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王承乾 楚王宽 吴王恪(子成王千里孙信安王祎) 濮王泰 庶人祐 蜀王愔 蒋王惲 越王贞(子琅邪王冲) 纪王慎 江王嚣 代王简 赵王福 曹王明

太宗十四子:文德皇后生高宗大帝、恒山王承乾、濮王泰,杨妃生吴王恪、

蜀王愔,阴妃生庶人祐,燕妃生越王贞、江王嚣,韦妃生纪王慎,杨妃生赵王福,杨氏生曹王明,王氏生蒋王惲,后宫生楚王宽、代王简。

恒山王承乾,太宗长子也,生于承乾殿,因以名焉。武德三年,封恒山王。

七年,徙封中山。太宗即位,为皇太子。时年八岁,性聪敏,太宗甚爱之。太宗居谅暗,庶政皆令听断,颇识大体。自此太宗每行幸,常令居守监国。及长,好声色,慢游无度,然惧太宗知之,不敢见其迹。每临朝视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后,便与群小亵狎。宫臣或欲进谏者,承乾必先揣其情,便危坐敛容,引咎自责。枢机辨给,智足饰非,群臣拜答不暇,故在位者初皆以为明而莫之察也。承乾先患足,行甚艰难,而魏王泰有当时美誉,太宗渐爱重之。承乾恐有废立,甚忌之。泰亦负其材能,潜怀夺嫡之计。于是各树朋党,遂成衅隙。有太常乐人年十余岁,美姿容,善歌舞,承乾特加宠幸,号曰称心。太宗知而大怒,收称心杀之,坐称心死者又数人。承乾意泰告讦其事,怨心逾甚。痛悼称心不已,于宫中构室,立其形像,列偶人车马于前,令宫人朝暮奠祭。承乾数至其处,徘徊流涕。

仍于宫中起冢而葬之,并赠官树碑,以申哀悼。承乾自此托疾不朝参者辄逾数月。

常命户奴数十百人专习伎乐,学胡人椎髻,翦彩为舞衣,寻橦跳剑,昼夜不绝,鼓角之声,日闻于外。

时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孔颖达受诏辅导,志宁撰《谏苑》二十卷讽之,颖达又多所规奏。太宗并嘉之,二人各赐帛百匹、黄金十斤。以励承乾之意,仍迁志宁为詹事。未几,志宁以母忧去职,承乾侈纵日甚。太宗复起志宁为詹事,志宁与左庶子张玄素数上书切谏,承乾并不纳。又尝召壮士左卫副率封师进及刺客张师政、纥干承基,深礼赐之,令杀魏王泰,不克而止。寻与汉王元昌、兵部尚书侯君集、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洋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等谋反,将纵兵入西宫。贞观十七年,齐王祐反于齐州。承乾谓纥干承基曰:“我西畔宫墙,去大内正可二十步来耳,此间大亲近,岂可并齐王乎?”会承基亦外连齐王,系狱当死,遂告其事。太宗召承乾,幽之别室。命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特进萧瑀、兵部尚书李勣、大理卿孙伏伽、中书侍郎岑文本、御史大夫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等参鞫之,事皆明验。废承乾为庶人,徙黔州;元昌赐令自尽,侯君集等咸伏诛。其宫僚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赵弘智、令狐德棻、中书舍人萧钧,并以材选用,承乾既败,太宗引大义以让之,咸坐免。十九年,承乾卒于徙所,太宗为之废朝,葬以国公之礼。二子象、厥。象官至怀州别驾,厥至鄂州别驾。象子适之,别有传。

楚王宽,太宗第二子也。出继叔父楚哀王智云。早薨。贞观初追封,无后,国除。

吴王恪,太宗第三子也。武德三年,封蜀王,授益州大都督,以年幼不之官。

十年,又徙封吴王。十二年,累授安州都督。及将赴职,太宗书诫之曰:“吾以君临兆庶,表正万邦。汝地居茂亲,寄惟藩屏,勉思桥梓之道,善侔间、平之德。

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三风十愆,不可不慎。如此则克固盘石,永保维城。外为君臣之忠,内有父子之孝,宜自励志,以勖日新。汝方违膝下,凄恋何已,欲遗汝珍玩,恐益骄奢。故诫此一言,以为庭训。”高宗即位,拜司空、梁州都督。

恪母,隋炀帝女也。恪又有文武才,太宗常称其类己。既名望素高,甚为物情所向。长孙无忌既辅立高宗,深所忌嫉。永徽中,会房遗爱谋反,遂因事诛恪,以绝众望,海内冤之。有子四人:仁、玮、琨、璄,并流于岭表。

寻追封恪为郁林王,并为立庙。又封仁为郁林县侯。永昌元年,授襄州刺史。

不知州事,后改名千里。天授后,历唐、庐、许、卫、蒲五州刺史。时皇室诸王有德望者,必见诛戮,惟千里褊躁无才,复数进献符瑞事,故则天朝竟免祸。长安三年,充岭南安抚讨击使,历迁右金吾将军。中兴初,进封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兼领益州大都督,又追赠其父为司空。三年,又领广州大都督、五府经略安抚大使。节愍太子诛武三思,千里与其子天水王禧率左右数十人斫右延明门,将杀三思党与宗楚客、纪处讷等。及太子兵败,千里与禧等坐诛,仍籍没其家,改姓蝮氏。睿宗即位,诏曰:“故左金吾卫大将军成王千里,保国安人,克成忠义,愿除凶丑,翻陷诛夷。永言沦没,良深痛悼。宜复旧班,用加新宠,可还旧官。”又令复姓。

玮早卒。中兴初,追封朗陵王。子礻玄,本名礻俞,出继蜀王愔。景龙四年,加银青光禄大夫、秘书少监。开元十三年,改封广汉郡王、太仆卿同正员,薨。

琨,则天朝历淄、卫、宋、郑、梁、幽六州刺史,有能名。圣历中,岭南獠反,敕琨为招慰使,安辑荒徼,甚得其宜。长安二年卒官,赠司卫卿。神龙初,赠张掖郡王。开元十七年,以子祎贵,赠工部尚书,追封吴王。

璄,中兴初封归政郡王,历宗正卿,坐千里事贬南州司马,卒。

琨子祎。祎少有志尚,事母甚谨,抚弟祗等以友爱称。景龙四年,为太子仆,兼徐州别驾,加银青光禄大夫。少继江王嚣后,封为嗣江王。景云元年,复为德、蔡、衢等州刺史。开元后,累转蜀、濮等州刺史。政号清严,人吏畏而服之。渐见委任,入为光禄卿,迁将作大匠。丁母忧去官,起复授瀛州刺史。又上表固请终制,许之。十二年,改封信安郡王。十五年,服除,拜左金吾卫大将军、朔方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兼摄御史大夫。寻迁礼部尚书,仍充朔方军节度使。先是,石堡城为吐蕃所据,侵扰河右。敕祎与河西、陇右议取之。祎到军,总率士伍,克期攻之。或曰:“此城据险,又为吐蕃所惜,今总军深入,贼必并力拒守。

事若不捷,退则狼狈,不如按军持重,以观形势。”祎曰:“人臣之节,岂惮艰险?必期众寡不敌,吾则以死继之。苟利国家,此身何惜?”于是督率诸将,倍道兼进,并力攻之,遂拔石堡城,斩获首级,并获粮储器械,其数甚众。仍分兵据守,以遏贼路。上闻之大悦,始改石堡城为振武军,自是河、陇诸军游弈拓地千余里。十九年,契丹衙官可突干杀其王邵固,率部落降于突厥。玄宗遣忠王为河北道行军元帅以讨奚及契丹两蕃,以祎为副。王既不行,祎率户部侍郎裴耀卿等诸副将分道统兵出于范阳之北,大破两蕃之众,擒其酋长,余党窜入山谷。军还,祎以功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关内支度、营田等使,兼采访处置使,仍与二子官。祎既有勋绩,执政颇害其功,故其赏不厚,甚为当时所叹。二十二年,迁兵部尚书,入为朔方节度大使。久之,坐事出为衢州刺史。俄历滑、怀二州刺史。

天宝初,拜太子少师,以年老仍听致仕。二年,迁太子太师,制出,病薨,年八十余。上闻而痛惜者久之。祎居家严毅,善训诸子,皆有令命。三子:峘、峄、岘,皆至达官,别有传。

祗,神龙中封为嗣吴王。景云元年,加银青光禄大夫。天宝十四载,为东平太守。安禄山反,率众渡河,凶威甚盛,河南陈留、荥阳、灵昌等郡皆陷于贼。祗起兵勤王,玄宗壮之。十五载二月,授祗灵昌太守,又左金吾大将军、河南都知兵马使。其月,又加兼御史中丞、陈留太守,持节充河南道节度采访使,本官如故。五月,诏以为太仆卿,遣御史大夫虢王巨代之。

濮王泰,字惠褒,太宗第四子也。少善属文。武德三年,封宜都王。四年,进封卫王,以继卫怀王霸后。贞观二年,改封越王,授扬州大都督。五年,兼领左武候、大都督,并不之官。八年,除雍州牧、左武候大将军。七年,转鄜州大都督。十年,徙封魏王,遥领相州都督,余官如故。太宗以泰好士爱文学,特令就府别置文学馆,任自引召学士。又以泰腰腹洪大,趋拜稍难,复令乘小舆至于朝所。其宠异如此。十二年,司马苏勖以自古名王多引宾客,以著述为美,劝泰奏请撰《括地志》。泰遂奏引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就府修撰。十四年,太宗幸泰延康坊宅,因曲赦雍州及长安大辟罪已下,免延康坊百姓无出今年租赋,又赐泰府官僚帛有差。十五年,泰撰《括地志》功毕,表上之,诏令付秘阁,赐泰物万段,萧德言等咸加给赐物。俄又每月给泰料物,有逾于皇太子。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谏曰:

昔圣人制礼,尊嫡卑庶。谓之储君,道亚睿极。其为崇重,用物不计,泉货财帛,与王者共之。庶子体卑,不得为例。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而先王必本人情,然后制法,知有国家,必有嫡庶。然庶子虽爱,不得超越;嫡子正体,特须尊崇。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私恩害公,惑志乱国。伏惟陛下功超邃古,道冠百王,发号施令,为世作法。一日万机,或未尽美,臣职在谏诤,无容静默。伏见储君料物,翻少魏王,朝野见闻,不以为是。

《传》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忠孝恭俭,义方之谓。昔汉窦太后及景帝遂骄恣梁孝王,封四十余城,苑方三百里,大营宫室,复道弥望,积财钜万计,出入警跸,小不得意,发病而死。宣帝亦骄恣淮阳宪王,几至于败,辅以退让之臣,仅乃获免。且魏王既新出阁,伏愿常存礼则,言提其耳,且示俭节,自可在后月加岁增。妙择师傅,示其成败,既敦之以谦俭,又劝之以文学。惟忠惟孝,因而奖之,道德齐礼,乃为良器。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

太宗又令泰入居武德殿,侍中魏徵上奏曰:“伏见敕旨,令魏王泰移居武德殿。此殿在内,处所宽闲,参奉往来,极为便近。但魏王既是爱子,陛下常欲其安全,每事抑其骄奢,不处嫌疑之地。今移此殿,便在东宫之西,海陵昔居,时人以为不可。虽时与事异,犹恐人之多言。又王之本心,亦不安息,既能以宠为惧,伏愿成人之美。明早是朔日,或恐未得面陈,愚虑有疑,不敢宁寝,轻干听觉,追深战栗。”太宗并纳其言。

时皇太子承乾有足疾,泰潜有夺嫡之意,招驸马都尉柴令武、房遗爱等二十余人,厚加赠遗,寄以腹心。黄门侍郎韦挺、工部尚书杜楚客相继摄泰府事,二人俱为泰要结朝臣,津通赂遗。文武群官,各有附托,自为朋党。承乾惧其凌夺,阴遣人诈称泰府典签,诣玄武门为泰进封事。太宗省之,其书皆言泰之罪状,太宗知其诈而捕之,不获。十七年,承乾败,太宗面加谴让。承乾曰:“臣贵为太子,更何所求?但为泰所图,特与朝臣谋自安之道。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之事。今若以泰为太子,所谓落其度内。”太宗因谓侍臣曰:“承乾言亦是。我若立泰,便是储君之位可经求而得耳。泰立,承乾、晋王皆不存;晋王立,泰共承乾可无恙也。”乃幽泰于将作监,下诏曰:

朕闻生育品物,莫大乎天地;爱敬罔极,莫重乎君亲。是故为臣贵于尽忠,亏之者有罚;为子在于行孝,违之者必诛。大则肆诸市朝,小则终贻黜辱。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将军魏王泰,朕之爱子,实所钟心。幼而聪令,颇好文学,恩遇极于崇重,爵位逾于宠章。不思圣哲之诫,自构骄僣之咎,惑谗谀之言,信离间之说。以承乾虽居长嫡,久缠痾恙,潜有代宗之望,靡思孝义之则。承乾惧其凌夺,泰亦日增猜阻,争结朝士,竞引凶人。遂使文武之官,各有托附;亲戚之内,分为朋党。朕志存公道,义在无偏,彰厥巨衅,两从废黜。非惟作则四海,亦乃贻范百代。可解泰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将军,降封东莱郡王。

太宗因谓侍臣曰:“自今太子不道,藩王窥嗣者,两弃之。传之子孙,以为永制。”寻改封泰为顺阳王,徙居均州之郧乡县。太宗后尝持泰所上表谓近臣曰:

“泰文辞美丽,岂非才士。我中心念泰,卿等所知。但社稷之计,断割恩宠,责其居外者,亦是两全也。”二十一年,进封濮王。高宗即位,为泰开府置僚属,车服羞膳,特加优异。永徽三年,薨于郧乡,年三十有五。赠太尉、雍州牧,谥曰恭。文集二十卷。二子欣、徽。欣封嗣濮王,徽封新安郡王。欣,则天初陷酷吏狱,贬昭州别驾,卒。子峤,本名余庆,中兴初封嗣濮王。景云元年,加银青光禄大夫。开元十二年,为国子祭酒,同正员。以王守一妹婿贬邵州别驾,移邓州别驾,后复其爵。

庶人祐,太宗第五子也。武德八年,封宜阳王,其年改封楚王。贞观二年,徙封燕王,累转豳州都督。十年,改封齐王,授齐州都督。其舅尚乘直长阴弘智谓祐曰:“王兄弟既多,即上百年之后,须得武士自助。”乃引其妻兄燕弘信谒祐,祐接之甚厚,多赐金帛,令潜募剑士。初,太宗以子弟成长,虑乖法度,长史、司马,必取正人。王有亏违,皆遣闻奏。而祐溺情群小,尤好弋猎,长史薛大鼎屡谏不听,太宗以大鼎辅导无方,竟坐免。权万纪前为吴王恪长史,有正直节,以万纪为祐长史,以匡正之。万纪见祐非法,常犯颜切谏。有昝君谟、梁猛彪者,并以善骑射得幸于祐。万纪骤谏不纳,遂斥逐之,而祐潜遣招延,狎暱逾甚。太宗虑其不能悔过,数以书责让祐。万纪恐并获罪,谓祐曰:“王,帝之爱子,陛下欲王改悔,故加教训。若能饬躬引过,万纪请入言之。”祐因附表谢罪。万纪既至,言祐必能改过。太宗意稍解,赐万纪而谕之,仍以祐前过,敕书诰诫之。祐闻万纪劳勉而独被责,以为卖己,意甚不平。万纪性又褊隘,专以严急维持之,城门外不许祐出,所有鹰犬并令解放,又斥出君谟、猛彪,不许与祐相见。祐及君谟以此衔怒,谋杀万纪。会事泄,万纪悉收系狱,而发驿奏闻。十七年,诏刑部尚书刘德威往按之,并追祐及万纪入京。祐大惧,俄而万纪奉诏先行,祐遣燕弘信兄弘亮追于路射杀之。既杀万纪,君谟等劝祐起兵,乃召城中男子年十五以上,伪署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开官库物以行赏。驱百姓入城,缮甲兵。署官司,其官有拓东王、拓西王之号。诏遣兵部尚书李勣与刘威便道发兵讨之。祐每夜引弘亮等五人对妃宴乐,以为得志。戏笑之隙,语及官军,弘亮曰:

“不须忧也!右手持酒啖,左手刀拂之。”祐爱信弘亮,闻之甚乐。太宗手诏祐曰:“吾常诫汝勿近小人,正为此也。汝素乖诚德,重惑邪言,自延伊祸以取覆灭。痛哉,何愚之甚也!遂乃为枭为獍,忘孝忘忠,扰乱齐郊,诛夷无罪。去维城之固,就积薪之危;坏盘石之亲,为寻戈之衅。且夫背礼违义,天地所不容;弃父逃君,人神所共怒。往是吾子,今为国雠。万纪存为忠烈,死不妨义;汝生为贼臣,死为逆鬼。彼则嘉声不隤,尔则恶迹无穷。吾闻郑叔、汉戾,并为猖獗,岂期生子,乃自为之?吾所以上惭皇天,下愧后土,叹惋之甚,知复何云。”太宗题书毕,为之洒泣。时李勣等兵未至齐境,而青、淄等数州兵并不从祐之命,祐又传檄诸县,亦不从。或劝祐虏城中子女走入豆子为盗,计未决而兵曹杜行敏谋将执祐,兵士多愿从。是夜,乃凿垣而入,祐与弘亮等五人披甲控弦,入室以自固。行敏列兵围之,谓祐曰:“昔为帝子,今乃国贼。行敏为国讨贼,更无所顾,王不速降,当为煨烬。”命薪草欲积而焚之,祐遂出就擒,余党悉伏诛。

行敏送祐至京师,赐死于内省,贬为庶人。国除。寻以国公礼葬之。

蜀王愔,太宗第六子也。贞观五年,封梁王。七年,授襄州刺史。十年,改封蜀王,转益州都督。十三年,赐实封八百户,除岐州刺史。愔常非理殴击所部县令,又畋猎无度,数为非法。太宗怒曰:“禽兽调伏,可以驯扰于人;铁石镌炼,可为方圆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兽铁石乎!乃削封邑及国官之半,贬为虢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实封满千户。愔在州数游猎,不避禾稼,深为百姓所怨。

典军杨道整叩马谏,愔曳而捶之。永徽元年,为御史大夫李乾祐所劾。高宗谓荆王元景等曰:“先朝栉风沐雨,平定四方,远近肃清,车书混一。上天降祸,奄弃万邦。朕纂承洪业,惧均驭朽,与王共戚同忧,为家为国。蜀王畋猎无度,侵扰黎庶,县令、典军,无罪被罚。阿谀即喜,忤意便嗔,如此居官,何以共理百姓?历观古来诸王,若能动遵礼度,则庆流子孙;违越条章,则诛不旋踵。愔为法司所劾,朕实耻之。”帝又引杨道整劳勉之,拜为匡道府折冲都尉,赐绢五十匹。贬愔为黄州刺史。四年,坐与恪谋逆,黜为庶人,徙居巴州。寻改为涪陵王。

乾封二年薨。咸亨初,复其爵土,赠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谥曰悼。封子璠为嗣蜀王,永昌年配流归诚州而死。神龙初,以吴王恪孙朗陵王玮子榆为嗣蜀王。

蒋王惲,太宗第七子也。贞观五年,封郯王。八年,授洺州刺史。十年,改封蒋王、安州都督,赐实封八百户。二十三年,加实封满千户。永徽三年,除梁州都督。惲在安州,多造器用服玩,及将行,有递车四百两。州县不堪其劳,为有司所劾,帝特宥之。后历遂、相二州刺史。上元年,有人诣阙诬告惲谋反,惶惧自杀,赠司空、荆州大都督,陪葬昭陵。子炜嗣,历沂州刺史,垂拱中为则天所害。子铣,早卒。神龙初,封铣子绍宗为嗣蒋王。景龙二年,加银青光禄大夫。

开元初,为太子家令同正员卒。子钦福嗣,为率更令,同正员。天宝初削官,于锦州安置。十二载,为南郡长史同正。惲子煌,蔡国公。煌孙之芳,幼有令誉,颇善五言诗,宗室推之。开元末为驾部员外郎。天宝十三载,安禄山奏为范阳司马。及禄山起逆,自拔归西京,授右司郎中,历工部侍郎、太子右庶子。广德元年,兵革未清,吐蕃又犯边,侵轶原、会。乃遣之芳兼御史大夫,使吐蕃,被留境上,二年而归。除礼部尚书,寻改太子宾客。惲子休道。道子琚,本名思顺。

中兴封嗣赵王,加银青光禄大夫。开元十二年,改封中山郡王,右领军将军。

越王贞,太宗第八子也。贞观五年,封汉王。七年,授徐州都督。十年,改封原王,寻徙封越王,拜扬州都督,赐实封八百户。十七年,转相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实封满千户。永徽四年,授安州都督。咸亨中,复转相州刺史。贞少善骑射,颇涉文史,兼有吏干。所在或偏受谗言,官僚有正直者多被贬退,又纵诸僮竖侵暴部人,由是人伏其才而鄙其行。则天临朝,加太子太傅,除蔡州刺史。

自则天称制,贞与韩王元嘉、鲁王灵夔、霍王元轨及元嘉子黄国公譔、灵夔子范阳王蔼、元轨子江都王绪并贞长子博州刺史琅邪王冲等,密有匡复之志。垂拱三年七月,譔作谬书与贞云:“内人病渐重,恐须早疗;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宜早下手,仍速相报。”是岁,则天以明堂成,将行大享之礼,追皇宗赴集。元嘉因递相语云:“大享之际,神皇必遣人告诸王密,因大行诛戮,皇家子弟无遗种矣。”譔遂诈为皇帝玺书与冲云:“朕被幽絷,王等宜各救拔我也。”冲在博州,又伪为皇帝玺书云:“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武氏。”遂命长史萧德琮等召募士卒,分报韩、鲁、霍、越、纪等五王,各令起兵应接,以赴神都。

初,冲与诸王连谋,及冲先发而莫有应者,惟贞以父子之故,独举兵以应之。寻遣兵破上蔡县,闻冲败,恐惧,索锁欲自拘驰驿诣阙谢罪。会其所署新蔡令傅延庆得勇士二千余人,贞遂有拒敌之意。乃宣言于其众曰:“琅邪王已破魏、相数州,聚兵至二十万,朝夕即到,尔宜勉之。”征属县兵至七千人,分为五营。贞自为中营,署其所亲汝阳县丞裴守德为大将军、内营总管;赵成美为左中郎将,押左营;闾弘道为右中郎将,押右营;安摩诃为郎将、后军总管;王孝志为右将军、前军总管。又以蔡州长史韦庆礼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其府司马。凡署九品已上官五百余人。令道士及僧转读诸经,以祈事集,家僮、战士咸带符以辟兵。其所署官皆迫胁见从,本无斗志,惟裴守德实与之同。守德骁勇,善骑射,贞将起事,便以女良乡县主妻之,而委以爪牙心腹之任。

则天命左豹韬卫大将军麹崇裕为中军大总管,夏官尚书岑长倩为后军大总管,率兵十万讨之,仍令凤阁侍郎张光辅为诸军节度。于是制削贞及冲属籍,改姓虺氏。崇裕等军至蔡州城东四十里,贞命少子规及裴守德拒战。规等兵溃而归,贞大惧,闭门自守。裴守德排阁入,问王安在,意欲杀贞以自购也。官军进逼州城,贞家僮悉力卫,贞曰:“事即如此,岂得受戮辱,当须自为计。”贞乃饮药而死。

家僮方始一时散,舍仗就擒。规亦缢其母自杀,守德携良乡县主亦同缢于别所。

麹崇裕斩贞父子及裴守德等,传首东都,枭于阙下。贞起兵凡二十日而败。贞之在蔡州,数奏免所部租赋以结人心,家僮千人,马数千匹,外托以畋猎,内实习武备。尝游于城西水门桥,临水自鉴,不见其首,心甚恶之,未几而及祸。神龙初,追复爵土,与子冲俱复旧姓。初,贞将起兵,作书与寿州刺史、驸马都尉赵瑰曰:“伫总义兵,来入贵境。”瑰甚喜,复许率兵相应。瑰妻常乐长公主,高祖第七女,和思皇后之母也,谓其使曰:“为我报越王,与其进不与其退。尔诸王若是男儿,不应至许时尚未举动。我常见耆老云,隋文帝将篡夺周室,尉迟迥是周家外甥,犹能起兵相州,连结突厥,天下闻风,莫不响应。况尔诸王,并国家懿亲,宗社是托,岂不学尉迟迥感恩效节,舍生取义耶?夫为臣子,若救国家则为忠,不救则为逆。诸王必须以匡救为急,不可虚生浪死,取笑于后代。”及贞等败,瑰与公主亦伏诛。

冲,贞长子也。好文学,善骑射、历密、济、博三州刺史,皆有能名。初,冲自博州募得五千余人,欲渡河攻济州,先取武水县。县令郭务悌赴魏州请援,魏州莘县令马玄素领兵千七百人邀之于路,恐力不敌,先入武水城,闭门拒守。

冲乃令积草车上,放火烧南门,拟乘火突入。火之未起,南风甚急,及火已燃,遽回为北风,未至城门,烧草已甚,冲军由是沮气。有堂邑丞董玄寂为冲统帅兵仗,及冲击武水,玄寂曰:“琅邪王与国家交战,此乃反也。”冲闻之,斩玄寂以徇。兵众惧而散入草泽,不可禁止,惟有家僮左右不过数十而已。乃却走入博州城,为守门者所杀。则天命左金吾将军丘神勣为清平道行军大总管以讨冲,兵未至,冲已死,传首东都,枭于阙下。冲起兵凡七日而败。冲三弟:倩,封常山公,历常州别驾,坐与父兄连谋伏诛。温,以告其朋党得实,减死流岭南,寻卒。

神龙初,侍中敬晖等以冲父子翼戴皇家,义存社稷,请复其官爵,武三思令昭容上官氏代中宗手诏不许。开元四年,诏追复爵土,令备礼改葬。太常奏谥议曰:

“故越王贞,往者愿匡宗社,夙怀诛吕之谋;乃心王国,用击非刘之议。以兹获戾,上悼圣心。谨按谥法‘死不忘君曰敬’,请谥曰敬。”从之。五年,下诏曰:

“九族以亲,克敦其教;百代必祀,允竟厥德。故蔡州刺史、越王贞,执心不回,临事能断。粤自藩国,勤于王家。弘道之后,宝图将缺,怀刘章之辅汉,追郑武之翊周。遂能奋不顾身,率先唱义。虽英谋未克,而忠节居多。嗣绝国除,年逾二纪,奠享沦废,甚为悯焉。永言兴继,式备典册。其封贞侄孙故许王男左监门卫将军、夔国公琳为嗣越王,以奉其祀。仍官为立碑。”琳寻卒,国除。

纪王慎,太宗第十子也。贞观五年,封申王。七年,授秦州都督。十年,改封纪王,赐实封八百户。十七年,迁襄州刺史,以善政闻,玺书劳勉,百姓为之立碑。二十三年,加实封满千户。永徽元年,拜左卫大将军。二年,授荆州都督,累除刑州刺史。文明元年,加授太子太师,转贝州刺史。慎少好学,长于文史,皇族中与越王贞齐名,时人号为纪、越。初,贞将起事,慎不肯同谋;及贞败,慎亦下狱。临刑放免,改姓虺氏,仍载以槛车,配流岭表,道至蒲州而卒。慎长子和州刺史东平王续最知名,早卒。次子沂州刺史义阳王琮、楚国公睿、遂州别驾襄郡公秀、广化郡公献、建平郡公钦等五人,垂拱中并遇害,家属徙岭南。中兴初,追复官爵,令以礼改葬。封慎少子铁诚为嗣纪王,后改名澄。景云元年,加银青光禄大夫。开元初,历德、瀛、冀三州刺史、左骁卫将军,薨。子行同嗣,天宝中为右赞善大夫,同正员。

江王嚣,太宗第十一子也。贞观五年受封,六年薨,谥曰殇。

代王简,太宗第十二子也。贞观五年受封,其年薨,无后,国除。

赵王福,太宗第十三子也。贞观十三年受封,出后隐太子建成。十八年,授秦州都督,赐实封八百户。二十三年,加右卫大将军,累授梁州都督。咸亨元年薨,赠司空、并州都督,陪葬昭陵。中兴初,封蒋王惲孙思顺为嗣赵王。

曹王明,太宗第十四子。贞观二十一年受封。二十三年,赐实封八百户,寻加满千户。显庆中,授梁州都督,后历虢、蔡、苏三州刺史。诏令继巢剌王元吉后。永崇中,坐与庶人贤通谋,降封零陵王,徙于黔州。都督谢祐希旨,逼胁令自杀,帝深悼之,黔府官僚咸坐免职。景云元年,明丧柩归于京师,陪葬昭陵。

有二子,南州别驾零陵王俊、黎国公杰,垂拱中并遇害。中兴初,封杰子胤为嗣曹王。胤叔父备自南州还,又封备为嗣曹王、卫尉少卿、同正员,胤遂停封。后备招慰忠州叛獠,没于贼,又封胤为王、银青光禄大夫、右武卫将军。卒,子戢嗣,左卫率府中郎将。卒,子皋嗣。皋自有传。

史臣曰:太宗诸子,吴王恪、濮王泰最贤。皆以才高辩悟,为长孙无忌忌嫉,离间父子,遽为豺狼,而无忌破家,非阴祸之报欤?武后斫丧王室,潜移龟鼎,越王贞父子痛愤,义不图全。毁室之悲,《鸱鸮》之诗,伤矣!比齐祐之妄作,岂同年而语哉!

赞曰:子弟作藩,磐石维城。骄侈取败,身无令名。冲、譔愤发,视死如生。承乾、齐祐,愚弟庸兄。

旧唐书

○韦挺(子待价弟万石) 杨纂(族子弘礼弘武武子元亨元禧元祎) 刘德威(子审礼孙易从审礼从弟延嗣) 阎立德(弟立本) 柳亨(族子范兄子奭亨孙涣泽) 崔义玄(子神庆)

韦挺,雍州万年人,隋民部尚书冲子也。少与隐太子相善,及高祖平京城,引为陇西公府祭酒。武德中,累迁太子左卫骠骑,检校左率。太子遇之甚厚,宫臣罕与为比。七年,高祖避暑仁智宫,会有上书言事者,称太子与宫臣潜构异端。

时庆州刺史杨文干构逆伏诛,辞涉东宫,挺与杜淹、王珪等并坐流于越巂。及太宗在东宫,征拜主爵郎中。贞观初,王珪数举之,由是迁尚书右丞。俄授吏部侍郎,转黄门侍郎,进拜御史大夫,封扶阳县男。太宗以挺女为齐王祐妃。常与房玄龄、王珪、魏徵、戴胄等俱承顾问,议以政事。又与高士廉、令狐德棻等同修《氏族志》,累承赏赉。太宗尝谓挺曰:“卿之任御史大夫,独朕意耳,左右大臣无为卿地者,卿勉之哉!”挺陈谢曰:“臣驽下,不足以辱陛下高位。且臣非勋非旧,而超处藩邸故僚之上,臣愿后之,以劝立功者。”太宗不许。寻改授银青光禄大夫,行黄门侍郎,兼魏王泰府事。时泰有宠,太子承乾多过失,太宗微有废立之意。中书侍郎杜正伦以漏泄禁中语左迁,时挺亦预泰事,太宗谓曰:

“朕已罪正伦,不忍更置卿于法。”特原之。寻迁太常卿。初,挺为大夫时,马周为监察御史,挺以周寒士,殊不礼之。至是,周为中书令,太宗尝复欲用挺在门下,周密陈挺傲狠,非宰相器,遂寝。十九年,将有事于辽东,择人运粮,周又奏挺才堪粗使,太宗从之。挺以父在隋为营州总管,有经略高丽遗文。因此奏之。太宗甚悦,谓挺曰:“幽州以北,辽水二千余里无州县,军行资粮无所取给,卿宜为此使。但得军用不乏,功不细矣”。以人部侍郎崔仁师为副使,任自择文武官四品十人为子使,以幽、易、平三州骁勇二百人,官马二百匹为从。诏河北诸州皆取挺节度,许以便宜行事。太宗亲解貂裘及中厩马二匹赐之。挺至幽州,令燕州司马王安德巡渠通塞。先出幽州库物,市木造船,运米而进。自桑乾河下至卢思台,去幽州八百里,逢安德还曰:“自此之外,漕渠壅塞。”挺以北方寒雪,不可更进,遂下米于台侧权贮之,待开岁**,方事转运,度大兵至,军粮必足,仍驰以闻。太宗不悦,诏挺曰:“兵尚拙速,不贵工迟。朕欲十九年春大举,今言二十年运漕,甚无谓也。”乃遣繁畤令韦怀质往挺所支度军粮,检覆渠水。怀质还奏曰:“挺不先视漕渠,辄集工匠造船,运米即下。至卢思台,方知渠闭,欲进不得,还复水涸,乃便贮之无通平夷之区。又挺在幽州,日致饮会,实乖至公。陛下明年出师,以臣度之,恐未符圣策。”太宗大怒,令将作少监李道裕代之,仍令治书侍御史唐临驰传械挺赴洛阳,依议除名,仍令白衣散从。及前军破盖牟城,诏挺统兵士镇盖牟,示渐用之也。挺城守去大军悬远,与高丽新城邻接,日夜战斗,鼓噪之声不绝。挺不堪其忧,且不平于失职,素与术士公孙常善,乃与常书以叙所怀。会常以他事被拘,自缢而死,索其囊中,得挺书,论城中危蹙,兼有叹怅之辞。太宗以挺怨望,谪为象州刺史。岁余卒,年五十八。

子待价,初为左千牛备身。永徽中,江夏王道宗得罪,待价即道宗之婿也,缘坐左迁卢龙府果毅。时将军辛文陵率兵招慰高丽,行至吐护真水,高丽掩其不备,袭击败之。待价与中郎将薛仁贵受诏经略东蕃,因率所部救之。文陵苦战,贼渐退,军始获全。待价被重疮,流矢中其左足,竟不言其功,以足疾免官而归。

后累授兰州刺史。时吐蕃屡为边患,高宗以沛王贤为凉州大都督,以待价为司马。

俄又迁萧州刺史,频有守御之功,征拜右武卫将军,兼检校右羽林军事。仪凤三年,吐蕃又犯塞,待价复以本官检校凉州都督,兼知镇守兵马事。俄又征还旧职,复封扶阳侯。则天临朝,拜吏部尚书,摄司空。营高宗山陵,功毕,加金紫光禄大夫,改为天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赐物一千段,仍与一子五品。待价素无藻鉴之才,自武职而起,居选部,既铨综无叙,甚为当时所嗤。垂拱元年十月,复为燕然道行军大总管,以御突厥。明年春还。六月,拜文昌右相,依旧同凤阁鸾台三品。既累登非据,颇不自安,频上表辞职,则天每降优制不许之。又表请削官秩,回恩赠父,于是赠挺润州刺史。明年,上疏请自效戎旅之用,于是拜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进封扶阳郡公。军至寅识迦河,与吐蕃合战,初胜后败。又属天寒冻雪,师人多死,粮馈又不支给,乃旋师弓月,顿于高昌。则天大怒,副将阎温古以逗留伏法,待价坐除名,配流绣州,寻卒。

弟万石,颇有学业,而特善音律。上元中,自吏部郎中迁太常少卿。当时郊庙乐调及宴会杂乐,皆万石与太史令姚玄辩增损之,时人以为称职。寻又兼知吏部选事,卒官。挺从祖兄子安石,别有传。

杨纂,华州华阴人也。祖俭,周东雍州刺史。父文伟,隋温州刺史。纂略涉经史,尤明时务。少与琅邪颜师古、敦煌令狐德棻友善。大业中,进士举,授朔方郡司法书佐,坐杨玄感近属除名,乃家于蒲城。义军渡河,于长春宫谒见。

累授侍御史。数上书言事,因被召问,擢为考功郎中。贞观初,长安令,赐爵长安县男。有妇人袁氏妖逆,为人所告,纂究问之,不得其状。袁氏后又事发伏诛,太宗以纂为不忠,将杀之。中书令温彦博以纂过误,罪不至死,固谏,乃赦之。

三迁吏部侍郎。八年,副特进萧瑀为河南道巡察大使,与瑀情有不协,屡相表奏,瑀因以获罪。纂寻拜尚书左丞。纂既长于吏道,所在皆有声绩。俄又除吏部侍郎。

前后典选十余载,铨叙人伦,称为允当。然而抑文雅,进酷吏,观时任数,颇为时论所讥。后历太常少卿、雍州别驾,加银青光禄大夫。复为尚书左丞,迁太仆卿,检校雍州别驾。迁户部尚书。永徽初卒,赠幽州都督,谥曰敬。子守愚,则天时官至雍州长史;守挹,岐州刺史。族子弘礼。

弘礼,隋尚书令素弟之子也。父岳,大业中为万年令,与素子玄感不协,尝密上表称玄感必为乱。及玄感被诛,岳在长安系狱,帝遽使赦之。比使至,岳已为留守所杀,弘礼等遂免从坐。高祖受禅,以杨素隋代有勋业,诏弘礼袭封清河郡公,拜太子通事舍人。贞观中,历兵部员外郎,仍为西河道行军大总管府长史,三迁中书舍人。太宗有事辽东,以弘礼有文武材,擢拜兵部侍郎,专典兵机之务。

弘礼每入参谋议,出则统众攻战。驻跸之阵,领马步二十四军,出其不意以击之,所向摧破。太宗自山下见弘礼所统之众,人皆尽力,杀获居多,甚壮之。谓许敬宗等曰:“越公儿郎,故有家风矣。”时诸宰相并在定州留辅皇太子,唯有褚遂良、许敬宗及弘礼在行在所,掌知机务。二十年,拜中书侍郎。明年,加银青光禄大夫,寻迁司农卿,兼充昆丘道副大总管,诸道军将咸受节度。于是**月,降处密,杀焉耆王,降馺支部,获龟兹、于阗王。凯旋,未及行赏,太宗晏驾。

弘礼颇忤大臣之旨,由是出为泾州刺史。永徽初,论昆丘之功,改授胜州都督。

寻迁太府卿。四年卒,赠兰州都督,谥曰质。弟弘武。

弘武少修谨,武德初,拜左千牛备身。永徽中,为吏部郎中。孝敬初,为皇太子精择僚寀,以弘武为中舍人。麟德中,将有事于东岳,弘武自荆州司马擢拜司戎少常伯。从驾还,高宗特令弘武补授吏部选人五品已上官,由是渐见亲委。

后母荣国夫人杨氏,以与弘武同宗,又称荐之,俄迁西台侍郎。乾封二年,与戴至德、李安期等同东西台三品。及在政事,颇以清简见称。总章元年,卒于官,赠汴州刺史,谥曰恭。

子元亨,则天时为司府少卿;元禧,尚食奉御。元禧颇有医术,为则天所任。

尝忤张易之之意,易之密奏元禧是杨素兄弟之后,素父子在隋有逆节,子孙不合供奉。则天乃下制曰:“隋尚书令杨素,昔在本朝,早荷殊遇。禀凶邪之德,怀谄佞之才,惑乱君上,离间骨肉。摇动冢嫡,宁唯掘蛊之祸?诱扇后主,卒成请蹯之衅。隋室丧亡,盖惟多僻,究其萌兆,实此之由。生为不忠之人,死为不义之鬼,身虽幸免,子竟族诛。斯则奸逆之谋,是其庭训;险薄之行,遂成门风。

刑戮虽加,枝胤仍在,岂可复肩随近侍,齿迹朝行?朕接统百王,恭临四海,上嘉贤佐,下捍贼臣,常欲从容于万机之余,褒贬于千载之外,况年代未远,耳目所存者乎?其杨素及兄弟子孙,并不得令任京官及侍卫。”于是左贬元亨为睦州刺史,元禧为资州长史,元禧弟缑氏令元祎为梓州司马。张易之诛后,元亨等皆复任京职,元亨至齐州刺史,元禧台州刺史,元祎宣州刺史。

刘德威,徐州彭城人也。父子将,隋毗陵郡通守。德威姿貌魁伟,颇以干略见称。大业末,从左光禄大夫裴仁基讨贼淮左,手斩贼帅李青珪,传首于行在所。

后与仁基同归李密,密素闻其名,与麾下兵,令于怀州镇守。武德元年,密与王世充战败入朝,德威亦率所部随密归款。高祖嘉之,授左武候将军,封滕县公。

及刘武周南侵,诏德威统兵击之,又判并州总管府司马。俄而裴寂失律于介州,齐王元吉弃并州还朝,留德威总知留府事。元吉才出,武周已至城下,百姓相率投贼。武周获德威,令率其本兵往浩州招慰。德威自拔归朝,高祖亲劳问之,兼陈贼中虚实及晋、绛诸部利害,高祖皆嘉纳之。改封彭城县公。未几,检校大理少卿。从擒建德,平世充,皆有功,转刑部侍郎,加散骑常侍,妻以平寿县主。

贞观初,历大理、太仆二卿,加金紫光禄大夫。俄出为绵州刺史,以廉平著称,百姓为之立碑。寻检校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十一年,复授大理卿。太宗尝问之曰:

“近来刑网稍密,其过安在?”德威奏言:“诚在主上,不由臣下。人主好宽则宽,好急则急,律文失入减三等,失出减五等。今则反是,失入则无辜,失出便获大罪。所以吏各自爱,竞执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之所致耳。陛下但舍所急,则‘宁失不经’复行于今日矣。”太宗深然之。数岁,迁刑部尚书,兼检校雍州别驾。十七年,驰驿往济州推齐王祐还,至濮州,闻祐杀长史权万纪,德威入据济州,遣使以闻。诏德威便发河南兵马,以申经略,会遭母忧而罢。十八年,起为遂州刺史,三迁同州刺史。永徽三年卒,年七十一。赠礼部尚书、幽州都督,谥曰襄,陪葬献陵。德威闺门友穆,接物宽平,所得财货,多以分赡宗亲。子审礼袭爵。

审礼,少丧母,为祖母元氏所养。隋末,德威从裴仁基讨击,道路不通。审礼年未弱冠,自乡里负载元氏,渡江避乱。及天下定,始西入长安。元氏若有疾,审礼必亲尝汤药,元氏顾谓孙曰:“我儿孝顺,贯彻幽微,吾一顾念,宿疾顿轻。”

贞观中,历左骁卫郎将。丁父忧去职。及葬,跣足随车,流血洒地,行路称之。

服阕当袭爵,累表让弟,朝议不许。永徽中,累迁将作大匠,兼检校燕然都护,袭封彭城郡公。审礼父殁虽久,犹悲慕不已,每见父时僚旧,必呜咽流涕。母郑氏早亡,事继母平寿县主,稍疾辄忧惧形于容色,终夕不寐。抚继母男延景,友爱甚笃。所得禄俸,皆送母处,以资延景之费;而审礼妻子处饥寒,晏然未尝介意。再从同居,家无异爨,合门二百余口,人无间言。稍迁工部尚书,兼检校左卫大将军。仪凤二年,吐蕃寇凉州,命审礼为行军总管,与中书令李敬玄合势讨击。遇贼于青海,敬玄后期不至,审礼事败,为贼所执。永隆二年,卒于蕃中。

赠工部尚书,谥曰僖。延景,官至陕州刺史,睿宗初,以后父追赠尚书右仆射。

审礼子易从,历位岐州司兵参军。审礼之没吐蕃,诏许易从入蕃省之。及审礼卒,易从号哭,昼夜不止,毁瘠过礼。吐蕃哀其志行,还其父尸柩,易从徒跣万里,扶护归彭城,为朝野之所嗟赏。后历彭州长史、任城男。永昌中,坐为徐敬贞所诬构遇害。易从在官仁恕,及将刑,人吏无远近奔走,竞解衣相率造功德,以为长史祈福,州人从之者十余万。其为人所爱如此。易从子升,开元中,为中书舍人、太子右庶子。

审礼从父弟延嗣,文明年为润州司马,属徐敬业作乱,率众攻润州,延嗣与刺史李思文固守不降。俄而城陷,敬业执延嗣,邀之令降,辞曰:“延嗣世蒙国恩,当思效命,州城不守,多负朝廷。终不能苟免偷生,以累宗族,岂以一身之故,为千载之辱?今日之事,得死为幸。”敬业大怒,将斩之,其党魏思温救之获免,乃囚之于江都狱。俄而贼败,竟以裴炎近亲,不得叙功,迁为梓州长史,再转汾州刺史卒。宗族至刺史者二十余人。

阎立德,雍州万年人,隋殿内少监毗之子也。其先自马邑徙关中。毗初以工艺知名,立德与弟立本,早传家业。武德中,累除尚衣奉御,立德所造衮冕大裘等六服并腰舆伞扇,咸依典式,时人称之。贞观初,历迁将作少匠,封太安县男。

高祖崩,立德以营山陵功,擢为将作大匠。贞观十年,文德皇后崩,又令摄司空,营昭陵。坐怠慢解职。俄起为博州刺史。十三年,复为将作大匠。十八年,从征高丽,及师旅至辽泽,东西二百余里泥淖,人马不通。立德填道造桥,兵无留碍。

太宗甚悦。寻受诏造翠微宫及玉华宫,咸称旨,赏赐甚厚。俄迁工部尚书。二十三年,摄司空,营护太宗山陵。事毕,进封为公。显庆元年卒,赠吏部尚书、并州都督。玄邃子,官至司农少卿。玄邃子知微,圣历初,历位右豹韬卫将军。时突厥默啜有女请和亲,则天令淮阳王武延秀往纳其女,命知微摄春官尚书送赴虏廷。默啜以延秀非皇室诸王,大怒,遂拘之别所,与知微率众自恒岳道攻陷赵、定二州。知微经岁余自突厥所还,则天以其随贼入寇,令百官脔割,然后斩之,并夷其三族。

立本,显庆中累迁将作大匠,后代立德为工部尚书,兄弟相代为八座,时论荣之。总章元年,迁右相,赐爵博陵县男。立本虽有应务之才,而尤善图画,工于写真。《秦府十八学士图》及贞观中《凌烟阁功臣图》,并立本之迹也,时人咸称其妙。太宗尝与侍臣学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太宗击赏,数诏座者为咏,召立本令写焉。时阁外传呼云:“画师阎立本。”时已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粉,瞻望座宾,不胜愧赧。退诫其子曰:“吾少好读书,幸免面墙,缘情染翰,颇及侪流。唯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大焉!汝宜深诫,勿习此末伎。”立本为性所好,欲罢不能也。及为右相,与左相姜恪对掌枢密。恪既历任将军,立功塞外;立本唯善于图画,非宰辅之器。故时人以《千字文》为语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咸亨元年,百司复旧名,改为中书令。四年卒。

柳亨,蒲州解人,魏尚书左仆射庆之孙也。父旦,隋太常少卿、新城县公。

亨,隋末历熊耳、王屋二县长,陷于李密。密败归国,累授驾部郎中。亨容貌魁伟,高祖甚爱重之,特以殿中监窦诞之女妻焉,即帝之外孙也。三迁左卫中郎将,封寿陵县男。未几,以谴出为邛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被代还,数年不调。因兄葬,遇太宗游于南山,召见与语,颇哀矜之。数日,北门引见,深加诲奖,拜银青光禄大夫,行光禄少卿。太宗每诫之曰:“与卿旧亲,情素兼宿,卿为人交游过多,今授此职,宜存简静。”亨性好射猎,有饕湎之名。此后颇自勖励,杜绝宾客,约身节俭,勤于职事。太宗亦以此称之。二十三年,以修太庙功,加金紫光禄大夫。久之,拜太常卿,从幸万年宫,检校岐州刺史。永徽六年卒,赠礼部尚书、幽州都督,谥曰敬。

亨族子范,贞观中为侍御史。时吴王恪好畋猎,损居人,范奏弹之。太宗因谓侍臣:“权万纪事我儿,不能匡正,其罪合死。”范进曰:“房玄龄事陛下,犹不能谏止畋猎,岂可独罪万纪?”太宗大怒,拂衣而入。久之,独引范谓曰:

“何得逆折我?”范曰:“臣闻主圣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尽愚直。”太宗意乃解。范,高宗时历位尚书右丞、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亨兄子奭。奭父则,隋左卫骑曹,因使卒于高丽。奭入蕃迎丧柩,哀号逾礼,深为夷人所慕。贞观中,累迁中书舍人。后以外生女为皇太子妃,擢拜兵部侍郎。

妃为皇后,奭又迁中书侍郎。永徽三年,代褚遂良为中书令,仍监修国史。俄而后渐见疏忌,奭忧惧,频上疏请辞枢密之任,转为吏部尚书。及后废,累贬爱州刺史。寻为许敬宗、李义府所构,云奭潜通宫掖,谋行鸩毒,又与褚遂良等朋党构扇,罪当大逆。高宗遣使就爱州杀之,籍没其家。奭既死非其罪,甚为当时之所伤痛。神龙初,则天遗制,与褚遂良、韩瑗等并还官爵。子孙亲属当时缘坐者,咸从旷**。

开元初,亨孙涣为中书舍人,表曰:“臣堂伯祖奭,去明庆三年,与褚遂良等五家同被谴戮。虽蒙遗制**雪,而子孙亡没并尽。唯有曾孙无忝,见贯龚州,蒙雪多年,犹同远窜。陛下自临宇县,优政必被,鸿恩及于泉壤,大造加于亡绝。

先天已后,频降丝纶,曾任宰相之家,并许收其沦滞。况臣伯祖往叨执政,无犯受诛,藁窆尚隔故乡,后嗣遂编蛮服。臣不申号诉,义所难安。伏乞许臣伯祖还葬乡里,其曾孙无忝放归本贯。”疏奏,敕令奭归葬,官造灵舆递还。无忝后历位潭州都督。

涣弟泽,景云中为右率府铠曹参军。先是,姚元之、宋璟知政事,奏请停中宗朝斜封官数千员。及元之等出为刺史,太平公主又特为之言,有敕总令复旧职。

泽上疏谏曰:

臣闻药不毒,不可以蠲疾;词不切,不可以补过。是以习甘旨者,非摄养之方;迩谀佞者,积危殆之本。臣实愚朴,志怀刚励,或闻政之不当,事之不直,常慷慨关心,梦寐怀愤。每愿殉身以谏,伏死而争。但利于社稷,有便于君上,虽蒙祸被难,杀身不悔也。窃见神龙以来,群邪作孽,法网不振,纲维大紊,实由内宠专命,外嬖擅权,因贵凭宠,卖官鬻爵。朱紫之荣,出于仆妾之口;赏罚之命,乖于章程之典。妃主之门,有同商贾;举选之署,实均闤阓。屠贩之子,悉由邪而忝官;黜斥之人,咸因奸而冒进。天下为乱,社稷几危,赖陛下聪明神武,拯其将坠。此陛下耳目之所亲击,固可永为炯诫者也。臣闻作法于理,犹恐其乱,作法于乱,谁能救之?只如斜封授官,皆是仆妾汲引,迷谬先帝,昧目前朝,岂是孝和情之所怜,心之所爱?陛下初即位时,纳姚元之、宋璟之计,所以咸令黜之。顷日已来,又令叙之。将谓为斜封之人不忍弃也,以为先帝之意不可违也?若斜封之人不忍弃也,是韦月将、燕钦融之流亦不可褒赠也,李多祚、郑克义之徒亦不可清雪也。陛下何不能忍于此而独能忍于彼?使善恶不定,反覆相攻,使君子道消,小人道长,为邪者获利,为正者衔冤,奈何导人以为非,劝人以为僻?将何以惩风俗,将何以止奸邪?今海内咸称太平公主令胡僧慧范曲引此辈,将有误于陛下矣。谤议盈耳,咨嗟满衢,故语曰:“姚、宋为相,邪不如正。

太平用事,正不如邪。”《书》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臣恐因循,流近致远,积小为大,累微起高。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又赏罚之典,纪纲不谬,天秩有礼,君爵有功,不可因怒以妄罚,不可因喜以妄赏。伏见尚医奉御彭君庆,以邪巫小道,超授三品,奈何轻用名器,加非其才?昔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今圣朝私爱,赏及憸人。董狐不亡,岂有所隐?臣闻赏一人而千万人悦者赏之,罚一人而千万人劝者罚之。臣虽未睹圣朝之妄罚,已睹圣朝之妄赏矣,《书》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臣恐近习之人为其先容,有谬于陛下也。惟陛下熟思而察之。虽往者不可谏,而来者犹可追。愿杜请谒之路,塞恩幸之门,鉴诫前非,无累后悔。申画一之法,明不二之刑,不询之谋勿庸,无稽之言勿应,则天下之化,人无间焉,日新之德,天鉴不远。

泽后参选,会有敕令选人上书陈事,将加收擢,泽又上书曰:

顷者韦氏险诐,奸臣同恶。赏罚紊弛,纲纪纷纶,政以贿成,官因宠进,言正者获戾,行殊者见疑,海内寒心,实将莫救。赖神明佑德,宗庙降灵,天讨有罪,人用不保,陛下睿谋神圣,勇智聪明,安宗庙于已危,拯黎庶于将溺。今尨眉鲐背,欢欣踊跃,望圣朝之抚辑,听圣朝之德音。今陛下蠲烦省徭,法明德举,万邦恺乐,室家胥庆。臣又闻危者保其存也,乱者有其理也。伏惟陛下安不忘危,理不忘乱,存不忘亡,则克享天心,国家长保矣。《诗》曰:“罔不有初,鲜克有终。”伏惟陛下慎厥终,修其初,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书》曰:“惟德罔小,万邦惟庆,惟不德罔大,坠厥宗。”甚可畏也,甚可惧也,伏惟陛下慎之哉!夫骄奢起于亲贵,纲纪乱于宠幸。愿陛下禁之于亲贵,则天下随风矣;制之于宠幸,则天下法明矣。《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若亲贵为之而不禁,宠幸挠之而见从,是政之不常,令之不一,则奸诈斯起,暴乱生焉。虽严刑峻制,朝施暮戮,而法不行矣。纵陛下亲之爱之,莫若安之福之。

宠禄之过,罪之渐也,非安之也;骄奢之**,危之本也,非福之也。前事不忘,后之师也,伏愿陛下精求俊哲,朝夕纳诲。纵有逆于耳、谬于心者,无速之罚,姑筹之以道,省于厥躬。虽木朴忌忤,愿恕之以直,开谏诤之路也。或有顺于耳、便于身者,无急之赏,当求诸非道,稽之典训。其不协于德,必置之以法,用杜侧媚之行也。有羞**巧于陛下者,遽黜之,则**巧息矣;有进忠谠于陛下者,遽赏之,则忠谠进矣。臣又闻生于富者骄,生于贵者傲。石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不纳于邪,骄奢**逸,所自邪也。”《书》曰:“罔**于逸,罔游于乐。”穆王有命,“实赖前后左右有位之士,绳愆纠谬,格其非心。”今储宫肇建,王府初启,至于僚友,必惟妙择。今骄奢之后,流波未变;慢游之乐,余风或存。夫小人幸臣,易合于意;奇伎**巧,多适于心。臣恐狎于非德,兹为愈怠。《书》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其惟吉士。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伏愿采温良博闻之士,恭俭忠鲠之人,任以东宫及诸王府官,仍请东宫量署拾遗补阙之职。令朝夕讲论,出入时从,授以训诰,交修不迨。臣又闻驰骋畋猎,令人发狂。名教之中,自有乐地。承前贵戚,鲜克由礼。或打球击鼓,比周伎术;或飞鹰奔犬,盘游薮泽。此甚为不道,非进德修业之本也。

《书》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又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朋**于家,用殄厥世。”伏惟陛下诞降谋训,敦勤学业,示之以好恶,陈之以成败,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图之于未萌,虑之于未有,则福禄长享,与国并休矣。臣又闻富不与骄期而骄自至,骄不与罪期而罪自至,罪不与死期而死自至。信矣斯语,明哉至诫!顷韦庶人、安乐公主、武延秀等可谓贵矣,可谓宠矣,权侔人主,威震天下。然怙侈灭德,神怒人弃。岂不谓爱之太极,富之太多,不节之以礼,不防之以法,终转吉为凶,变福为祸。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自死。”不其然欤?《书》曰:“殷鉴不远,在彼夏王。”今陛下何劝,岂非皇祖谋训之则也?

今陛下何惩,岂非孝和宠任之甚也?《礼》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可不慎哉!夫宠爱之心则不免,去其太甚,闲之礼节,适则可矣。今诸王、公主、驸马,亦陛下之所亲爱也。矫枉之道,在于厥初,鉴诫之义,其取不远。使观过务善,居宠思危,庶夙夜惟寅,聿修厥德。《经》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制节谨度,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书》曰:“制于官刑,警于有位。敢有常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徇于货色,常于游畋,时谓**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甚可畏也,甚可惧也!伏惟陛下必察而明之,必信而劝之。有奢僣骄怠者,削其禄封;朴素修业者,锡以绅服。以勖其非心,使其奉命,无使久而忽之,无使远而坠之。臣闻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又曰:“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伏惟陛下慎之哉!前车之覆,实惟明证;先王之诫,可以终吉。若陛下奉伊尹之训,崇傅说之命,不作无益,不启私门,刑不差,赏不滥,则惟德是辅,惟人之怀,天禄永终,景福是集。傥陛下忘精一之德,开恩幸之门,爵赏有差,刑罚不当,则忠臣正士,亦不复谈矣。

睿宗览而善之,令中书省重详议,擢拜监察御史。开元中,累迁太子右庶子。

出为郑州刺史,未行病卒,赠兵部侍郎。

崔义玄,贝州武城人也。大业末,往依李密,初不见用。义玄见群鼠渡洛,又槊刃有花文,谓所亲曰:“此王敦败亡之兆也。”时黄君汉守据柏崖,义玄往说之曰:“见机而作,不俟终日。今群盗蜂起,九州幅裂,神器所归,必在有德。

唐公据有秦京,名应符箓,此真主也。足下孤城独立,宜遵寇恂、窦融之策,及时归诚,以取封侯也。”君汉然之,即与义玄归国。拜怀州总管府司马。世充遣将高毗侵掠河内,义玄击败之,多下城堡。君汉将分子女金帛与之,义玄皆拒而不受,以功封清丘县公。后从太宗讨世充,屡献筹策,太宗颇纳用之。东都平,转隰州都督府长史。贞观初,历左司郎中,兼韩王府长史,行州府事。与友人孟神庆虽志好不同,各以介直匡正府幕,王并委任之。永徽初,累迁婺州刺史。属睦州女子陈硕真举兵反,遣其党童文宝领徒四千人掩袭婺州。义玄将督军拒战,时百姓讹言硕真尝升天,犯其兵马者无不灭门,众皆凶惧。司功参军崔玄籍言于义玄曰:“起兵仗顺,犹且不成,此乃妖诳,岂能得久?”义玄以为然,因命玄籍为先锋,义玄率兵继进,至下淮戌,擒其间谍二十余人。夜有流星坠贼营,义玄曰:“此贼灭之征也。”诘朝进击,身先士卒,左右以盾蔽箭,义玄曰:“刺史尚欲避箭,谁肯致死?”由是士卒戮力,斩首数百级,余悉许其归首。进兵至睦州界,归降万计。及硕真平,义玄以功拜御史大夫。义玄少爱章句之学,《五经》大义,先儒所疑及音韵不明者,兼采众家,皆为解释,傍引证据,各有条疏。

至是,高宗令义玄讨论《五经》正义,与诸博士等详定是非,事竟不就。高宗之立皇后武氏,义玄协赞其谋。及长孙无忌等得罪,皆义玄承中旨绳之。显庆元年,出为蒲州刺史。寻卒,年七十一,赠幽州都督,谥曰贞。则天时思其功,重赠扬州大都督,赐其家实封二百户。子神基袭爵。长寿中,为司宾卿、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为相月余,为酷吏所陷,减死配流。后渐录用,中宗初,为大理卿。神基弟神庆。

神庆,明经举,则天时,累迁莱州刺史。因入朝,待制于亿岁殿,奏事称旨。

则天以神庆历职皆有美政,又其父尝有翊赞之勋,甚赏慰之,擢拜并州长史。因谓曰:“并州,朕之枌榆,又有军马,比日简择,无如卿者。前后长史,皆从尚书为之,以其委重,所以授卿也。”因自为按行图,择日而遣之。神庆到州,有豪富伪作改钱文敕,文书下州,谷麦踊贵,百姓惊扰。神庆执奏,以为不便,则天下制褒赏之。先是,并州有东西二城,隔汾水,神庆始筑城相接,每岁省防御兵数千人,边州甚以为便。寻而兄神基下狱当死,神庆驰赴都告事,得召见。则天出神基推状以示之,神庆据状申理,神基竟得减死,神庆亦缘坐贬授歙州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