叔祖苏尼失苏尼失子忠附) 契苾 何力 黑齿 常之 李多祚 李嗣业 白孝德

冯盎,高州良德人也。累代为本部大首领。盎少有武略,隋开皇中为宋康令。

仁寿初,潮、成等五州獠叛,盎驰至京,请讨之。文帝敕左仆射杨素与盎论贼形势,素曰:“不意蛮夷中有此人,大可奇也。”即令盎发江、岭兵击之。贼平,授金紫光禄大夫,仍除汉阳太守。

武德三年,广、新二州贼帅高法澄、洗宝彻等并受林士弘节度,杀害隋官吏,盎率兵击破之。既而宝彻兄子智臣又聚兵于新州,自为渠帅,盎趋往击之。兵交,盎却兜鍪大呼曰:“尔等颇识我否?”贼多弃戈肉袒而拜,其徒遂溃,擒宝彻、智臣等,岭外遂定。或有说盎曰:“自隋季崩离,海内**。今唐虽应运,而风教未浃,南越一隅,未有所定。公克平五岭二十余州,岂与赵佗九郡相比?今请上南越王之号。”盎曰:“吾居南越,于兹五代,本州牧伯,唯我一门,子女玉帛,吾之有也。人生富贵,如我殆难,常恐弗克负荷,以坠先业。本州衣锦便足,余复何求?越王之号,非所闻也。”

四年,盎以南越之众降,高祖以其地为罗、春、白、崖、儋、林等八州,仍授盎上柱国、高罗总管,封吴国公,寻改封越国公。拜其子智戴为春州刺史,智或东合州刺史,徙封盎耿国公。贞观五年,盎来朝,太宗宴赐甚厚。俄而罗窦诸洞獠叛,诏令盎率部落二万为诸军先锋。时有贼数万屯据险要,不可攻逼。盎持弩语左右曰:“尽吾此箭,可知胜负。”连发七矢,而中七人,贼退走,因纵兵乘之,斩首千余级。太宗令智戴还慰省之,自后赏赐不可胜数。盎奴婢万余人,所居地方二千里,勤于簿领,诘擿奸状,甚得其情。二十年卒。赠左骑卫大将军、荆州都督。

阿史那社尔,突厥处罗可汗子也。年十一,以智勇称于本蕃,拜为拓设,建牙于碛北,与欲谷设分统铁勒、纥骨、同罗等诸部。在位十年,无所课敛。诸首领或鄙其不能富贵,社尔曰:“部落既丰,于我便足。”诸首领咸畏而爱之。

武德九年,延陀、回纥等诸部皆叛,攻破欲谷设,社尔击之,复为延陀所败。

贞观二年,遂率其余众保于西偏,依可汗浮图。后遇颉利灭,而西蕃叶护又死,奚利邲咄陆可汗兄弟争国,社尔扬言降之,引兵西上,因袭破古蕃,半有其国,得众十余万,自称都布可汗。谓其诸部曰:“首为背叛破我国者,延陀之罪也。

今我据有西方,大得兵马,不平延陀而取安乐,是忘先可汗,为不孝也。若天令不捷,死亦无恨。”其酋长咸谏曰:“今新得西方,须留镇压。若即弃去,远击延陀,只恐叶护子孙必来复国。”社尔不从,亲率五万余骑讨延陀于碛北,连兵百余日。遇我行人刘善因立同娥设为咥利始可汗,社尔部兵又苦久役,多委之逃。

延陀因纵击败之,复保高昌国。其旧兵在者才万余人,又与西蕃结隙。

九年,率众内属,拜左骑卫大将军。岁余,令尚衡阳长公主,授驸马都尉,典屯兵于苑内。十四年,授行军总管,以平高昌。诸人咸即受赏,社尔以未奉诏旨,秋毫无所取。及降别敕,然后受之。及所取,唯老弱故弊而已。军还,太宗美其廉慎,以高昌所得宝刀并杂彩千段赐之,仍令检校北门左屯营,封毕国公。

十九年,从太宗征辽,至驻跸阵,频遭流矢,拔而又进。其所部兵士,人百其勇,尽获殊勋。师旋,兼授鸿胪卿。二十一年,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征龟兹。明年,军次西突厥,击处密,大破之,余众悉降。又下龟兹大拨换城,虏龟兹王白诃黎布失毕及大臣那利等百余人而还。属太宗崩,请以身殉葬,高宗遣使喻以先旨,不许。迁右卫大将军。永徽四年,加位镇军大将军。六年卒,赠辅国大将军、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起冢以象葱山,仍为立碑,谥曰元。子道真,位至左屯卫大将军。

贞观初,阿史那苏尼失者,启民可汗之母弟,社{人小}叔祖也。其父始毕可汗以为沙钵罗设,督部落五万家,牙直灵州之西北,骁雄有恩惠,甚得种落之心。

及颉利政乱,而苏尼失所部独不携离。突利之来奔也,颉利乃立苏尼失为小可汗。

及颉利为李靖所破,独骑而投之,苏尼失遂举其众归国,因令子忠擒颉利以献。

太宗赏赐优厚。拜北宁州都督、右卫大将军,封怀德郡王。贞观八年卒。

忠以擒颉利功,拜左屯卫将军,妻以宗女定襄县主,赐名为忠,单称史氏。

贞观九年,迁右卫大将军。永徽初,封薛国公,累迁右骁卫大将军。所历皆以清谨见称,时人比之金日磾。上元初卒,赠镇军大将军,陪葬昭陵。

子暕,袭封薛国公,垂拱中,历位司仆卿。

契苾何力,其先铁勒别部之酋长也。父葛,隋大业中继为莫贺咄特勒,以地逼吐谷浑,所居隘狭,又多瘴疠,遂入龟兹,居于热海之上。特勤死,何力时年九岁。降号大俟利发。至贞观六年,随其母率众千余家诣沙州,奉表内附,太宗置其部落于甘、凉二州。何力至京,授左领军将军。

七年,与凉州都督李大亮、将军薛万均同征吐谷浑。军次赤水川,万均率骑先行,为贼所攻,兄弟皆中枪堕马,徒步而斗,兵士死者十六七。何力闻之,将数百骑驰往,突围而前,纵横奋击,贼兵披靡,万均兄弟由是获免。时吐谷浑主在突沦川,何力复欲袭之,万均惩其前败,固言不可。何力曰:“贼非有城郭,逐水草以为生,若不袭其不虞,便恐鸟惊鱼散,一失机会,安可倾其巢穴耶!”

乃自选骁兵千余骑,直入突沦川,袭破吐谷浑牙帐,斩首数千级,获驼马牛羊二十余万头,浑主脱身以免,俘其妻子而还。有诏劳于大斗拔谷。万均乃排毁何力,自称己功。何力不胜愤怒,拔刀而起,欲杀万均,诸将劝止之。太宗闻而责问其故,何力言万均败恧之事,太宗怒,将解其官回授,何力固让曰:“以臣之故而解万均,恐诸蕃闻之,以为陛下厚蕃轻汉,转相诬告,驰竞必多。又夷狄无知,或谓汉臣皆如此辈,固非安宁之术也。”太宗乃止。寻令北门宿卫,检校屯营事,敕尚临洮县主。

十四年,为葱山道副大总管,讨平高昌。时何力母姑臧夫人、母弟贺兰州都督沙门并在凉府。十六年,诏许何力观省其母,兼抚巡部落。时薛延陀强盛,契苾部落皆愿从之。何力至,闻而大惊曰:“主上于汝有厚恩,任我又重,何忍而图叛逆!”诸首领皆曰:“可敦及都督已去,何故不行?”何力曰:“我弟沙门孝而能养,我以身许国,终不能去也。”于是众共执何力至延陀所,置于可汗牙前。何力箕踞而坐,拔佩刀东向大呼曰:“岂有大唐烈士,受辱蕃庭,天地日月,愿知我心!”又割左耳以明志不夺也。可汗怒,欲杀之,为其妻所抑而止。初,太宗闻何力之延陀,明非其本意。或曰:“人心各乐其土,何力今入延陀,犹鱼之得水也。”太宗曰:“不然,此人心如铁石,必不背我。”会有使自延陀至,具言其状,太守泣谓群臣曰:“契苾何力竟如何?”遽遣兵部侍郎崔敦礼持节入延陀,许降公主,求何力。由是还,拜右骁卫大将军。太宗既许公主于延陀,行有日矣,何力抗表固言不可。太宗曰:“吾闻天子无戏言,既已许之,安可废?”

何力曰:“然。臣本请延缓其事,不谓总停。臣闻六礼之内,婿合亲迎,宜告延陀亲来迎妇,纵不敢至京邑,即当使诣灵州。畏汉必不敢来,论亲未可有成日。

既忧闷,臣又携离,不盈一年,自相猜忌。延陀志性狠戾,若死,必两子相争,坐而制之,必然之理。”太宗从之。延陀恐有诈,竟不至灵州。自后常悒悒不得志,一年而死,两子果争权,各立为主。

太宗征辽东,以何力为前军总管,军次白崖城,为贼所围,被矛中腰,疮重疾甚,太宗自为傅药。及拔贼城,敕求伤之者高突勃,付何力自杀之。何力奏言:

“犬马犹为其主,况于人乎?彼为其主,况致命冒白刃而刺臣,是其义勇士也。

本不相识,岂是冤仇?”遂舍之。二十二年,为昆丘道总管,击龟兹,获其王诃梨布失毕及诸首领等。太宗崩,何力欲杀身以殉,高宗谕而止之。

永徽二年,处月、处密叛,以何力为弓月道大总管,讨平之,擒其渠帅处密时健俟斤、合支贺等以归。显庆二年,迁左骁卫大将军,累封郕国公,兼检校鸿胪卿。龙朔元年,又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九月,次于鸭绿水,其地即高丽之险阻,莫离支男生以精兵数万守之,众莫能济。何力始至,会层冰大合,趣即渡兵,鼓噪而进,贼遂大溃,追奔数十里,斩首三万级,余众尽降,男生仅以身免。

会有诏班师,乃还。其年,九姓叛,以何力为铁勒道安抚大使。乃简精骑五百驰入九姓中,贼大惊,何力乃谓曰:“国家知汝被诖误,遂有翻动,使我舍汝等过,皆可自新。罪在酋渠,得之则已。”诸姓大喜,共擒伪叶护及设、特勤等同恶二百余人以归,何力数其罪而诛之。乾封元年,又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高丽有众十五万,屯于辽水,又引靺鞨数万据南苏城。何力奋击,皆大破之。

斩首万余级,乘胜而进,凡拔七城。乃回军会英国公李勣于鸭绿水,共攻辱夷、大行二城,破之。勣顿军于鸭绿栅,何力引蕃汉兵五十万先临平壤。勣仍继至,共拔平壤城,执男建,虏其王还。授镇军大将军,行左卫大将军,徙封凉国公,仍检校右羽林军。仪凤二年卒,赠辅国大将军、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谥曰烈。

有三子:明、光、贞。明,左鹰扬卫大将军,兼贺兰都督,袭爵凉国公。光,则天时右豹韬卫将军,为酷吏所杀。贞,司膳少卿。

黑齿常之,百济西部人。长七尺余,骁勇有谋略。初在本蕃,仕为达率兼郡将,犹中国之刺史也。显庆五年,苏定方讨平百济,常之率所部随例送降款。时定方絷左王及太子隆等,仍纵兵劫掠,丁壮者多被戮。常之恐惧,遂与左右十余人遁归本部,鸠集亡逸,共保任存山,筑栅以自固,旬日而归附者三万余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领敢死之士拒战,官军败绩,遂复本国二百余城,定方不能讨而还。龙朔三年,高宗遣使招谕之,常之尽率其众降。累转左领军员外将军。

仪凤中,吐蕃犯边,常之从李敬玄击之。刘审礼之没贼,敬玄欲抽军,却阻泥沟,而计无所出。常之夜率敢死之兵五百人进掩贼营,吐蕃首领跋地设弃军宵遁,敬玄因此得还。高宗叹其才略,擢授左武卫将军,兼检校左羽林军,赐金五百两、绢五百匹,仍充河源军副使。时吐蕃赞婆及素和贵等贼徒三万余屯于良非川。常之率精骑三千夜袭贼营,杀获二千级,获羊马数万,赞婆等单骑而遁。擢常之为大使,又赏物四百匹。常之以河源军正当贼冲,欲加兵镇守,恐有运转之费,遂远置烽戍七十余所,度开营田五千余顷,岁收百余万石。开耀中,赞婆等屯于青海,常之率精兵一万骑袭破之,烧其粮贮而还。常之在军七年,吐蕃深畏惮之,不敢复为边患。嗣圣元年,迁左武卫大将军,仍检校左羽林军。垂拱二年,突厥犯边,命常之率兵拒之。蹑至两井,忽逢贼三千余众,常之见贼徒争下马著甲,遂领二百余骑,身当先锋直冲,贼遂弃甲而散。俄顷,贼众大至。及日将暮,常之令伐木,营中燃火如烽燧,时东南忽有大风起,贼疑有救兵相应,遂狼狈夜遁。以功进封燕国公。三年,突厥入寇朔州,常之又充大总管,以李多祚、王九言为副。追蹑至黄花堆,大破之,追奔四十余里,贼散走碛北。时有中郎将爨宝璧表请穷追余贼,制常之与宝璧会,遥为声援。宝璧以为破贼在朝夕,贪功先行,竟不与常之谋议,遂全军而没。寻为周兴等诬构,云与右鹰扬将军赵怀节等谋反系狱,遂自缢而死。

常之尝有所乘马为兵士所损,副使牛师奖等请鞭之。常之曰:“岂可以损私马而决官兵乎!”竟赦之。前后所得赏赐金帛等,皆分给将士;及死,时甚惜之。

李多祚,代为靺鞨酋长。多祚骁勇善射,意气感激。少以军功历位右羽林军大将军,前后掌禁兵,北门宿卫二十余年。

神龙初,张柬之将诛张易之兄弟,引多祚将筹其事,谓曰:“将军在北门几年?”曰:“三十年矣。”柬之曰:“将军击钟鼎食,金章紫绶,贵宠当代,位极武臣,岂非大帝之恩乎?”曰:“然。”又曰:“将军既感大帝殊泽,能有报乎?大帝之子见在东宫,逆竖张易之兄弟擅权,朝夕危逼。宗社之重,于将军,诚能报恩,正属今日。”多祚曰:“苟缘王室,惟相公所使,终不顾妻子性命。”

因即引天地神祗为要誓,词气感动,义形于色。遂与柬之等定谋诛易之兄弟,以功进封辽阳郡王,食实封八百户,仍拜其子承训为卫尉少卿。其年,将有事于太庙,特令多祚与安国相王登辇夹侍。监察御史王觌上疏谏曰:“窃惟祔庙之礼,在于尊祖奉先;肃事之仪,岂厌惟亲与德。伏见恩敕令安国相王与李多祚参乘,且多祚夷人,有功于国,适可加之宠爵,岂宜逼奉至尊,侍帝弟而连衡,与吾君而共辇?诚恐万方之人,不允所望。昔文帝引赵谈参乘,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之余共载!’于是斥而下之。多祚虽无赵谈之累,亦非卿相之重,不自循省,无闻固让,岂国乏良辅,更无其人。史官所书,将示于后。何袁盎之强谏,独微臣之不及。惟陛下详择焉。”上谓觌曰:“多祚虽是夷人,缘其有功,委以心腹,特令侍辇,卿勿复言也。”

节愍太子之杀武三思也,多祚与羽林大将军李千里等率兵以从。太子令多祚先至玄武楼下,冀上问以杀三思之意,遂按兵不战。时有宫闱令杨思勖于楼上侍帝,请拒其先锋。多祚子婿羽林中郎将野呼利为先军总管,思勖挺刃斩之,兵众大沮。多祚俄为左右所杀,并杀其二子,籍没其家。睿宗即位,下制曰:“以忠报国,典册所称;感义捐躯,名节斯在。故右羽林大将军、上柱国、辽阳郡王李多祚,三韩贵种,百战余雄。席宠禁营,乃心王室,仗兹诚信,翻陷诛夷。赖彼神明,重清奸慝,永言徽烈,深合褒崇。宜追殁后之荣,以复生前之命。可还旧官,仍宥其妻子。”

李嗣业,京兆高陵人也。身长七尺,壮勇绝伦。天宝初,随募至安西,频经战斗,于时诸军初用陌刀,咸推嗣业为能。每为队头,所向必陷。节度使马灵察知其勇健,每出师,令嗣业与焉。累迁至中郎将。天宝七载,安西都知兵马使高仙芝奉诏总军,专征勃律,选嗣业与郎将田珍为左右陌刀将。于时吐蕃聚十万众于娑勒城,据山因水,堑断崖谷,编木为城。

仙芝夜引军渡信图河,奄至城下。仙芝谓嗣业与田珍曰:“不午时须破此贼。”

嗣业引步军持长刀上,山头抛櫑蔽空而下,嗣业独引一旗于绝险处先登,诸将因之齐上。贼不虞汉军暴至,遂大溃,填溪谷,投水溺死,仅十八九。遂长驱至勃律城擒勃律王、吐蕃公主,斩藤桥,以兵三千人戍。于是拂林、大食诸胡七十二国皆归国家,款塞朝献,嗣业之功也。由此拜右威卫将军。十载,又从平石国,及破九国胡并背叛突骑施,以跳**加特进,兼本官。初,仙芝绐石国王约为和好,乃将兵袭破之,杀其老弱,虏其丁壮,取金宝瑟瑟驼马等,国人号哭,因掠石国王东,献之于阙下。其子逃难奔走,告于诸胡国。群胡忿之,与大食连谋,将欲攻四镇。仙芝惧,领兵二万深入胡地,与大食战,仙芝大败。会夜,两军解,仙芝众为大食所杀,存者不过数千。事窘,嗣业白仙芝曰:“将军深入胡地,后绝救兵。今大食战胜,诸胡知,必乘胜而并力事汉。若全军没,嗣业与将军俱为贼所虏,则何人归报主?不如驰守白石岭,早图奔逸之计。”仙芝曰:“尔,战将也。吾欲收合余烬,明日复战,期一胜耳。”嗣业曰:“愚者千虑,或有一得,势危若此,不可胶柱。”固请行,乃从之。路隘,人马鱼贯而奔。会跋汗那兵众先奔,人及驼马塞路,不克过。嗣业持大棒前驱击之,人马应手俱毙。胡等遁,路开,仙芝获免。仙芝表其功,加骠骑左金吾大将军。

及禄山反,两京陷,上在灵武,诏嗣业赴行在。嗣业自安西统众万里,威令肃然,所过郡县,秋毫不犯。至凤翔谒见,上曰:“今日得卿,胜数万众,事之济否,实在卿也。”遂与郭子仪、仆固怀恩等常犄角为先锋将。嗣业每持大棒冲击,贼众披靡,所向无敌。

禄山之乱,两京未复,肃宗在凤翔。至德二年九月,嗣业从广平王收复京城,与贼大战于香积寺北,西拒沣水,东临大川,十里间军容不断。嗣业时为镇西、北庭支度行营节度使,为前军,朔方右行营节度使郭子仪为中军,关内行营节度王思礼为后军。戈铤鼓鞞,震曜山野,距贼军数里,列长阵而待之。贼将李归仁初以锐师数来挑战,我师攒矢而逐之,贼军大至,逼我追骑,突入我营,我师嚣乱。嗣业谓郭子仪曰:“今日之事,若不以身啖寇,决战于阵,万死而冀其一生。

不然,则我军无孑遗矣。”嗣业乃脱衣徒搏,执长刀立于阵前大呼,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杀十数人,阵容方驻。前军之士尽执长刀而出,如墙而进。嗣业先登奋命,所向摧靡。是时,贼先伏兵于营东,侦者知之,元帅广平王分回纥锐卒,令击其伏兵,贼将大败。嗣业出贼营之背,与回纥合势,表里夹攻,自午及酉,斩首六万级,填沟壑而死者十二三。贼帅张通儒、安守忠、李归仁等收合残卒,东走保陕郡。庆绪又命严庄率众数万,赴陕助通儒辈以拒官军。广平王、郭子仪、王思礼等大军营于陕西。嗣业与子仪遇贼于新店,与之力战,数合,我师初胜而后败,嗣业逐急应接。回纥从南山望见官军败,曳白旗而下,径抵贼背,穿贼阵,贼阵西北角先陷。嗣业又率精骑前击,表里齐进,贼众大败,走河北。子仪遂收东都。嗣业以功加开府仪同三司、卫尉卿,封虢国公,食实封二百户。

乾元二年,诸将同围相州。是时筑堤引漳水灌城,经月余,城不拔。是时,军无统帅,诸将自图全,人无斗志。贼每出战,嗣业被坚冲突,履锋冒刃,为流矢所中。数日,疮欲愈,卧于帐中,忽闻金鼓之声,因而大叫,疮中血出数升注地而卒。上闻之震悼,嗟惜久之,诏曰:“临难忘身,为臣之大节;念功加赠,经国之常典。故卫尉卿、兼怀州刺史、充北庭行营节度使、虢国公李嗣业,植操沉厚,秉心忠烈,怀干时之勇略,有戡难之远谋。久仕边陲,备经任使。自凶渠构乱,中夏不宁,持感激之诚,总骁果之众,亲当矢石,频立勋庸。壮节可嘉,将谋于百胜;忠诚未遂,空恨于九原。言念其功,良深悯悼。死于王事,礼有可加,宜赠裂土之封,用广饰终之义。可赠武威郡王。其赙赠及缘葬事,所司倍于常式,仍令官给灵舆,递还所在。以其子佐国袭其官爵,食实封二百户。”

白孝德,安西胡人也,骁悍有胆力。乾元中,事李光弼为偏裨。史思明攻河阳,使骁将刘龙仙率铁骑五千临城挑战。龙仙捷勇自恃,举右足加马鬛上,嫚骂光弼。光弼登城望,顾诸将曰:“孰可取者?”仆固怀恩请行,光弼曰:“此非大将所为。”历选其次,左右曰:“白孝德可。”光弼乃招孝德前,问曰:“可乎?”曰:“可。”光弼问:“所要几何兵?”孝德曰:“可独往耳。”光弼壮之。终问所欲,对曰:“愿选五十骑于军门为继,兼请大军鼓噪以增气势,他无所用。”光弼抚其背以遣之。孝德挟二矛,策马截流而渡。半济,怀恩贺曰:

“克矣。”光弼曰:“未及,何知其克?”怀恩曰:“观其揽辔便辟,可万全者。”

龙仙见其独来,甚易之,足不降鬛。稍近,将动,孝德摇手示之,若使其不动,龙仙不之测,乃止。孝德呼曰:“侍中使余致辞,非他也。”龙仙去十步与之言,亵骂如初。孝德息马伺便,因瞋目曰:“贼识我乎?”龙仙曰:“谁耶?”曰:

“我,国之大将白孝德也。”龙仙曰:“是何猪狗!”孝德发声寔啖,持矛跃马而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骑继进。龙仙矢不暇发,环走堤上。孝德追及,斩首,携之而归,贼徒大骇。其后,累战功至安西北庭行营节度、鄜坊邠宁节度使,历检校刑部尚书,封昌化郡王。以家难去职,服阕复旧官。

大历十四年九月,转太子少傅,寻卒,时年六十六,赠太子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