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孝基 淮安王神通(子道彦孝察孝同孝慈孝友孝节孝义孝逸) 襄邑王神符(子德懋文暕) 长平王叔良(子孝协孝斌孝斌子思训思诲叔良弟德良幼良) 襄武王琛 河间王孝恭(子晦孝恭弟瑊瑰) 庐江王瑗(王君廓附) 淮阳王道玄 江夏王道宗 陇西王博乂

永安王孝基,高祖从父弟也。父璋,周梁州刺史,与赵王祐谋杀隋文帝,事泄被诛,高祖即位,追封毕王。孝基,武德元年封永安王,历陕州总管、鸿胪卿,以罪免。二年,刘武周将宋金刚来寇汾、澮。夏县人吕崇茂杀县令,举兵反,自称魏王,请援于武周。复以孝基为行军总管讨之,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内史侍郎唐俭、陕州总管于筠悉隶焉。武周遣其将尉迟敬德潜援崇茂,大战于夏县,王师败绩,孝基与唐俭等皆没于贼。后谋归国,为武周所害,高祖为之发哀,废朝三日,赐其家帛千匹。贼平,购其尸不得,招魂而葬之,赠左卫大将军,谥曰壮。无子,以从兄韶子道立为嗣,封高平郡王。九年,降为县公。永徽初,卒于陈州刺史。

淮安王神通,高祖从父弟也。父亮,隋海州刺史,武德初追封郑王。神通,隋末在京师。义师起,隋人捕之,神通潜入鄠县山南,与京师大侠史万宝、河东裴勣、柳崇礼等举兵以应义师。遣使与司竹贼帅何潘仁连结。潘仁奉平阳公主而至,神通与之合势,进下鄠县,众逾一万。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以史万宝为副,裴勣为长史,柳崇礼为司马,令狐德棻为记室。高祖闻之大悦,授光禄大夫。从平京师,拜宗正卿。武德元年,拜右翊卫大将军,封永康王,寻改封淮安王,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击宇文化及于魏县,化及不能抗,东走聊城。神通进兵蹑之,至聊城。会化及粮尽请降,神通不受。其副使黄门侍郎崔干劝纳之,神通曰:

“兵士暴露已久,贼计穷粮尽,克在旦暮,正当攻取,以示国威,散其玉帛,以为军赏。若受降者,吾何以藉手乎?”干曰:“今建德方至,化及未平,两贼之间,事必危迫。不攻而下之,此勋甚大。今贪其玉帛,败无日矣!”神通怒,囚干于军中。既而士及自济北馈之,化及军稍振,遂拒战。神通督兵薄而击之,贝州刺史赵君德攀堞而上,神通心害其功,因止军不战,君德大诟而下,城又坚守。

神通乃分兵数千人往魏州取攻具,中路复为莘人所败。窦建德军且至,遂引军而退。后二日,化及为建德所虏,贼势益张,山东城邑多归建德。神通兵渐散,退保黎阳,依徐勣,俄为建德所陷。及建德败,复授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从太宗平刘黑闼,迁左武卫大将军。贞观元年,拜开府仪同三司,赐实封五百户。时太宗谓诸功臣曰:“朕叙公等勋效,量定封邑,恐不能尽当,各自言。”神通曰:

“义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房玄龄、杜如晦等刀笔之人,功居第一,臣且不服。”

上曰:“义旗初起,人皆有心。叔父虽率兵先至,未尝身履行阵。山东未定,受委专征,建德南侵,全军陷没;及刘黑闼翻动,叔父望风而破。今计勋行赏,玄龄等有筹谋帷幄定社稷功,所以汉之萧何,虽无汗马,指纵推毂,故功居第一。

叔父于国至亲,诚无所爱,必不可缘私滥与勋臣同赏耳。”四年,薨。太宗为之废朝,赠司空,谥曰靖。十四年,诏与河间王孝恭、赠陕州大行台右仆射郧节公殷开山、赠民部尚书渝襄公刘政会配飨高祖庙庭。有子十一人:长子道彦,武德五年,封胶东王;次孝察,高密王;孝同,淄川王;孝慈,广平王;孝友,河间王;孝节,清河王;孝义,胶西王。

初,高祖受禅,以天下未定,广封宗室以威天下,皇从弟及侄年始孩童者数十人,皆封为郡王。太宗即位,因举宗正属藉问侍臣曰:“遍封宗子,于天下便乎?”尚书右仆射封德彝对曰:“历观往古,封王者,今最为多。两汉已降,唯封帝子及亲兄弟,若宗室疏远者,非有大功如周之郇、滕,汉之贾、泽,并不得滥封,所以别亲疏也。先朝敦睦九族,一切封王,爵命既隆,多给力役,盖以天下为私,殊非至公驭物之道。”太宗曰:“朕理天下,本为百姓,非欲劳百姓以养己之亲也。”于是宗室率以属疏降爵为郡公,唯有功者数十人封王。是时道彦等并随例降爵。道彦与季弟孝逸最知名。

道彦幼而事亲甚谨。初,义师起,神通逃难,被疾于山谷,绵历数旬,山中食尽。道彦著故弊衣,出人间乞丐,及采野实,以供其父,身无所啖。其父分以食之,辄诈言已啖,而覆藏留之,以备阙乏。及神通应义举,授朝请大夫。高祖受禅,封义兴郡公,进封胶东王,授陇州刺史。贞观初,转相州都督,例降爵为公,拜岷州都督。丁父忧,庐于墓侧,负土成坟,躬植松柏,容貌哀毁,亲友皆不复识之。太宗闻而嘉叹,令侍中王珪就加开喻。复授岷州都督。道彦遣使告喻党项诸部,申国威灵,多有降附。李靖之击吐谷浑也,诏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

时朝廷复厚币遗党项,令为乡导,党项首领拓拔赤辞来诣靖军,请诸将曰:“往者隋人来击吐谷浑,我党项每资军用,而隋人无信,必见侵掠。今将军若无他心者,我当资给粮运;如或我欺,当即固险以塞军路。”诸将与之歃血而盟,赤辞信之。道彦既至阔水,见赤辞无备,遂袭之,虏牛羊数千头。于是诸羌怨怒,屯兵野狐硖,道彦不能进,为赤辞所乘,军大败,死者数万人。道彦退保松州,竟坐减死徙边。后起为凉州都督,寻卒,赠礼部尚书。

孝逸少好学,解属文。初封梁郡公。高宗末,历给事中,四迁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则天临朝,入为左卫将军,甚见亲遇。光宅元年,徐敬业据扬州作乱,以孝逸为左玉钤卫大将军、扬州行军大总管,督军以讨之。孝逸引军至淮,而敬业方南攻润州,遣其弟敬猷屯兵淮阴;伪将韦超据都梁山,以拒孝逸。裨将马敬臣击斩贼之别帅尉迟昭、夏侯瓒等,超乃拥众凭山以自固。或谓孝逸曰:“超众守险,且凭山为阻,攻之则士无所施其力,骑无所骋其足,穷寇殊死,杀伤必众。

不若分兵守之,大军直趣扬州,未数日,其势必降也。”支度使、广府司马薛克构曰:“超虽据险,其卒非多,今逢小寇不击,何以示武?若加兵以守,则有阙前机;舍之而前,则终为后患,不如击之。克超则淮阴自慑,淮阴破,则楚州诸县必开门而候官军。然后进兵高邮,直趣江都,逆竖之首,可指掌而悬也。”孝逸从其言,进兵击超贼,众压伏,官军登山急击之,杀数百人,日暮围解,超衔枚夜遁。孝逸引兵击淮阴,大破敬猷之众。时敬业回军屯于下阿溪以拒官军,有流星坠其营。孝逸引兵渡溪以击之。敬业初胜后败,孝逸乘胜追奔数十里,敬业窘迫,与其党携妻子逃入海曲。孝逸进据扬州,尽捕斩敬业等,振旅而还,以功进授镇军大将军,转左豹韬卫大将军,改封吴国公。孝逸素有名望,自是时誉益重,武承嗣等深所忌嫉,数谗毁之。垂拱二年,左迁施州刺史。其冬,承嗣等又使人诬告孝逸往任益州,尝自解“逸”字云:“走绕兔者,常在月中。月既近天,合有天分。”则天以孝逸常有功,减死配徙儋州,寻卒。景云初,赠益州大都督。

孝锐孙齐物,孝同曾孙国贞,别有传。

襄邑王神符,神通弟也。幼孤,事兄以友悌闻。义宁初,授光禄大夫,封安吉郡公。武德元年,进封襄邑郡王。四年,累迁并州总管。突厥颉利可汗率众来寇,神符出兵与战于汾水东,败之,斩首五百级,虏其马二千匹。又战于沙河之北,获其乙利达官并可汗所乘马及甲献之,由是召拜太府卿。九年,迁扬州大都督,移州府及居人自丹阳渡江,州人赖焉。贞观初,再迁宗正卿。后以疾辞职,太宗幸其第问疾,赐以缣帛,每给羊酒。又令乘小舆,引入紫微殿,以神符脚疾,乃遣三卫舆之而升。寻授开府仪同三司。永徽二年薨,年七十三,赠司空、荆州都督,陪葬献陵,谥曰恭。有子七人,武德初,并封郡王,后例降封县公。次子德懋、少子文暕最知名。德懋官至少府监、临川郡公。文暕历幽州都督、魏郡公。垂拱中,坐事贬为藤州别驾,寻被诛。文暕子佺,开元中为宗正卿。

长平王叔良,高祖从父弟也。父祎,隋上仪同三司,武德初,追封郇王。叔良,义宁中授左光禄大夫,封长平郡公。武德元年,拜刑部侍郎,进爵为王。师镇泾州,以御薛举。举乃阳言食尽,引兵南去,遣高墌人伪以降。叔良遣骠骑刘感率众赴之,至百里细川,伏兵发,官军败绩,刘感没于阵。叔良大惧,出金以赐士卒。严为守备,泾州仅全。四年,突厥入寇,命叔良率五军击之。叔良中流矢而薨,赠左翊卫大将军、灵州总管,谥曰肃。

子孝协嗣,武德五年,封范阳郡王。贞观初,以属疏例降封郇国公,累迁魏州刺史。麟德中,坐受赃赐死。

孝协弟孝斌,官至原州都督府长史。

孝斌子思训,高宗时累转江都令。属则天革命,宗室多见构陷,思训遂弃官潜匿。神龙初,中宗初复宗社,以思训旧齿,骤迁宗正卿,封陇西郡公,实封二百户。历益州长史。开元初,左羽林大将军,进封彭国公,更加实封二百户,寻转右武卫大将军。开元六年卒。赠秦州都督,陪葬桥陵。思训尤善丹青,迄今绘事者推李将军山水。

思训弟思诲,垂拱中扬州参军。思诲子林甫别有传。

叔良弟德良,少有疾,不仕。武德初,封新兴王。贞观十一年薨,赠凉州都督。

德良孙晋,先天中,为殿中监,兼雍州长史,甚有威名,绍封新兴王。寻坐附会太平公主伏诛,改姓厉氏。初,晋之就诛,僚吏皆奔散,唯司功李捴步从,不失在官之礼,仍哭其尸。姚崇闻之曰:“栾、向之俦也。”擢为尚书郎。后官至泽州刺史。

德良弟幼良,武德初,封长乐王。时有人盗其马者,幼良获盗而闪杀之,高祖怒曰:“昔人赐盗马者酒,终获其报,尔辄行戮,何无古风!盗者信有罪矣,专杀岂非枉邪?”遣礼部尚书李纲于朝堂集宗室王公而挞之。自后累迁凉州都督,尝引不逞百余人为左右,多侵暴市里,行旅苦之。太宗即位,有告幼良阴养死士,交通境外,恐谋为反叛,诏遣中书令宇文士及代为都督,并按其事。士及虑其为变,遂缢杀之。

襄武王琛,高祖从父兄子也。祖蔚,周朔州总管。父安,隋领军大将军。武德初,追封蔚为蔡王,安为西平王。琛,义宁中封襄武郡公,与太常卿郑元璹赍女妓遗突厥始毕可汗,以结和亲。始毕甚重之,赠名马数百匹,遣骨咄禄特勒随琛贡方物。高祖大悦,拜刑部侍郎,进爵为王。历蒲、绛二州总管。及宋金刚陷澮州,时稽胡多叛,转琛为隰州总管以镇之。驭众宽简,夷夏安之。三年,薨。子俭嗣,后随例降爵为公。

河间王孝恭,琛之弟也。高祖克京师,拜左光禄大夫,寻为山南道招慰大使。

自金州出于巴蜀,招携以礼,降附者三十余州。孝恭进击朱粲,破之,诸将曰:

“此食人贼也,为害实深,请坑之。”孝恭曰:“不可!自此已东,皆为寇境,若闻此事,岂有来降者乎?”尽赦而不杀,由是书檄所至,相继降款。武德二年,授信州总管,承制拜假。萧铣据江陵,孝恭献平铣之策,高祖嘉纳之。三年,进爵为王。改信州为夔州,使拜孝恭为总管,令大造舟楫,教习水战,以图萧铣。

孝恭召巴蜀首领子弟,量才授用,致之左右,外示引擢,而实以为质也。寻授荆湘道行军总管,统水陆十二总管,发自硖州,进军江陵。攻其水城,克之,所得船散于江中。诸将皆曰:“虏得贼船,当藉其用,何为弃之,无乃资贼耶?”孝恭曰:“不然,萧铣伪境,南极岭外,东至洞庭。若攻城未拔,援兵复到,我则内外受敌,进退不可,虽有舟楫,何所用之?今铣缘江州镇忽见船舸乱下,必知铣败,未敢进兵,来去觇伺,动淹旬月,用缓其救,克之必矣。”铣救兵至巴陵,见船被江而下,果狐疑不敢轻进。既内外阻绝,铣于是出降。高祖大悦,拜孝恭荆州大总管,使画工貌而视之。于是开置屯田,创立铜冶,百姓利焉。六年,迁襄州道行台尚书左仆射。时荆襄虽定,岭表尚未悉平。孝恭分遣使人抚慰,岭南四十九州皆来款附。及辅公祏据江东反,发兵寇寿阳,命孝恭为行军元帅以击之。七年,孝恭自荆州趣九江,时李靖、李勣、黄君汉、张镇州、卢祖尚并受孝恭节度。将发,与诸将宴集,命取水,忽变为血,在座者皆失色。孝恭举止自若,徐谕之曰:“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自顾无负于物,诸公何见忧之深!公祏恶积祸盈,今承庙算以致讨,碗中之血,乃公祏授首之后征。”遂尽饮而罢。时人服其识度而能安众。公祏遣其伪将冯惠亮、陈当时领水军屯于博望山,陈正通、徐绍宗率步骑军于青林山。孝恭至,坚壁不与斗,使奇兵断其粮道。贼渐餧,夜薄我营,孝恭安卧不动。明日,纵羸兵以攻贼垒,使卢祖尚率精骑列阵以待之。俄而攻垒者败走,贼出追奔数里,遇祖尚军,与战,大败之。正通弃营而走,复与冯惠亮保梁山。孝恭乘胜攻之,破其梁山别镇,赴水死者数千人,正通率陆军夜遁。总管李靖又下广陵城,拔杨子镇。公祏穷蹙,弃丹阳东走。孝恭命骑将追之,至武康,擒公祏及其伪仆射西门君仪等数十人,致于麾下,江南悉平。玺书褒赏,赐甲第一区、女乐二部、奴婢七百人、金宝珍玩甚众,授东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后废行台,拜扬州大都督。孝恭既破公祏,江淮及岭南皆统摄之。自大业末,群雄竞起,皆为太宗所平,谋臣猛将并在麾下,罕有别立勋庸者,唯孝恭著方面之功,声名甚盛。厚自崇重,欲以威名镇远,筑宅于石头,陈庐徼以自卫。寻征拜宗正卿。九年,赐实封一千二百户。贞观初,迁礼部尚书,以功臣封河间郡王,除观州刺史,与长孙无忌等代袭刺史。孝恭性奢豪,重游宴,歌姬舞女百有余人,然而宽恕退让,无骄矜自伐之色。太宗甚加亲待,诸宗室中莫与为比。孝恭尝怅然谓所亲曰:“吾所居宅微为宏壮,非吾心也,当卖之,别营一所,粗令充事而已。身殁之后。诸子若才,守此足矣;如其不才,冀免他人所利也。”十四年,暴薨,年五十。太宗素服举哀,哭之甚恸,赠司空、扬州都督,陪葬献陵,谥曰元,配享高祖庙庭。

子崇义嗣,降爵为谯国公,历蒲、同二州刺史,益州大都督长史,甚有威名。

后卒于宗正卿。

孝恭次子晦,乾封中,累除营州都督,以善政闻;玺书劳问,赐物三百段。

转右金吾将军,兼检校雍州长史,纠发奸豪,无所容贷,为人吏畏服。晦私第有楼,下临酒肆,其人尝候晦言曰:“微贱之人,虽则礼所不及,然家有长幼,不欲外人窥之。家迫明公之楼,出入非便,请从此辞。”晦即日毁其楼。高宗将幸洛阳,令在京居守,顾谓之曰:“关中之事,一以付卿。但令式跼人,不可以成官政,令式之外,有利于人者,随事即行,不须闻奏。”晦累有异绩。则天临朝,迁户部尚书。垂拱初,拜右金吾卫大将军,转秋官尚书。永昌元年卒,赠幽州都督。子荣,为酷吏所杀。

孝恭弟瑊,武德中,为尚书右丞,封济北郡王,卒于始州刺史。

瑊弟瑰,义师克京城,授瑰左光禄大夫。武德元年,封汉阳郡公。五年,进爵为王。时突厥屡为侵寇,高祖使瑰赍布帛数万段与结和亲。颉利可汗初见瑰,箕踞;瑰饵以厚利,颉利大悦,改容加敬,遣使随瑰献名马。后复将命,颉利谓左右曰:“李瑰前来,恨不屈之,今者必令下拜。”瑰微知之,及见颉利,长揖不屈节。颉利大怒,乃留瑰不遣。瑰神意自若,竟不为之屈。颉利知不可以威胁,终礼遣之。拜左武候将军,转卫尉卿,代兄孝恭为荆州都督。政存清静,深为士庶所怀。岭外豪帅屡相攻击,遣使喻以威德,皆相次归附,岭表遂定。太宗即位,例降爵为公。时长史冯长命曾为御史大夫,素矜衒,事多专决,瑰怒杖之,坐是免。贞观四年,拜宜川刺史,加散骑常侍,卒。

子冲玄,垂拱中官至冬官尚书;冲虚,卒于尚方监。

庐江王瑗,高祖从父兄子也。父哲,隋柱国、备身将军,追封济南王。瑗,武德元年历信州总管,封庐江王。九年,累迁幽州大都督。朝廷以瑗懦曌,非边将才,遣右领军将军王君廓助典兵事。君廓故尝为盗,勇力绝人,瑗倚仗之,许结婚姻,以布心腹。时隐太子建成将有异图,外结于瑗。及建成诛死,遣通事舍人崔敦礼召瑗入朝,瑗有惧色。君廓素险薄,欲因事陷之以为己功,遂绐瑗曰:

“京都有变,事未可知。大王国之懿亲,受委作镇,宁得拥兵数万而从一使召耶!

且闻赵郡王先以被拘,太子、齐王又言若此,大王今去,能自保乎?”相与共泣。

瑗乃囚敦礼,举兵反。召北齐州刺史王诜,将与计事,兵曹参军王利涉说瑗曰:

“王不奉诏而擅发兵,此为反矣。须改易法度,以权宜应变,先定众心。今诸州刺史或有逆命,王征兵不集,何以保全?”瑗曰:“若之何?”利涉曰:“山东之地,先从窦建德,酋豪首领,皆是伪官,今并黜之,退居匹庶,此人思乱,若旱苗之望雨。王宜发使复其旧职,各于所在遣募本兵,诸州倘有不从,即委随便诛戮。此计若行,河北之地可呼吸而定也。然后分遣王诜北连突厥,道自太原,南临蒲、绛;大王整驾亲诣洛阳,西入潼关。两军合势,不盈旬月,天下定矣。”

瑗从之。瑗以内外机悉付君廓。利涉以君廓多翻覆,又说瑗委兵于王诜而除君廓,瑗不能决。君廓知之,驰斩诜,持首告其众曰:“李瑗与王诜共反,禁锢敕使,擅追兵集。今王诜已斩,独李瑗在,无能为也。汝若从之,终亦族灭;从我取之,立得富贵。祸福如是,意欲何从?”众曰:“皆愿讨贼。”君廓领其麾下登城西面,瑗未之觉。君廓自领千余人先往狱中出敦礼,瑗始知之,遽率数百人披甲,才出至门外,与君廓相遇。君廓谓其众曰:“李瑗作逆误人,何忽从之,自取涂炭?”众皆倒戈,一时溃走。瑗块然独存,谓君廓曰:“小人卖我以自媚,汝行当自及矣。”君廓擒瑗,缢杀之,年四十一,传首京师,绝其属籍。

君廓,并州石艾人也。少亡命为群盗,聚徒千余人,转掠长平,进逼夏县。

李密遣使召之,遂投于密。寻又率众归国,历迁右武卫将军,累封彭国公。从平刘黑闼,令镇幽州。会突厥入寇,君廓邀击破之,俘斩二千余人,获马五千匹。

高祖大悦,征入朝,赐以御马,令于殿庭乘之而出,因谓侍臣曰:“吾闻蔺相如叱秦皇,目皆出血。君廓往击窦建德,将出战,李靖遏之,君廓发愤大呼,目及鼻耳一时流血。此之壮气,何谢古人,不可以常例赏之。”复赐锦袍金带,还镇幽州。寻以诛瑗功,拜左领军大将军,兼幽州都督,以瑗家口赐之,加左光禄大夫,赐物千段,食实封千三百户。在职多纵逸,长史李玄道数以朝宪胁之,惧为所奏,殊不自安。后追入朝,行至渭南,杀驿史而遁。将奔突厥,为野人所杀,追削其封邑。

淮阳王道玄,高祖从父兄子也。祖绘,隋夏州总管,武德初,追封雍王。父贽,追封河南王。道玄,武德元年封淮阳王,授右千牛。从太宗击宋金刚于介州,先登陷阵,时年十五,太宗壮之,赏物千段。后从讨王世充,频战皆捷。窦建德至武牢,太宗以轻骑诱贼,领道玄率伏兵于道左,会贼至,追击破之。又从太宗转战于汜水,麾戈陷阵,直出贼后,众披靡,复冲突而归。太宗大悦,命副乘以给道玄。又从太宗赴贼,再入再出,飞矢乱下,箭如猬毛,猛气益厉,射人无不应弦而倒。东都平,拜洛州总管。及府废,改授洛州刺史。五年,刘黑闼引突厥寇河北,复授山东道行军总管。师次下博,与贼军遇,道玄帅骑先登,命副将史万宝督军继进。万宝与之不协,及道玄深入,而拥兵不进,谓所亲曰:“吾奉手诏,言淮阳小儿虽名为将,而军之进止皆委于吾。今其轻脱,越泞交战,大军若动,必陷泥溺,莫如结阵以待之,虽不利于王,而利于国。”道玄遂为贼所擒,全军尽没,惟万宝逃归。道玄遇害,年十九。太宗追悼久之,尝从容谓侍臣曰:

“道玄终始从朕,见朕深入贼阵,所向必克,意尝企慕,所以每阵先登,盖学朕也。惜其年少,不遂远图。”因为之流涕。赠左骁卫大将军,谥曰壮。无子,诏封其弟武都郡公道明为淮阳王,令主道玄之祀。累迁左骁卫将军。送弘化公主还蕃,坐泄主非太宗女,夺爵国除,后卒于郓州刺史。

江夏王道宗,道玄从父弟也。父韶,追封东平王,赠户部尚书。道宗,武德元年封略阳郡公,起家左千牛备身。讨刘武周,战于度索原,军败,贼徒进逼河东。道宗时年十七,从太宗率众拒之。太宗登玉壁城望贼,顾谓道宗曰:“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如何?”对曰:“群贼乘胜,其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与力竞。今深壁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徒,莫能持久,粮运致竭,自当离散,可不战而擒。”太宗曰:“汝意暗与我合。”后贼果食尽夜遁,追及介州,一战灭之。又从平窦建德,破王世充,屡有殊效。五年,授灵州总管。梁师都据夏州,遣弟洛仁引突厥兵数万至于城下。道宗闭门拒守,伺隙而战,贼徒大败。高祖闻而嘉之,谓左仆射裴寂、中书令萧瑀曰:“道宗今能守边,以寡制众。昔魏任城王彰临戎却敌,道宗勇敢,有同于彼。”遂封为任城王。初,突厥连于梁师都,其郁射设入居五原旧地,道宗逐出之。振耀威武,开拓疆界,斥地千余里,边人悦服。

贞观元年,征拜鸿胪卿,历左领军、大理卿。时太宗将经略突厥,又拜灵州都督。三年,为大同道行军总管。遇李靖袭破颉利可汗,颉利以十余骑来奔其部。

道宗引兵逼之,征其执送颉利。颉利以数骑夜走,匿于荒谷,沙钤罗惧,驰追获之,遣使送于京师。以功赐实封六百户,召拜刑部尚书。吐谷浑寇边,诏右仆射李靖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道宗与吏部尚书侯君集为之副。贼闻兵至,走入嶂山,已行数千里。诸将议欲息兵,道宗固请追讨,李靖然之,而君集不从。道宗遂率偏师并行倍道,去大军十日,追及之。贼据险苦战,道宗潜遣千余骑逾山袭其后,贼表里受敌,一时奔溃。十二年,迁礼部尚书,改封江夏王。寻坐赃下狱。太宗谓侍臣曰:“朕富有四海,士马如林,欲使辙迹周宇内,游观无休息,绝域采奇玩,海外访珍羞,岂不得耶?劳万姓而乐一人,朕所不取也。人心无厌,唯当以理制之。道宗俸料甚高,宴赐不少,足有余财,而贪婪如此,使人嗟惋,岂不鄙乎!”遂免官,削封邑。十三年,起为茂州都督,未行,转晋州刺史。十四年,复拜礼部尚书。时侯君集立功于高昌,自负其才,潜有异志。道宗尝因侍宴,从容言曰:“君集智小言大,举止不伦,以臣观之,必为戎首。”太宗曰:“何以知之?”对曰:“见其恃有微功,深怀矜伐,耻在房玄龄、李靖之下。虽为吏部尚书,未满其志,非毁时贤,常有不平之语。”太宗曰:“不可亿度,浪生猜贰。

其功勋才用,无所不堪,朕岂惜重位?第未到耳。”俄而君集谋反诛,太宗笑谓道宗曰:“君集之事,果如公所揣。”及大军讨高丽,令道宗与李靖为前锋,济辽水,克盖牟城。逢贼兵大至,军中佥欲深沟保险,待太宗至徐进,道宗曰:

“不可。贼赴急远来,兵实疲顿,恃众轻我,一战必摧。昔耿弇不以贼遗君父,我既职在前军,当须清道以待舆驾。”李靖然之。乃与壮士数十骑直冲贼阵,左右出入,靖因合击,大破之。太宗至,深加赏劳,赐奴婢四十人。又筑土山攻安市城,土山崩,道宗失于部署,为贼所据。归罪于果毅傅伏爱,斩之。道宗跣行诣旗下请罪,太宗曰:“汉武杀王恢,不如秦穆赦孟明,土山之失,且非其罪。”

舍而不问。道宗在阵损足,太宗亲为其针,赐以御膳。二十一年,以疾请居闲职,转太常卿。永徽元年,加授特进,增实封并前六百户。四年,房遗爱伏诛,长孙无忌、褚遂良素与道宗不协,上言道宗与遗爱交结,配流象州。道病卒,年五十四。及无忌、遂良得罪,诏复其官爵。道宗晚年颇好学,敬慕贤士,不以地势凌人,宗室中唯道宗及河间王孝恭昆季最为当代所重。

道宗子景恒,降封卢国公,官至相州刺史。

陇西王博乂,高祖兄子也。高祖长兄曰澄,次曰湛,次曰洪,并早卒。武德初,追封澄为梁王,湛为蜀王,洪为郑王。澄、洪并无后,博乂即湛第二子也。

武德元年受封。高祖时,历宗正卿、礼部尚书,加特进。博乂有妓妾数百人,皆衣罗绮,食必粱肉,朝夕纟玄歌自娱,骄侈无比。与其弟渤海王奉慈俱为高祖所鄙,帝谓曰:“我怨仇有善,犹擢以不次,况于亲戚而不委任?闻汝等唯昵近小人,好为不轨,先王坟典,不闻习学。今赐绢二百匹,可各买经史习读,务为善事。”咸亨二年薨,赠开府仪同三司、荆州都督,谥曰恭。奉慈,武德初,封渤海王。显庆中,累迁原州都督,薨,谥曰敬。

史臣曰:无私于物,物亦公焉。高祖才定中原,先封疏属,致庐江为叛,神通争功,封德彝论之于前,房玄龄讥之于后。若河间机谋深沉,识度弘远,纵虚舟而降萧铣,饮妖血而平公祏,入朝定君臣之分,卖第为子孙之谋,善始令终,论功行赏,即无私矣。或问曰:“水变为血,信妖矣;竟成功而无咎者,何也?”

答曰:河间节贯神明,志匡宗社,故妖不胜德明矣。道宗军谋武勇,好学下贤,于群从之中,称一时之杰。无忌、遂良衔不协之素,致千载之冤。永徽中,无忌、遂良忠而获罪,人皆哀之。殊不知诬陷刘洎、吴王恪于前,枉害道宗于后,天网不漏,不得其死也宜哉!

赞曰:疏属尽封,启乱害公。河间孝恭,独称军功。

旧唐书

○温大雅(子无隐大雅弟彦博子振挺大雅弟大有) 陈叔达 窦威(子惲兄子轨轨子奉节琮从子抗抗子衍静静子逵诞诞子孝慈孝慈子希玠诞少子孝谌抗季弟璡)

温大雅,字彦弘,太原祁人也。父君悠,北齐文林馆学士,隋泗州司马。大业末,为司隶从事,见隋政日乱,谢病而归。大雅性至孝,少好学,以才辩知名。

仕隋东宫学士、长安县尉,以父忧去职。后以天下方乱,不求仕进。高祖镇太原,甚礼之。义兵起,引为大将军府记室参军,专掌文翰。禅代之际,与司录窦威、主簿陈叔达参定礼仪。武德元年,历迁黄门侍郎。弟彦博,为中书侍郎;对居近密,议者荣之。高祖从容谓曰:“我起义晋阳,为卿一门耳。”寻转工部,进拜陕东道大行台工部尚书。太宗以隐太子、巢刺王之故,令大雅镇洛阳以俟变。大雅数陈秘策,甚蒙嘉赏。太宗即位,累转礼部尚书,封黎国公。大雅将改葬其祖父,筮者曰:“葬于此地,害兄而福弟。”大雅曰:“若得家弟永康,我将含笑入地。”葬讫,岁余而卒,谥曰孝。撰《创业起居注》三卷。永徽五年,赠尚书右仆射。

子无隐,官至工部侍郎。大雅弟彦博。

彦博幼聪悟,有口辩,涉猎书记。初,其父友薛道衡、李纲常见彦博兄弟三人,咸叹异曰:“皆卿相才也。”开皇末,为州牧秦孝王俊所荐,授文林郎,直内史省,转通直谒者。及隋乱,幽州总管罗艺引为司马。艺以幽州归国,彦博赞成其事,授幽州总管府长史。未几,征为中书舍人,俄迁中书侍郎,封西河郡公。

时高丽遣使贡方物,高祖谓群臣曰:“名实之间,理须相副。高丽称臣于隋,终拒炀帝,此亦何臣之有?朕敬于万物,不欲骄贵,但据土宇,务共安人,何必令其称臣以自尊大?可即为诏,述朕此怀也。”彦博进曰:“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家之玄菟郡耳。魏、晋已前,近在提封之内,不可许以不臣。若与高丽抗礼,则四夷何以瞻仰?且中国之于夷狄,犹太阳之比列星,理无降尊,俯同夷貊。”高祖乃止。其年,突厥入寇,命右卫大将军张瑾为并州道行军总管,出拒之,以彦博为行军长史。与虏战于太谷,军败,彦博没于虏庭。突厥以其近臣,苦问以国家虚实及兵马多少,彦博固不肯言。颉利怒,迁于阴山苦塞之地。太宗即位,突厥送款,始征彦博还朝,授雍州治中,寻检校吏部侍郎。彦博意有沙汰,多所损抑,而退者不伏,嚣讼盈庭。彦博惟骋辞辩,与之相诘,终日喧扰,颇为识者所嗤。复拜中书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贞观二年,迁御史大夫,仍检校中书侍郎事。彦博善于宣吐,每奉使入朝,诏问四方风俗,承受纶言,有若成诵。声韵高朗,响溢殿庭,进止雍容,观者拭目。四年,迁中书令,进爵虞国公。高祖常宴朝臣,诏太宗谕旨,既而顾谓近臣曰:“何如温彦博?”其见重如此。

初,突厥之降也,诏议安边之术。朝士多言:“突厥恃强,扰乱中国,为日久矣。今天实丧之,穷来归我,本非慕义之心也。因其归命,分其种落,俘之河南,散属州县,各使耕田,变其风俗。百万胡虏,可得化而为汉,则中国有加户之利,塞北常空矣。”惟彦博议曰:“汉建武时,置降匈奴于五原塞下,全其部落,得为捍蔽,又不离其土俗,因而抚之。一则实空虚之地,二则示无猜之心。

若遣向西南,则乖物性,故非含育之道也。”太宗从之,遂处降人于朔方之地,其入居长安者近且万家。议者尤为不便,欲建突厥国于河外。彦博又执奏曰:

“既已纳之,无故遣去,深为可惜。”与魏徵等争论,数年不决。十年,迁尚书右仆射。明年薨,年六十四。彦博自掌知机务,即杜绝宾客,国之利害,知无不言,太宗以是嘉之。及薨,谓侍臣曰:“彦博以忧国之故,劳精竭神,我见其不逮,已二年矣。恨不纵其闲逸,致夭性灵。”彦博家无正寝,及卒之日,殡于别室,太宗命有司为造堂焉。赠特进,谥曰恭,陪葬昭陵。

子振,少有雅望,官至太子舍人,居丧以毁卒。振弟挺,尚高祖女千金公主,官至延州刺史。

大雅弟大有,字彦将,性端谨,少以学行称。隋仁寿中,尚书右丞李纲表荐之,授羽骑尉。寻丁忧去,职归乡里。义旗初举,高祖引为太原令。从太宗击西河,高祖谓曰:“士马尚少,要资经略,以卿参谋军事,其善建功名也!事之成败,当以此行卜之。若克西河,帝业成矣。”及破西河而还,复以本官摄大将军府记室,与兄大雅共掌机密。大有以昆季同在机务,意不自安,固请他职。高祖曰:“我虚心相待,不以为疑,卿何自疑也?”大有虽应命,然每退让,远避机权,僚列以此多之。武德元年,累转中书侍郎。会卒,高祖甚伤惜之,赠鸿胪卿。

初,大雅在隋,与颜思鲁俱在东宫,彦博与思鲁弟愍楚同直内史省,彦将与愍楚弟游秦典校秘阁。二家兄弟,各为一时人物之选。少时学业,颜氏为优;其后职位,温氏为盛。

陈叔达,字子聪,陈宣帝第十六子也。善容止,颇有才学,在陈封义阳王。

年十余岁,尝侍宴,赋诗十韵,援笔便就,仆射徐陵甚奇之。历侍中、丹阳尹、都官尚书。入隋,久不得调。大业中,拜内史舍人,出为绛郡通守。义师至绛郡,叔达以郡归款,授丞相府主簿,封汉东郡公。与记室温大雅同掌机密,军书、赦令及禅代文诰,多叔达所为。武德元年,授黄门侍郎。二年,兼纳言。四年,拜侍中。叔达明辩,善容止,每有敷奏,搢绅莫不属目。江南名士薄游长安者,多为荐拔。五年,进封江国公。尝赐食于御前,得蒲萄,执而不食。高祖问其故,对曰:“臣母患口乾,求之不能致,欲归以遗母。”高祖喟然流涕曰:“卿有母遗乎!”因赐物三百段。贞观初,加授光禄大夫。寻坐与萧瑀对御忿争免官。未几,丁母忧。叔达先有疾,太宗虑其危殆,遣使禁绝吊宾。服阕,授遂州都督,以疾不行。久之,拜礼部尚书。建成、元吉嫉害太宗,阴行谮毁,高祖惑其言,将有贬责,叔达固谏乃止。至是太宗劳之曰:“武德时,危难潜构,知公有谠言,今之此拜,有以相答。”叔达谢曰:“此不独为陛下,社稷计耳。”后坐闺庭不理,为宪司所劾。朝廷惜其名臣,不欲彰其罪,听以散秩归第。九年卒,谥曰缪。

后赠户部尚书,改谥曰忠。有集十五卷。

窦威,字文蔚,扶风平陆人,太穆皇后从父兄也。父炽,隋太傅。威家世勋贵,诸昆弟并尚武艺,而威耽玩文史,介然自守。诸兄哂之,谓为“书痴”。隋内史令李德林举秀异,射策甲科,拜秘书郎。秩满当迁,而固守不调,在秘书十余岁,其学业益广。时诸兄并以军功致仕通显,交结豪贵,宾客盈门,而威职掌闲散。诸兄更谓威曰:“昔孔子积学成圣,犹狼狈当时,栖迟若此,汝效此道,复欲何求?名位不达,固其宜矣。”威笑而不答。久之,蜀王秀辟为记室,以秀行事多不法,称疾还田里。及秀废黜,府僚多获罪,唯威以先见保全。大业四年,累迁内史舍人,以数陈得失忤旨,转考功郎中,后坐事免,归京师。高祖入关,召补大丞相府司录参军。时军旅草创,五礼旷坠。威既博物,多识旧仪,朝章国典,皆其所定,禅代文翰多参预焉。高祖常谓裴寂曰:“叔孙通不能加也。”武德元年,拜内史令。威奏议雍容,多引古为谕,高祖甚亲重之,或引入卧内,常为膝席。又尝谓曰:“昔周朝有八柱国之贵,吾与公家咸登此职。今我已为天子,公为内史令,本同末异,乃不平矣。”威谢曰:“臣家昔在汉朝,再为外戚,至于后魏,三处外家,陛下隆兴,复出皇后。臣又阶缘戚里,位忝凤池,自惟叨滥,晓夕兢惧。”高祖笑曰:“比见关东人与崔、卢为婚,犹自矜伐,公代为帝戚,不亦贵乎!”及寝疾,高祖自往临问。寻卒,家无余财,遗令薄葬。谥曰靖,赠同州刺史,追封延安郡公。葬日,诏太子及百官并出临送。有文集十卷。

子惲嗣,官至岐州刺史。威兄子轨,从兄子抗,并知名。

轨,字士则,周雍州牧、酂国公恭之子也。隋大业中,为资阳郡东曹掾,后去官归于家。义兵起,轨聚众千余人,迎谒于长春宫。高祖见之,大悦,降席握手,语及平生,赐良马十匹,使掠地渭南。轨先下永丰仓,收兵得五千人。从平京城,封赞皇县公,拜大丞相谘议参军。时稽胡贼五万余人掠宜春,轨讨之。行次黄钦山,与贼相遇,贼乘高纵火,王师稍却。轨斩其部将十四人,拔队中小帅以代之。轨自率数百骑殿于军后,令之曰:“闻鼓声有不进者,自后斩之。”既闻鼓,士卒争先赴敌,贼射之,不能止,因大破之,斩首千余级,虏男女二万口。

武德元年,授太子詹事。会赤排羌作乱,与薛举叛将钟俱仇同寇汉中。拜轨秦州总管,与贼连战皆捷,余党悉降。进封酂国公。三年,迁益州道行台左仆射,许以便宜从事。属党项寇松州,诏轨援之,又令扶州刺史蒋善合与轨连势。时党项引吐谷浑之众,其锋甚锐。轨师未至,善合先期至钳川,遇贼力战,走之。轨复军于临洮,进击左封,破其部众。寻令率所部兵从太宗讨王世充于洛阳。四年,还益州。时蜀土寇往往聚结,悉讨平之。轨每临戎对寇,或经旬月,身不解甲。

其部众无贵贱少长,不恭命即立斩之。每日吏士多被鞭挞,流血满庭,见者莫不重足股栗。轨初入蜀,将其甥以为心腹,尝夜出,呼之不以时至,怒而斩之。每诫家僮不得出外。尝遣奴就官厨取浆而悔之,谓奴曰:“我诚使汝,要当斩汝头以明法耳!”遣其部将收奴斩之。其奴称冤,监刑者犹豫未决,轨怒,俱斩之。

行台郎中赵弘安,知名士也,轨动辄榜箠,岁至数百。后征入朝,赐坐御榻,轨容仪不肃,又坐而对诏,高祖大怒,因谓曰:“公之入蜀,车骑、骠骑从者二十人,为公所斩略尽,我陇种车骑,未足给公。”诏下狱,俄而释之,还镇益州。

轨与行台尚书韦云起、郭行方素不协。及隐太子诛,有诏下益州,轨藏诸怀中,云起问曰:“诏书安在?”轨不之示,但曰:“卿欲反矣!”执而杀之。行方大惧,奔于京师,轨追斩不及。是岁,行台废,即授益州大都督,加食邑六百户。

贞观元年,征授右卫大将军。二年,出为洛州都督。洛阳因隋末丧乱,人多浮伪。

轨并遣务农,各令属县有游手怠惰者皆按之。由是人吏慑惮,风化整肃。四年,卒官,赠并州都督。

子奉节嗣,尚高祖永嘉公主,历左卫将军、秦州都督。

轨弟琮,亦有武干,隋左亲卫。大业末,犯法,亡命奔太原,依于高祖。琮与太宗有宿憾,每自疑。太宗方搜罗英杰,降礼纳之,出入卧内,其意乃解。及将义举,琮协赞大谋。大将军府建,为统军。从平西河,破霍邑,拜金紫光禄大夫、扶风郡公。寻从刘文静击屈突通于潼关,通遣裨将桑显和来逼文静,义军不利。琮与段志玄等力战久之,隋军大溃,通遁走。琮率轻骑追至稠桑,获通而返。

进兵东略,下陕县,拔太原仓。拜右领军大将军,赐物五百段。时隋河阳都尉独孤武潜谋归国,乃令琮以步骑一万自柏崖道应接之。迟留不进,武见杀,坐是除名。武德初,以元谋勋特恕一死,拜右屯卫大将军,复转右领军大将军。时将图洛阳,遣琮留守陕城,以督粮运。王世充遣其骁将罗士信来断粮道,琮潜使人说以利害,士信遂帅众降。及从平东都,赏物一千四百段。后以本官检校晋州总管。

寻从隐太子讨平刘黑闼,以功封谯国公,赏黄金五十斤。未几而卒。高祖以佐命之旧,甚悼之,赠左卫大将军,谥曰敬。永徽五年,重赠特进。

抗,字道生,太穆皇后之从兄也,隋洛州总管、陈国公荣之子也。母,隋文帝万安公主。抗在隋以帝甥甚见崇宠。少入太学,略涉书史,释褐千牛备身、仪同三司。属其父寝疾,抗躬亲扶侍,衣不解带者五十余日。及居丧,哀毁过礼。

后袭爵陈国公,累转梁州刺史。将之官,隋文帝幸其第,命抗及公主酣宴,如家人之礼,赏赐极厚。母卒,号恸绝而复苏者数焉,文帝令宫人至第,节其哭泣。

岁余,起为岐州刺史,转幽州总管,政并以宽惠闻。及汉王谅作乱,炀帝恐其为变,遣李子雄驰往代之。子雄因言抗得谅书而不奏,按之无验,以疑贰除名。抗与高祖少相亲狎,及杨玄感作乱,高祖统兵陇右,抗言于高祖曰:“玄感抑为发踪耳!李氏有名图箓,可乘其便,天之所启也。”高祖曰:“无为祸始,何言之妄也!”大业末,抗于灵武巡长城以伺盗贼,及闻高祖定京城,抗对众而忭曰:

“此吾家妹婿也,豁达有大度,真拨乱之主矣!”因归长安。高祖见之大悦,握手引坐曰:“李氏竟能成事,何如?”因纵酒为乐。寻拜将作大匠。武德元年,以本官兼纳言。高祖听朝,或升御坐,退朝之后,延入卧内,命之舍敬,纵酒谈谑,敦平生之款。常侍宴移时,或留宿禁内。高祖每呼为兄而不名也,宫内咸称为舅。常陪侍游宴,不知朝务。转左武候大将军,领左右千牛备身大将军。寻从太宗平薛举,勋居第一。四年,又从征王世充。及东都平,册勋太庙者九人,抗与从弟轨俱预焉。朝廷荣之,赐女乐一部、金宝万计。武德四年,因侍宴暴卒,赠司空,谥曰密。

子衍。衍嗣,官至左武卫将军。时抗群从内三品七人,四品、五品十余人,尚主三人,妃数人,冠冕之盛,当朝无比。

静,字元休,抗第二子也。武德初,累转并州大总管府长史。时突厥数为边患,师旅岁兴,军粮不属,静表请太原置屯田以省馈运。时议者以民物凋零,不宜动众,书奏不省。静频上书,辞甚切至。于是征静入朝,与裴寂、萧瑀、封德彝等争论于殿庭,寂等不能屈,竟从静议。岁收数千斛,高祖善之,令检校并州大总管。静又以突厥频来入寇,请断石岭以为障塞,复从之。太宗即位,征拜司农卿,封信都男,寻转夏州都督。值突厥携贰,诸将出征,多诣其所。静知虏中虚实,潜令人间其部落,郁射设所部郁孤尼等九俟斤并率众归款,太宗称善,赐马百匹、羊千口。及擒颉利,处其部众于河南,以为不便,上封曰:“臣闻夷狄者,同夫禽兽,穷则搏噬,群则聚尘。不可以刑法威,不可以仁义教。衣食仰给,不务耕桑,徒损有为之民,以资无知之虏,得之则无益于治,失之则无损于化。

然彼首丘之情,未易忘也,诚恐一旦变生,犯我王略,愚臣之所深虑。如臣计者,莫如因其破亡之后,加其无妄之福,假以贤王之号,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制。自可永保边塞,俾为藩臣,此实长辔远驭之道。”于时务在怀辑,虽未从之,太宗深嘉其志。制曰:“北方之务,悉以相委,以卿为宁朔大使,抚镇华戎,朕无北顾之忧矣。”再迁民部尚书。贞观九年卒,谥曰肃。子逵。

逵尚太宗女遂安公主,袭爵信都男。

诞,抗第三子也。隋仁寿中,起家为朝请郎。义宁初,辟丞相府祭酒,转殿中监,封安丰郡公,尚高祖女襄阳公主。从太宗征薛举,为元帅府司马。迁刑部尚书,转太常卿。高祖诸少子荆王元景等未出宫者十余王,所有国司家产之事,皆令诞主之。出为梁州都督。贞观初,召拜右领军大将军,转大理卿、莘国公。

修营太庙,赐物五百段。复为殿中监,以疾解官,复拜宗正卿。太宗常与之言,昏忘不能对,乃手诏曰:“朕闻为官择人者治,为人择官者乱。窦诞比来精神衰耗,殊异常时。知不肖而任之,睹尸禄而不退,非唯伤风乱政,亦恐为君不明。

考绩黜陟,古今常典,诞可光禄大夫还第。”寻卒,赠工部尚书、荆州刺史,谥曰安。

子孝慈。孝慈嗣,官至左卫将军。孝慈子希玠。希玠少袭爵,中宗时为礼部尚书,以恩泽赐实封二百五十户。开元初为太子少傅、开府仪同三司。诞少子孝谌,在《外戚传》。窦氏自武德至今,再为外戚,一品三人,三品已上三十余人,尚主者八人,女为王妃六人,唐世贵盛,莫与为比。

璡,字之推,抗季弟也。大业末,为扶风太守。高祖定京师,以郡归国,历礼部、民部二尚书。从太宗平薛仁杲。寻镇益州,时蜀中尚多寇贼,璡屡讨平之。

时皇甫无逸在蜀,与之不协,璡屡请入朝。高祖征之,中路诏令还镇。璡不得志,遂于路左题山,以申郁积。有使者至其所,璡宴之卧内,遗以绫绮。无逸奏其事,坐免官。未几,拜秘书监,封邓国公。贞观初,授太子詹事。后为将作大匠,修葺洛阳宫。璡于宫中凿池起山,崇饰雕丽,虚费功力,太宗怒,遽令毁之。坐事免。会纳其女为酆王妃,俄而复位,加右光禄大夫。七年卒,赠礼部尚书,谥曰安。璡颇晓音律,武德中,与太常少卿祖孝孙受诏定正声雅乐,璡讨论故实,撰《正声调》一卷,行于代。

史臣曰:得人者昌,如诸温儒雅清显,为一时之称;叔达才学明辩,中二国之选。皆抱廊庙之器,俱为社稷之臣。威守道,轨临戎,抗居丧,静经略,璡音律,仍以懿亲,俱至显位;才能门第,辉映数朝,岂非得人欤?唐之昌也,不亦宜乎!然彦博之褊,窦轨之酷,亦非全器焉。

赞曰:温、陈才位,文蔚典礼。诸窦戚里,荣盛无比。

旧唐书

○李纲(子少植少植子安仁) 郑善果(从兄元璹) 杨恭仁(子思训思训孙睿交恭仁从孙执柔恭仁少弟师道) 皇甫无逸(孙忠) 李大亮(族孙迥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