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捷既窘,王廷凑援之不及,乃令人诱丌志沼,俾倒戈攻宪诚,许以代为魏博节度。志沼信其言而叛。宪诚告难,诏李听以诸道兵攻之。志沼败,奔于镇州。
李寰赴阙,又以李祐代为横海节度。三年三月,诏谏议大夫柏耆军前慰抚。四月,李祐收德州。同捷乞降于祐,祐疑其诈;柏耆请以骑兵三百入沧州,祐从之。耆径入沧州,取同捷与其家属赴京师。其月二十六日,至德州界,谍言廷凑兵来劫篡,耆乃斩同捷首,传而献捷,百僚称贺。同捷母孙、妻崔、儿元逵等既献,诏悉宥之,配于湖南安置。
史臣曰:国家崇树藩屏,保界山河,得其人则区宇以宁,失其授则干戈**。
若怀仙之辈,习乱河朔,志深狡蠹,忠义之谈,罔经耳目;以暴乱为事业,以专杀为雄豪,或父子弟兄,或将帅卒伍,迭相屠灭,以成风俗。斯乃王道浸微,教化不及。惜哉蒸民,陷彼虎吻!其间刘总,粗贮臣诚,然而杀父兄以图荣,落鬓发而避祸;未旋踵而暴卒他境,斯谓报应之验与!
赞曰:国法不纲,贼臣鸱张。虽曰父子,凶如虎狼。恶稔族灭,身屠地亡。
蠢兹伏莽,污我彝章。
旧唐书
○尚可孤 李观 戴休颜 阳惠元 李元谅 韩游瑰 贾隐林 杜希全 尉迟胜 邢君牙 杨朝晟 张敬则
尚可孤,东部鲜卑宇文之别种也,代居松、漠之间。天宝末归国,隶范阳节度安禄山,后事史思明。上元中归顺,累授左、右威卫二大将军同正,充神策大将,以前后功改试太常卿,仍赐实封一百五十户。鱼朝恩之统禁军,爱其勇,甚委遇之,俾为养子,奏姓鱼氏,名智德,以禁兵三千镇于扶风县,后移武功。可孤在扶风、武功凡十余年,士伍整肃,军邑安之。朝恩死,赐可孤姓李氏,名嘉勋。会李希烈反叛,建中四年七月,除兼御史中丞、荆襄应援淮西使,仍复本姓名尚可孤,以所统之众赴山南,累有战功。
及泾原兵叛,诏征可孤军至蓝田,贼众方盛,遂营于七盘,修城栅而居之。
贼将仇敬等来寇,可孤频击破之,因收蓝田县。兴元元年三月,迁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神策京畿渭南商州节度使。四月,仇敬又来寇,可孤率兵急击,擒仇敬斩之,遂进军与副元帅李晟决策攻讨。五月,晟率可孤及骆元光之军收京城,可孤之师为先锋。京师平,以功升检校右仆射,封冯翊郡王,增邑通前八百户,实封二百户。
可孤性谨愿沉毅,既有勋勣,众会之中,未尝言功。贼平之后,营于白花亭,御众公平,号令严整,时人称焉。李晟甚亲重之。及李怀光以河中叛,诏可孤帅师与诸军进讨,次于沙苑,遇疾,卒于军。赠司徒,赙布帛米粟加等,丧葬所须,并令官给。
李观,洛阳人,其先自赵郡徙焉,秋官员外郎敬仁侄孙也。少习武艺,沉厚寡言,有将帅识度。乾元中,以策干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子仪善之,令佐坊州刺史吴伷,充防遏使。寻以忧免,居盩厔别业。广德初,吐蕃入寇,銮驾之陕,觐于盩厔,率乡里子弟千余人守黑水之西,戎人不敢近。会岭南节度杨慎微将之镇,以观权谋,奏充偏将,俾总军政。及徐浩、李勉继领广州,尤加信任,麾下兵甲悉委之。平冯崇道、朱泚时有功,累迁大将。李勉移镇滑州,累奏授试殿中监,加开府仪同三司。追赴阙,授右龙武将军。
建中末,泾师叛,观时上直,领卫兵千余人扈从奉天。诏都巡警训练诸军戍卒,三数日间,加召二千余众,列之通衢,整肃鼙鼓,城内因之增气。德宗倚赖之,赐封二百户;二子宏、寓,授八品京官。及驾出奉天,与令狐建、李升、韦清等咸执羁靮,周旋艰险,皆著功劳。驾还京师,诏总后军禁卫。
兴元元年闰十月,拜四镇北庭行军泾原节度使、检校兵部尚书。在镇四年,虽无拓境之绩,励卒储粮,训整宁辑。及平凉之师会,浑瑊既无戎备,观伺知狡谋,潜择精兵五千要伏险道。及瑊遁归,赖观游军及李元谅之师表里以免。帝优赏,赐赉甚厚,特诏褒美。其年,朝京师,除少府监、检校工部尚书,以疾终。
贞元四年,赠太子少傅。
戴休颜,夏州人。在军伍以胆略称。大历中,为郭子仪部将,以战功累迁至盐州刺史。奉天之难,倍道以所部蕃汉三千人号泣赴难;德宗嘉之,赐实封二百户。与浑瑊、杜希全、韩游瑰等捍御有功。车驾再幸梁、洋,留守奉天。及李怀光叛据咸阳,使诱休颜;休颜集三军斩其使,婴城自守。怀光大骇,遂自泾阳夜遁。其月,拜检校工部尚书、奉天行营节度使。李晟收京师,乃与浑瑊破泚偏师,斩首三千级,休颜追贼至中渭桥。李晟既清宫阙,休颜与瑊等率兵赴岐阳邀击泚余众。及策勋,加检校右仆射,封至六百户。七月,扈驾至京,特赐女乐、甲第以褒功伐,寻拜左龙武将军。贞元元年卒,年五十九,废朝一日,赠赙有差。
阳惠元,平州人。以材力从军,隶平卢节度刘正臣。后与田神功、李忠臣等相继泛海至青、齐间,忠勇多权略,称为名将。又以兵隶神策,充神策京西兵马使,镇奉天。
初,大历中,两河平定,事多姑息。李正己有淄、青、齐、海、登、莱、沂、密、德、棣、曹、濮、徐、兖、郓十五州之地,养兵十万;李宝臣有恒、易、深、赵、沧、冀、定七州之地,有兵五万;田承嗣有魏、博、相、卫、洺、贝、澶七州之地,有兵五万;梁崇义有襄、邓、均、房、复、郢六州之地,其众二万。皆始因叛乱得侯,各擅土宇,虽泛禀朝旨,而威刑爵赏,生杀自专,盘根结固,相为表里。朝廷常示大信,不为拘限,缓之则嫌衅自作,急之则合谋。或闻诏旨将增一城,浚一池,必皆怨怒有辞,则为之罢役;而自于境内治兵缮垒以自固。凡历三朝,殆二十年,国家不敢兴拳石撮土之役。
代宗性宽柔无怒,一切从之。凡河朔诸道健步奏计者,必获赐赉。及德宗即位,严察神断,自诛刘文喜之后,知朝法不可犯,四盗俱不自安。奏计者空还,无所赏赐,归者多怨。或传说飞语,云帝欲东封,汴州奏以城隘狭,增筑城郭。
李正己闻之,移兵万人屯于曹州,田悦亦加兵河上;河南大扰,羽书警急。乃诏移京西戎兵万二千人以备关东。帝御望春楼亲誓师以遣之,曰:“呜呼!东鄙之警,事非获已。唯尔将校群士,各以忠节,勤于王家;南赴蜀门,西定泾垒,甲胄不解,疮痍未平;今载用尔分镇于周、郑之郊,敬听明命。夫王者之师,有征无战,稽诸理道,用正邦国。宜励乃戈甲,保固城池,以德和人,以义制事。将备其侵轶,不用越境攻取,戢而后动,可谓正矣!今外夷来庭,方春生植,品物资始,农桑是时。俾尔将士,暴露中野,我心痛悼,郁如焚灼。嗟尔有众,其悉予怀。”士卒多泣下。及赐宴,诸将列坐;酒至,神策将士皆不饮,帝使问之。
惠元时为都将,对曰:“臣初发奉天,本军帅张巨济与臣等约曰:‘斯役也,将策大勋,建大名。凯旋之日,当共为欢;苟未戎捷,无以饮酒。’故臣等不敢违约而饮。”既发,有司供饩于道路,他军无孑遗,唯惠元一军瓶罍不发。上称叹久之,降玺书慰劳。
及田悦反,诏惠元领禁兵三千与诸将讨伐,战御河,夺三桥,皆惠元之功也。
寻加检校工部尚书,摄贝州刺史,令以兵属李怀光。建中四年冬,自河朔与怀光同赴国难,解奉天之围。明年二月,怀光背国叛逆,惠元义不受污,脱身奔窜奉天。会乘舆南幸,怀光怒惠元之逸,令其将冉宗以百余骑追及于好畤县。惠元计穷,父子三人并投人家井中,冉宗并出而害之。兴元元年,赠右仆射,仍赙绢百匹。惠元男尚食奉御晟,赠殿中监,左卫兵曹参军皓赠邠州刺史,褒死难也。
李元谅,本骆元光,姓安氏,其先安息人也。少为宦官骆奉先所养,冒姓骆氏。元谅长大美须,勇敢多计。少从军,备宿卫,积劳试太子詹事。镇国军节度使李怀让署奏镇国军副使,俾领州事。元谅尝在潼关领军,积十数年,军士皆畏服。
德宗居奉天,贼泚遣伪将何望之轻骑袭华州,刺史董晋弃州走;望之遂据城,将聚兵以绝东道。元谅自潼关将所部,仍令义兵因其未设备,径攻望之。遂拔华州,望之走归。元谅乃修城隍器械召募,不数日,得兵万余人,军益振。以功加御史中丞。贼泚数遣兵来寇,辄击却之。是时,尚可孤守蓝田,与元谅掎角;贼东不能逾渭南,元谅功居多。无几,迁华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潼关防御、镇国军节度使,寻加检校工部尚书。
兴元元年五月,诏元谅与副元帅李晟进收京邑。兵次于浐西,贼悉众来攻,元谅先士卒奋击,大败之。进军至苑东,与晟力战,坏苑垣而入,贼联战皆败,遂复京师。元谅让功于晟,出屯于章敬佛寺。帝还宫,加检校尚书右仆射,实封七百户,赐甲第、女乐,仍与一子六品正员官。
李怀光反于河中,绝河津。诏元谅与副元帅马燧、浑瑊同讨之。时贼将徐庭光以锐兵守长春宫,元谅遣使招之。庭光素轻易元谅,且慢骂之;又以优胡为戏于城上,辱元谅先祖。元谅深以为耻。及马燧以河东兵至,庭光降于马燧,诏以庭光为试殿中监、兼御史大夫。河中平,燧待庭光益厚。元谅因遇庭光于军门,命左右劫而斩之,乃诣燧匍匐请罪。燧盛怒,将杀元谅;久之,以其功高,乃止。
德宗以元谅专杀,虑有章疏,先令宰相谕谏官勿论。
贞元三年,诏元谅将本军从浑瑊与吐蕃会盟于平凉。元谅谓瑊曰:“本奉诏,令营于潘原堡,以应援侍中。窃思潘原去平凉六七十里,蕃情多诈,倘有急变,何由应赴?请次侍中为营。”瑊以违诏,固止之。元谅竟与瑊同进。瑊营距盟所二十里,元谅营次之,壕栅深固。及瑊赴会,乃戒严部伍,结阵营中。是日,虏果伏甲,乘瑊无备窃发。时士大夫皆朝服就执,军士死者十七八。瑊单马奔还,群虏追蹑,瑊营将李朝彩不能整众,多已奔散;瑊至,空营而已。赖元谅之军严固;瑊既入营,虏皆散去。是日无元谅军,瑊几不免。元谅乃整军,先遣辎重,次与瑊俱申号令,严其部伍而还,时谓元谅有将帅之风。德宗嘉之,赐良马十匹,金银器、锦彩等甚厚。丁母忧,加右金吾卫上将军,起复本官。帝念其勋劳,又赐姓李氏,改名元谅。
四年春,加陇右节度支度营田观察、临洮军使,移镇良原。良原古城多摧圮,陇东要地,虏入寇,常牧马休兵于此。元谅远烽堠,培城补堞,身率军士,与同劳逸。芟林薙草,斩荆榛,俟乾,尽焚之,方数十里,皆为美田。劝军士树艺,岁收粟菽数十万斛,生殖之业,陶冶必备。仍距城筑台,上彀车弩,为城守备益固。无几,又进筑新城,以据便地。虏每寇掠,辄击却之,泾、陇由是乂安,虏深惮之。以疾,贞元九年十一月,卒于良原,年六十二。帝甚悼惜,废朝三日,赠司空,赙布帛米粟有差。
韩游瑰,河西灵武人。仕本军,累历偏裨,积功至邠宁节度使。德宗出幸奉天,卫兵未集,游瑰与庆州刺史论惟明合兵三千人赴难,自乾陵北过赴醴泉以拒泚。会有人自京城来,言贼信宿当至,上遽令追游瑰等军伍。才入壁,泚党果至。
乃出斗城下,小不利,乃退入城。贼急夺门,游瑰与贼隔门血战,会暝方解。自是贼日攻城,游瑰、惟明乘城拒守,躬当矢石,不暇寝息,赴难之功,游瑰首焉。
李怀光反,从驾山南。德宗以禁军无职局,六军特置统军一员,秩从二品,以游瑰、惟明、贾隐林等分典从驾禁兵。李晟移军东渭桥,与骆元光、尚可孤分扼京东要路;浑瑊与游瑰、戴休颜分典京西要路,掎角进攻。兴元元年,检校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例授“奉天定难功臣”。李晟收京城,游瑰三将亦破贼于咸阳。德宗自兴元还京,浑瑊与游瑰、休颜三将从;李晟、尚可孤、骆元光三将奉迎,论功行封,与瑊等相次,还镇邠宁。
三年,以子钦绪与妖贼李广弘同谋不轨,时游瑰镇长武城,事将发,钦绪奔于邠州;邠州将吏械送京师。游瑰以子大逆,请代归,固欲诣阙,诏不许。游瑰锁系钦绪二子送京师,请从坐,上亦宥之。十二月,游瑰入朝,素服待罪,入朝堂;遽命释之,劳遇如故,复令还镇。初,游瑰入觐,邠州将吏以其子谋叛,又御军无政,谓必受代,饯送之礼甚薄。及游瑰见上,盛论边事,请筑丰义城以备蕃寇,上以特达,委用如初。及还镇,军中惧不自安。大将范希朝善将兵,名闻军中;游瑰畏其逼己,将因事诛之。希朝惧,出奔凤翔。上素知名,召入宿卫。
及游瑰遣五百人筑丰义城,两板而溃。又宁州戍卒数百人,纵掠而叛。其无方略,失士心,皆此类也。自宁州卒叛,吐蕃入寇,游瑰自率众戍宁州。
四年七月,除将军张献甫代游瑰,不俟献甫至,又不告众知,乃轻骑夜出归朝。将卒素骄,闻献甫严急,因其无帅,纵兵大掠,且围监军杨明义第,请奏范希朝为帅。都虞侯杨朝晟初逃难郊外,翌日闻请希朝,乃复入城,与军众曰:
“所请甚惬,我来贺也。”叛卒稍安。朝晟乃与诸将密谋,晨率甲兵而出,召叛卒告曰:“前请者不获,张尚书来,昨日已入邠州。汝等谋叛,皆当死。吾不尽杀,谁为贼首,各言之,以罪归之,余悉不问。”于众中唱二百余人,立斩之,军城方定。上闻军情欲希朝,乃授宁州刺史,为献甫邠宁之副。游瑰至京,授右龙武统军。十四年卒。
李广弘者,或云宗室亲王之胤。落发为僧,自云见五岳、四渎神,己当为人主。贞元三年,自邠州至京师,有市人董昌者,通导广弘,舍于资敬寺尼智因之室。智因本宫人。董昌以酒食结殿前射生将韩钦绪、李政谏、南珍霞,神策将魏修、李傪,前越州参军刘昉、陆缓、陆绛、陆充、徐纲等,同谋为逆。广弘言岳渎神言,可以十月十日举事,必捷。自钦绪已下,皆有署置为宰相,以智因尼为后。谋于举事日,夜令钦绪击鼓于凌霄门,焚飞龙厩舍草积;又令珍霞盗击街鼓,集城中人;又令政谏、修、傪等领射生、神策兵内应;事克,纵剽五日,朝官悉杀之。事未发,魏修、李傪上变,令内官王希迁等捕其党与斩之,德宗因禁止诸色人不得辄入寺观。
贾隐林者,滑州牙将也。建中初,为本军兵马使,令率兵宿卫。朱泚之乱,诸军未集,隐林率众扈从。性质朴,在奉天,贼急攻城,隐林与侯仲庄逐急救应,难险备至。既而怀光军至,逆贼解围,从臣称庆。隐林抃舞毕,奏曰:“贼泚奔遁,臣下大庆,此皆宗社无疆之休。然陛下性灵太急,不能容忍,若旧性未改,贼虽奔亡,臣恐忧未艾也。”上不以为忤,甚称之。累官至检校右散骑常侍,封武威郡王。将幸山南而卒,赠左仆射,赐其家实封三百户,赙绢百匹、米百硕,丧葬官给。
杜希全,京兆醴泉人也。少从军,尝为郭尚父子仪裨将,积功至朔方军节度使;军令严肃,士卒皆悦服。初,德宗居奉天,希全首将所部与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合兵赴难。军已次漠谷,为贼泚邀击,乘高纵礧,又以大弩射之,伤者众。德宗令出兵援之,不得进;希全退次邠州。以赴难功,加检校户部尚书、行在都知兵马使。从幸梁州。帝还京师,迁太子少师、检校右仆射,兼灵州大都督、御史大夫、受降定远城天德军,灵盐丰夏等州节度支度营田观察押蕃落等使、余姚郡王。
希全将赴灵州,当献《体要》八章,多所规谏。德宗深纳之,乃著《君臣箴》以赐之,其辞曰:
夫惟德惠人,惟辟奉天,从谏则圣,共理惟贤。皇立有极,骏命不易,总万机以成务,齐六合之殊致。一心不能独鉴,一目不能周视,敷求哲人,式序在位。
于戏!君之任臣,必求一德;臣之事君,咸思正直。何启沃之所宜,自古今而未得?且以谠言者逆耳,谗谀者伺侧,故下情未通,而上听已惑;俾夫忠贤,败于凶慝。譬彼轻舟,烝徒楫之;亦有和羹,宰夫膳之。孰云理国,不自得师,覆车之轨,予其惩而。高以下升,和由甘受,惟君无良,亦臣之咎。闻诸辛毗,牵裾魏后,则有禽息,竭忠碎首,勉思献替,以平可否。勿谓无伤,自微而彰;勿谓何害,积小成大。事有隐而必见,令既出而焉悔!鼓钟在宫,声闻于外,浩然涉水,朕未有艾。将负扆以虚心,期尽忠而纳诲。在昔稷、契,实匡舜、禹;近兹魏徵,佑我文祖,君臣协德,混一区宇。肆予寡昧,获缵丕绪,臣哉邻哉,尔翼尔辅。
高秋始肃,我武惟扬,辍此禁卫,殿于大邦。恋阙方甚,嘉言乃昌,是规是谏,金玉其相。辞高理要,入德知方,总彼千虑,备于八章,宣父有言,启予者商。殷有盘铭,周有欹器,或诫以辞,或警以事。披图演义,发于尔志,与金镜而高悬,将座右而同置。人皆有初,鲜慎厥终,汝其夙夜,期保朕躬。无曰尔身在外,而尔诚不通,一言之应,千里攸同。导彼遐徐,达余四聪,华夷仰德,时乃之功。既往既来,怀贤忡忡,唱予和汝,式示深衷。
寻兼本管及夏绥节度都统,加太子少师。希全以盐州地当要害,自贞元三年西蕃劫盟之后,州城陷虏;自是塞外无保障,灵武势隔,西通鄜坊,甚为边患,朝议是之。九年,诏曰:
设险守国,《易象》垂文,有备无患,先王令典。况修复旧制,安固疆里,偃甲息人,必在于此。
盐州地当冲要,远介朔陲,东达银夏,西援灵武,密迩延庆,保扞王畿。乃者城池失守,制备无据,千里庭障,烽燧不接,三隅要害,役戍其勤。若非兴集师徒,缮修壁垒,设攻守之具,务耕战之方,则封内多虞,诸华屡警,由中及外,皆靡宁居。深惟永图,岂忘终食!顾以薄德,至化未孚,既不能复前古之治,致四夷之守,与其临事而重扰,岂若先备而即安!是用弘久远之谋,修五原之垒,使边城有守,中夏克宁,不有暂劳,安能永逸?
宜令左右神策及朔方河中绛邠宁庆兵马副元帅浑瑊、朔方灵盐丰夏绥银节度都统杜希全、邠宁节度使张献甫、神策行营节度使邢君牙、银夏节度使韩潭、鄜坊节度使王栖曜、振武节度使范希朝,各于所部简练将士,令三万五千人同赴盐州。神策将军张昌宜权知盐州事,应板筑杂役,取六千人充。其盐州防秋将士,率三年满更代,仍委杜彦先具名奏闻,悉与改转。
朕情非己欲,志在靖人。咨尔将相之臣,忠良之士,输诚奉命,陈力忘忧,勉茂功勋,永安疆场。必集兵事,实惟众心,各相率励,以副朕志。
凡役六千人,二旬而毕。时将板筑,仍诏泾原、剑南、山南诸军深讨吐蕃以牵制之,由是板筑之时,虏不及犯塞。城毕,中外称贺。由是灵武、银夏、河西稍安,虏不敢深入。
希全久镇河西,晚节倚边多恣横,帝尝宽之。丰州剌史李景略威名出其右,希全深忌之,疑畏代己,乃诬奏景略;德宗不得已为贬之。素病风眩,暴戾益甚。
判官监察御史李起颇忤之,希全又诬奏杀之。将吏皆重足胁息。贞元十年正月卒,废朝三日,赠司空。
尉迟胜,本于阗王珪之长子,少嗣位。天宝中来朝,献名马、美玉,玄宗嘉之,妻以宗室女,授右威卫将军、毗沙府都督,还国。与西安节度使高仙芝同击破萨毗播仙,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改光禄卿,皆同正。
至德初,闻安禄山反,胜乃命弟曜行国事,自率兵五千赴难。国人留胜,以少女为质而后行。肃宗待之甚厚,授特进,兼殿中监。广德中,拜骠骑大将军、毗沙府都督、于阗王,令还国。胜固请留宿卫,加开府仪同三司,封武都王,实封百户。胜请以本国王授曜,诏从之。胜乃于京师修行里盛饰林亭,以待宾客,好事者多访之。
建中末,从幸奉天,为兼御史中丞。驾在兴元,胜为右领军将军,俄迁右威卫大将军,历睦王傅。
贞元初,曜遣使上疏,称:“有国以来,代嫡承嗣,兄胜既让国,请传胜子锐。”上乃以锐为检校光禄卿、兼毗沙府长史还。固辞,且言曰:“曜久行国事,人皆悦服。锐生于京华,不习国俗,不可遣往。”因授韶王谘议。兄弟让国,人多称之。府除,以胜为原王傅。卒。时年六十四。贞元十年,赠凉州都督。子锐嗣。
邢君牙,瀛州乐寿人也。少从军于幽蓟、平卢,以战功历果毅折冲郎将,充平卢兵马使。安禄山反,随平卢节度使侯希逸过海,至青、徐间。田神功之讨刘展,君牙又从神功战伐有功,历将军、试光禄卿。神功既为兖郓节度使,令君牙领防秋兵入镇好畤。属吐蕃陵犯,代宗幸陕,君牙隶属禁军扈从。后又以战功加鸿胪卿,累封河间郡公。
建中初,河北诸节帅叛,李晟率禁军助马燧等征之。晟以君牙为都虞候,累于武安、襄国、洹水、魏县、清丰讨贼有功,君牙擒生斩级居多。属德宗幸奉天,晟率君牙统所部兵,倍道兼程,来赴国难。及驻军咸阳,移营渭桥,军中之事,晟惟与君牙商之,他人莫可得而闻也。收复宫阙,骤加御史大夫、检校常侍。既而晟为凤翔、泾原元帅,数出军巡边,常令君牙掌知留后,军府安悦。贞元三年,晟以太尉、中书令归朝,君牙代为凤翔尹、凤翔陇州都防御观察使,寻迁右神策行营节度、凤翔陇州观察使,加检校工部尚书。吐蕃连岁犯边,君牙且耕且战,以为守备,西戎竟不能为大患。寻加检校右仆射。贞元十四年卒,时年七十一,废朝一日,赠司空,赙布帛米粟有差。
杨朝晟,字叔明,夏州朔方人。初,在朔方为部军前锋,常有功,授甘泉果毅。建中初,从李怀光讨刘文喜于泾州,斩获擒生居多,授骠骑大将军,稍迁右先锋兵马使。后李纳寇徐州,从唐朝臣征讨,常冠军锋,以功授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子宾客。
上在奉天,李怀光自山东赴难,以朝晟为右厢兵马使,将千余人下咸阳,以挫朱泚。加御史中丞,实封一百五十户。及怀光反于河中,朝晟被胁在军。上幸梁、洋,韩游瑰退于邠宁,怀光以尝在邠宁,迫制如属城,以贼党张昕在邠州总后务。昕惧难作,乃大索军资,征卒乘,约明潜发,归于怀光。时朝晟父怀宾为游瑰将,夜后以数十骑斩昕及同谋者。游瑰即日使怀宾奉表闻奏,上召劳问,授兼御史中丞,正授游瑰邠宁节度使。间谍至河中,朝晟闻其事,泣告怀光曰:
“父立功于国,子合诛戮,不可主兵。”怀光遂系之。及诸军进围河中,韩游瑰营于长春宫,怀宾身当战伐。及怀光平,上念其忠,俾副元帅浑瑊特原朝晟,用为游瑰都虞候。时父子同军,皆为开府、宾客、御史中丞,异姓王,荣于军中。
后诏征游瑰宿卫,以张献甫代之。献甫在道,军中有裴满者,扇乱劫朝晟,朝晟阳许之,密计斩三百余人。献甫入,改御史大夫。九年,城盐州,征兵以护外境,朝晟分统士马镇木波堡。献甫卒,诏以朝晟代之。其年,丁母忧,起复左金吾大将军同正、邠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十三年春,朝晟奏:“方渠、合道、木波,皆贼路也,请城其地以备之。”诏问:“须兵几何?”朝晟奏曰:“臣部下兵自可集事,不烦外助。”复问:“前筑盐州,凡兴师七万,今何其易也?”
朝晟曰:“盐州之役,咸集诸军,番戎尽知之。今臣境迫虏,若大兴兵,即番戎来寇;来寇则战,战则无暇城矣!今请密发军士,不十日至塞下,未旬而功毕,番人始知,已无奈何。”上从之。已事,军还至马岭,吐蕃始来,数日而退。
初,军次方渠,无水,师旅嚣然。遽有青蛇乘高而下,视其迹,水随而流,朝晟命筑防环之,遂为渟泉。军人仰饮以足,图其事上闻,诏置祠焉。免丧,加检校工部尚书。是夏,以防秋移军宁州,遘疾,旬余而卒。
张敬则者,不知何许人,本名昌,后赐名敬则。初助刘玄佐,累有军功,官至凤翔节度使。常有复河湟之志,遣大将野诗良辅发锐卒至陇西,番戎大骇。元和二年六月卒。
史臣曰:有唐中否,逆寇勃兴,天王窘以蒙尘,诸侯忠而赴难。可孤生居沙漠,挺然怀效命之风;功冠貔貅,屹尔有不矜之色。李观文儒之胄,乐习兵戎,戴圣主著定难之勋,救浑瑊于会盟之变。休颜斩使婴城,怀光股栗;惠元穷蹙自致,天子轸悼。元谅退兵章敬,力战让功,雅有器度。及不忍小忿,专杀庭光,请罪军门,壮哉烈士!其下诸将,郁有劳能。胜生异域,推位让国,坚留宿卫,顾慕华风;居中土者,岂不思廉让耶!斯乃高祖之基,太宗之业,贻厥孙谋,不徒虚语。
赞曰:建中失国,啸聚氛慝。景命载延,群雄毕力。歌钟甲第,珪组繁锡。
凡百人臣,忠为令德。
旧唐书
○刘玄佐(子士宁士幹李万荣附) 董晋 陆长源 刘全谅 李忠臣 李希烈 吴少诚(弟少阳少阳子元济附)
刘玄佐,本名洽,滑州匡城人也。少倜傥,不理生业;为县捕盗吏,违法,为令所笞,仅死,乃亡命从军。大历中,为永平军衙将。李灵曜据汴州,洽将兵乘其无备,径入宋州,遂诏以州隶永平军,节度使李勉奏署宋州刺史。建中二年,加兼御史中丞、亳颍节度等使。
李正己死,子纳匿丧谋叛,而李洧以徐州归顺,纳遣兵围之。诏洽与诸军援洧,与贼接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由是转输路通,加御史大夫。又收濮州,降其将杨令晖,分兵挟之,徇濮阳,降其将高彦昭,以通濮阳津。迁尚书,累封四百户,兼曹濮观察使,寻加淄青兖郓招讨使,又加汴滑都统副使。李希烈攻汴州,德宗在奉天,连战,贼稍却。兴元初,进加检校左仆射,加平章事。希烈围宁陵,洽大将刘昌言坚守不下。希烈攻陈州,洽遣昌言与诸军救之,大败贼党,获其将翟崇晖。希烈弃汴州,洽率军收汴,诏加汴宋节度。无几,授本管及陈州诸军行营都统,赐名玄佐。是岁来朝,又拜泾原四镇北庭等道兵马副元帅,检校司空,益封八百户。
玄佐性豪侈,轻财重义,厚赏军士,故百姓益困。是以汴之卒,始于李忠臣,讫于玄佐,而日益骄恣,多逐杀将帅,以利剽劫。又宠任小吏张士南及养子乐士朝,财物钜万。士朝通玄佐嬖妾。玄佐在镇,李纳每使来,必重赠遗,饰美女名乐,从其游娱,故多得其阴事,常先为备,故纳惮其心计。贞元三年三月,薨于位,年五十八,废朝三日,赠太傅。将佐初匿丧,称疾俟代,帝亦为隐,数日乃发丧。子士宁、士干。
初,将佐匿丧,既发,帝遣问所欲立:“吴凑可乎?”监军孟介、行军卢瑗皆曰“便”。及凑次汜水,柩将迁,请备仪;瑗不许,又令留什物俟新使,将士大怒。玄佐子婿及亲兵乃以三月晦夜激怒三军。明晨,衙兵皆甲胄,拥士宁登重榻,衣以墨縗,呼为留后。军士执城将曹金岸、浚仪令李迈,曰:“尔等皆请吴凑者!”遂脔之,唯卢瑗获免。士宁乃以财物分赐将士,请之为帅,孟介以闻。
帝召宰臣问计,窦参曰:“今汴人挟李纳以邀命,若不许,惧合于纳。”遂从之,授士宁起复金吾卫将军同正、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等使。士宁位未定时,遣使通王武俊、刘济、田绪,以士宁未受诏于国,皆留之。
士宁初授节制,诸将多不悦服。性忍暴**,或弯弓挺刃,手杀人于杯案间,悉烝父之妓妾,又强取人之妇女,好倮观妇人。每出畋猎,数日方还,军府苦之。
其大将李万荣与其父玄佐同里闬,少相善,宽厚得众心;士宁疑之,去其兵权,令摄汴州事。万荣深怨之,将伺其隙逐之。十年正月,士宁以众二万畋于城南,兵既出,万荣晨入士宁廨舍,召其所留心腹兵千余人,矫谓之曰:“有诏征大夫入朝,俾吾掌留务,汝辈人赐钱三千贯,无他忧也。”兵士皆拜。万荣既约亲兵于内,又召各营兵于外,以是言令之,军士皆听命。万荣乃分兵闭城门,驰使白士宁曰:“诏征大夫,宜速即路;若迁延不行,当传首以献。”士宁知众不为用,计无所出,乃将五百骑走归京师。比至中牟,亡走大半;至东都,所余僮隶婢妾数十人而已。既至京师,诏令归第服丧,禁绝出入。万荣乃斩士宁所亲之将辛液、白英贤以令于军,凡赏军士钱二十万贯,诏令籍没士宁家财以分赏焉。遂授万荣宣武军兵马留后。
初,万荣遣兵三千备秋于京西,有亲兵三百,前为刘士宁所骄者,日益横。
万荣恶之,悉置行籍中,由是深怨万荣。大将韩惟清、张彦琳请将往,不许;万荣令其子乃将之,未发。惟清、彦琳不得志,因亲兵衔怨,乃作乱,共攻万荣。
万荣分兵击之,叛卒兵械少,战不胜,乃劫转运财货及居人而溃,杀伤千余人。
叛兵四出,多投宋州,刺史刘逸准厚抚之。韩惟清走郑州,张彦琳走东都,以束身归罪,宥以不死,并流窜焉。万荣悉捕逃叛将卒妻孥数千人,皆诛之。万荣诛叛卒之后,人心恟々不安,军卒数人呼于市曰:“今夜大兵四面至,城当破。”
众惊骇。万荣悉捕得,或云士宁所教,万荣斩之以闻;遂以士宁废处郴州。十一年五月,授万荣宣武军节度使。其年八月,万荣病,遂署其子乃为司马。乃勒大将李湛、伊娄涚、张伾往外镇,寻皆令杀之。涚、伾皆已死,惟李湛至尉氏,尉氏镇将郝忠节不肯杀湛。是夜军士逐出李乃,遂执送京师。万荣以其日病卒。乃至京师,付京兆府杖杀。
刘士干,玄佐养子,前为太府少卿。有乐士朝者,亦为玄佐养子,因冒刘姓,与士干有隙。及玄佐卒,或云为士朝所鸩。士干知之,及至京师,遣奴持刀于丧位,语士朝曰:“有吊客至。”因诱杀之。赐士干死。
董晋,字混成,河中卢乡人。明经及第。至德初,肃宗自灵武幸彭原,晋上书谒见,授校书郎、翰林待制,再转卫尉丞,出为汾州司马。未几,刺史崔圆改淮南节度,奏晋以本官摄殿中侍御史,充判官,寻归台,授本官,迁侍御史、主客员外郎、祠部郎中。大历中,兵部侍郎李涵送崇徽公主使回纥,奏晋为判官。
使还,拜司勋郎中。历秘书太府太常少卿监、左金吾将军。旬日,德宗嗣位,改太常卿,迁右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知台事。以清勤谨慎,故骤迁右职。寻为华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潼关防御使。久之,加兼御史大夫。朱泚僣逆于京师,使凶党仇敬、何望之侵逼华州,晋奔遁赴行在,授国子祭酒,寻令往恒州宣慰。从车驾还京师,迁左金吾卫大将军,改尚书左丞。时右丞元琇领度支使,为韩滉所挤贬黜,晋嫉之,见宰相极言非罪,举朝称之。复拜太常卿。
五年,迁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时政事决在窦参,晋但奉诏书,领然诺而已。
金吾卫将军沈房有弟丧,公除,衣惨服入阁。上问宰相,对曰:“准式,朝官有周年已下丧者,诸騑缦,不合衣浅色。”帝曰:“南班安得有之?”对曰:“因循而然。”又问晋冠冕之制,对曰:“古人服冠冕者,动有佩玉之响,所以节步也。《礼》云‘堂上接武,堂下布武’,至恭也;步武有常,君前之礼,进趋而已。今或奔走以致颠仆,非恭慎也。在式,朝官皆是绫袍袱,五品已上金玉带,取其文彩画饬,以奉上也。是以禹恶衣食而致美乎黻冕,君亲一致。昔尚书郎含香,老莱彩服,皆此义也。服絁缦,非制也。”上深然之,遂诏曰:“常参官入阁,不得趋走;周期已下丧者,禁惨服朝会。”又令服本品绫袍金玉带。晋明于礼学如此。
窦参骄满既甚,帝渐恶之。八年,参讽晋奏其侄给事中窦申为吏部侍郎,帝正色曰:“岂不是窦参遣卿奏也?”晋不敢隐。因问参过失,晋具奏之。旬日,参贬官,晋忧惧,累上表辞位。九年夏,改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东都留守、东都畿汝州都防御使。
会汴州节度李万荣疾甚,其子乃为乱,以晋为检校左仆射、同平章事,兼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营田、汴宋观察使。晋既受命,唯将幕官傔从等十数人,都不召集兵马。既至郑州,宣武军迎候将吏无至者。晋左右及郑州官吏皆惧,共劝晋云:“邓惟恭承万荣疾病之甚,遂总领军州事。今相公到此,尚不使人迎候,其情状岂可料;即恐须且迟回,以候事势。”晋曰:“奉诏为汴州节度使,即合准敕赴官,何可妄为逗留!”人皆忧其不测,晋独恬然。未至汴州十数里,邓惟恭方来迎候,晋俾其不下马;既入,乃委惟恭以军政,众服晋明于事体机变,而未测其深浅。
初,万荣逐刘士宁,代为节度使,委兵于惟恭,以其同乡里。及疾甚,李乃将为乱,惟恭乃与监军同谋缚乃,送归朝廷。惟恭自以当便代居其位,故不遣候吏,以疑惧晋心,冀其不敢进。不意晋之速至。晋已近,方遽出迎之。然心常怏怏,竟以骄盈慢法,潜图不轨,配流岭南。
朝廷恐晋柔懦,寻以汝州刺史陆长源为晋行军司马。晋谦恭简俭,每事因循多可,故乱兵粗安。长源好更张云为,数请改易旧事,务从削刻。晋初皆然之,及案牍已成,晋乃命且罢。又委钱谷支计于判官孟叔度。叔度轻佻,好慢易军人,皆恶之。晋十五年二月卒,年七十六,废朝三日,赠太傅,赐布帛有差。卒后未十日,汴州大乱,杀长源、叔度等。
陆长源,字泳之,开元、天宝中尚书左丞、太子詹事余庆之孙,西河太守璪之子。长源淑书史。乾元中,陷河北诸贼,因佐昭义军节度薛嵩卒后。久之,历建、信二州刺史。浙西节度韩滉兼领江、淮转运,奏长源检校郎中、兼中丞,充转运副使。罢为都官郎中,改万年县令,出为汝州刺史。
贞元十二年,授检校礼部尚书、宣武军行军司马,汴州政事,皆决断之。性轻佻,言论容易,恃才傲物,所在人畏而恶之。及至汴州,欲以峻法绳骄兵;而董晋判官杨凝、孟叔度亦纵恣**湎,众情共怒。晋性宽缓,事务因循,以收士心。
长源每事守法,晋或苟且,长源辄执而正之。
及晋卒,令长源知留后事。长源扬言曰:“将士多弛慢,不守宪章,当以法绳之。”由是人人恐惧。加以叔度苛刻,多纵声色,数至乐营与诸妇人嬉戏,自称孟郎,众皆薄之。旧例,使长薨,放散布帛于三军制服。至是,人请服,长源初固不允,军人求之不已,长源等议给其布直。叔度高其盐价而贱为布直,每人不过得盐三二斤,军情大变。或劝长源,故事有大变,皆赏三军,三军乃安。长源曰:“不可使我同河北贼,以钱买健儿取旌节。”兵士怨怒滋甚,乃执长源及叔度等脔而食之,斯须骨肉糜散。长源死之日,诏下以为节度使,及闻其死,中外惜之,赠尚书右仆射。
刘全谅,怀州武涉人也。父客奴,由征行家于幽州之昌平。少有武艺,从平卢军。开元中,有室韦首领段普恪,恃骁勇,数苦边。节度使薛楚玉以客奴有胆气,令抗普恪。客奴单骑袭之,斩首以献,自白身授左骁卫将军,充游奕使,自是数有战功。性忠谨,为军人所信。天宝末,安禄山反,诏以安西节度封常清为范阳节度,以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为平卢节度,以太原尹王承业为河东节度。禄山既僣位于东都,遣腹心韩朝阳等招诱知诲;知诲遂受逆命,诱杀安东副都护、保定军使马灵詧,禄山遂署知诲为平卢节度使。客奴与平卢诸将同议,取知诲杀之;仍遣与安东将王玄志遥相应援,驰以奏闻。十五载四月,授客奴柳城郡太守、摄御史大夫、平卢节度支度营田陆运、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及平卢军使,仍赐名正臣。又以王玄志为安东副大都护、摄御史中丞、保定军及营田使。正臣仍领兵平卢来袭范阳,未至,为逆贼将史思明等大败之。正臣奔归,为王玄志所鸩而卒。逆贼署徐归道平卢节度,王玄志与平卢将侯希逸等又袭杀归道。大历九年,追赠正臣工部尚书。
全谅本名逸准,以父勋授别驾、长史。建中初,刘玄佐为宋亳节度使,召署为牙将,以勇果骑射闻。玄佐以宗侄厚遇之,累署都知兵马使,试太仆卿、兼御史中丞。玄佐卒,子士宁代为节度使,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阳言出巡,至宋州,遽以逸准代良佐为刺史。及董晋卒,兵乱,杀陆长源,监军俱文珍与大将密召逸准赴汴州,令知留后。朝廷因授以检校工部尚书、汴州刺史,兼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仍赐名全谅。贞元十五年二月卒,年四十九,废朝一日,赠右仆射。
李忠臣,本姓董,名秦,平卢人也,世家于幽州蓟县。自云曾祖文昱,棣州刺史;祖玄奖,安东都护府录事参军;父神峤,河内府折冲。忠臣少从军,在卒伍之中,材力冠异。事幽州节度薛楚玉、张守珪、安禄山等,频委征讨,积劳至折冲郎将、将军同正、平卢军先锋使。
及禄山反,与其伦辈密议,杀伪节度吕知诲,立刘正臣为节度,以忠臣为兵马使。攻长杨,战独山,袭榆关、北平,杀贼将申子贡、荣先钦,擒周钊送京师,忠臣功多。又从正臣破渔阳,逆将李归仁、李咸、白秀芝等来拒战,约数十合,并摧破之;无何,潼关失守,郭子仪、李光弼退师,忠臣乃引军北归。奚王阿笃孤初以众与正臣合,后诈言请以万余骑同收范阳,至后城南,中夜反攻,忠臣与战,遂至温泉山,破之;擒大首领阿布离,斩以祭纛衅鼓。正臣卒,又与众议以安东都护王玄志为节度使。
至德二载正月,玄志令忠臣以步卒三千自雍奴为苇筏过海。贼将石帝庭、乌承洽来拒;忠臣与董竭忠退之,转战累日,遂收鲁城、河间、景城等,大获资粮,以赴本军。复与大将田神功率兵讨平原、乐安郡,下之;擒伪刺史臧瑜等。防河招讨使李铣承制以忠臣为德州刺史。属史思明归顺,河南节度张镐令忠臣以兵赴郓州,与诸军使收河南州县。又与裨将阳惠元大破贼将王福德于舒舍口,肃宗累下诏慰谕,仍令镇濮州,寻移韦城。
乾元元年九月,改光禄卿同正。其年,与郭子仪等九节度围安庆绪于相州。
明年二月,诸军溃归,忠臣亦退。至荥阳,贼将敬釭来袭官船,忠臣大破之,获米二百余艘,以资汴州军士。寻拜濮州刺史、缘河守捉使,移镇杏园渡。及史思明陷汴州,节度使许叔冀与忠臣并力屈降贼。思明抚忠臣背曰:“吾比只有左手,今得公,兼有右手矣!”与俱寇河阳。数日,忠臣夜以五百人斫其营,突围归。李光弼以闻,诏加开府仪同三司、殿中监同正,赐实封二百户。召至京师,赐姓李氏,名忠臣,封陇西郡公,赐良马、庄宅、银器、彩物等。
时陕西、神策两节度郭英乂、卫伯玉镇陕州,以忠臣为两军节度兵马使。鱼朝恩亦在陕,俾忠臣与贼将李归仁、李感义等战于永宁、莎栅;前后数十阵,皆摧破之。会淮西节度王仲升为贼所擒,宝应元年七月,拜忠臣太常卿同正、兼御史中丞、淮西十一州节度。寻加安州刺史,仍镇蔡州。其年,令忠臣会元帅诸军收复东都。二年六月,就加御史大夫。时回纥可汗既归其国,留判官安恪、石帝庭于河阳守御财物,因此招聚亡命为寇,道路壅隔,诏忠臣讨平之。
永泰元年,吐蕃犯西陲,京师戒严。代宗命中使追兵,诸道多不时赴难。使至淮西,忠臣方会鞠,即令整师饰驾。监军大将固请曰:“军行须择吉日。”忠臣奋臂于众曰:“焉有父母遇寇难,待拣好日,方救患乎!”即日进发。自此方隅有警,忠臣必先期而至。由是代宗嘉其忠节,加本道观察使,宠赐颇厚。及同华节度周智光举兵反,诏忠臣与神策将李太清等讨平之。大历三年,加检校工部尚书,实封通前三百户。五年,加蔡州刺史。七年,检校右仆射、知省事。李灵曜之叛,田承嗣使侄悦援之,忠臣与诸军大破悦等,汴州平。十一年十二月,加检校司空平章事、汴州刺史。
忠臣性贪残好色,将吏妻女多被诱胁以通之。又军无纪纲,所至纵暴,人不堪命。而以妹婿张惠光为衙将,恃势凶虐,军中苦之;数有言于忠臣,不之信也。
俄以惠光为节度副使,令惠光子为衙将,陵横甚于其父。忠臣所信任大将李希烈,素善骑射,群情所伏,因众心之怒,以十四年三月,与少将丁皓、贾子华、监军判官蒋知璋等举兵斩惠光父子,以胁逐忠臣。单骑赴京师,朝廷方宠武臣,不之责也,依前检校司空、平章事,留京师奉朝请。
建中初,尝因奏对,德宗谓之曰:“卿耳甚大,真贵人也。”忠臣对曰:
“臣闻驴耳甚大,龙耳甚小;臣耳虽大,乃驴耳也。”上说之。时常侍张涉承恩用事,坐受财贿事露,帝将以法绳之——涉,即帝在春宫时侍讲也。忠臣奏曰:
“陛下贵为天子,而先生以乏财抵法,以愚臣观之,非先生之过也。”帝意解,但令归田里。前湖南观察辛京杲尝以忿怒杖杀部曲,有司劾奏京杲杀人当死,从之。忠臣奏曰:“京杲合死久矣!儒生;上问之,对曰:“渠柏叔某于某处战死,兄弟某于某处战死,渠尝从行,独不死,是以知渠合死久矣。”上亦悯然,不令加罪,改授王傅而已。
忠臣木强率直,不识书,不喜儒生;及罢兵权,官位崇重,常郁郁不得志。
及朱泚反,以为伪司空、兼侍中。泚率兵逼奉天,命忠臣京城留守。泚败,忠臣走樊川别业,李晟下将士擒忠臣至,系之有司。兴元元年,并其子并诛斩之,时年六十九,籍没其家。
李希烈,辽西人。父大定。希烈少从平卢军,后随李忠臣过海至河南。宝应初,忠臣为淮西节度,署希烈为偏裨,累授将军、试光禄卿、殿中监。忠臣兼领汴州,希烈为左厢都虞候,加开府仪同三司。大历末,忠臣军政不修,事多委妹婿张惠光,为押衙,弄权纵恣,人怨。与少将丁皓等斩惠光父子,忠臣奔赴朝廷。
诏以忻王为淮西节度副大使,授希烈蔡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淮西节度留后,令滑亳节度李勉兼领汴州。
德宗即位后月余,加御史大夫,充淮西节度支度营田观察使,又改淮西节度淮宁军以宠之。建中元年,又加检校礼部尚书。会山南东道节度梁崇义拒捍朝命,迫胁使臣,二年六月,诏诸军节度率兵讨之;加希烈南平郡王,兼汉北都知诸兵马招抚处置使。希烈破崇义众,遂讨平之。录希烈功,加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赐实封五百户。淄青节度李正己又谋不轨,三年秋,加希烈检校司空,兼淄青兖郓登莱齐等州节度支度营田、新罗、渤海两蕃使,令讨袭正己。希烈遂率所部三万人移居许州,声言遣使往青州招谕李纳,其实潜与交通,又移牒汴州令备供拟,将与纳同为乱。李勉以其道路合自陈留,乃除道具馔以待之,希烈不从,乃大慢骂。自是志意纵肆,言多悖慢,日遣使交通河北诸贼帅等。是岁长至日,朱滔、田悦、王武俊、李纳各僣称王,滔使至希烈,希烈亦僣称建兴王、天下都元帅。
四年,希烈遣其将袭陷汝州,执李元平而去,东都大扰乱。朝廷犹为含容,遣太子太师颜真卿往宣慰。真卿发后数日,以龙武将军哥舒曜为东都兼汝州行营兵马节度。希烈既见真卿,但肆凶言,令左右慢骂,指斥朝廷。又遣逆党董待名、韩霜露、刘敬宗、陈质、翟晖等四人伺外,侵抄州县,官军皆为其所败,荆南节度张伯仪全军覆没。又令周曾、王玢、姚憺、吕从贲、康琳等来袭曜,曾、玢、憺等谋回军据蔡州袭讨希烈,事泄,并遇害。神策军使白志贞又献策谋,令尝为节度、都团练使者各出家僮部曲一人及马,令刘德信总之讨希烈。寻诏李勉为淮西招讨使,哥舒曜为副。至四月,曜率众屯襄城,频与贼战,皆不胜。八月,希烈率众二万围襄城,李勉又令将唐汉臣率兵与刘德信同为曜之影援,皆望风败衄。希烈凶逆既甚,帝乃命舒王为荆襄、江西、沔鄂等道节度诸军行营兵马都元帅,大开幕府,文武僚属之盛,前后出师,未有其比。又令泾原诸道出兵,皆赴襄城。军未发,会泾州兵乱,车驾幸奉天。其日,希烈大破曜军于襄城,曜遁归东都,贼因乘胜攻陷汴州,李勉奔归宋州。
希烈性惨毒酷,每对战阵杀人,流血盈前,而言笑饮馔自若,以此人畏而服从其教令,尽其死力。其攻汴州,驱百姓,令运木土筑垒道,又怒其未就,乃驱以填之,谓之湿梢。既入汴州,于是僣号曰武成,以孙广、郑贲、李绶、李元平为宰相;以汴州为大梁府,李清虚为尹,署百官。遣兵东讨,至宁陵,竟为刘洽所拒,不得前。又遣将翟晖率精卒袭陈州,为刘洽、李纳大破之,生擒晖以献。
诸军乘胜进攻汴州,希烈遁归蔡州,擒其伪署将相郑贲、刘敬宗等。李皋、樊泽、曲环、张建封又四面讨袭之,累拔其郡县,希烈败衄。贞元二年三月,因食牛肉遇疾,其将陈仙奇令医人陈仙甫置药以毒之而死。妻男骨肉兄弟共一十七人,并诛之。
初,希烈于唐州得象一头,以为瑞应,又上蔡、襄城获其珍宝,乃是烂车釭及滑石伪印也。
陈仙奇者,起于行间,性忠果。自希烈死,朝廷授淮西节度,颇竭诚节。未几,为别将吴少诚所杀,赠太子太保,赙布帛、米粟有差,丧事官给。
吴少诚,幽州潞县人。父为魏博节度都虞候。少诚以父勋授一子官,释褐王府户曹。后至荆南,节度使庾准奇之,留为衙门将。准入觐,从至襄汉,见梁崇义不遵宪度,知有异志,少诚密计有成擒之略,将自陈于阙下。属李希烈初授节制,锐意立功,见少诚计虑,乃以少诚所见录奏,有诏慰饬,不次封通义郡王。
未几,崇义违命,希烈受制专征,以少诚为前锋。崇义平,赐实封五千户。后希烈叛,少诚颇为其用。希烈死,少诚等初推陈仙奇统戎事,朝廷已命仙奇,寻为少诚所杀,众推少诚知留务。朝廷遂授以申光蔡等州节度观察兵马留后,寻正授节度。
少诚善为治,勤俭无私,日事完聚,不奉朝廷。贞元三年,判官郑常及大将杨冀谋逐少诚以听命于朝,试校书郎刘涉假为手诏数十,潜致于大将,欲因少诚之出,闭城门以拒之。属少诚将出饯中使,常、冀等遂谋举事;临发,为人所告,常、冀先遇害。其将李嘉节等各持假诏请罪,少诚悉宥之。其大将宋炅、曹齐奔归京师。
十五年,陈许节度曲环卒,少诚擅出兵攻掠临颍县,节度留后上官涚遣兵赴救,临颍镇使韦清与少诚通,救兵三千余人,悉擒缚而去。九月,遂围许州。
寻下诏削夺少诚官爵,分遣十六道兵马进讨。十二月,官军败衄于小溵河。明年正月,夏州节度使韩全义为淮蔡招讨处置使,北路行营诸军将士,并取全义指挥,陈许节度留后上官涚充副使。五月,全义与少诚将吴秀、吴少阳等战于溵水南,官军复败。七月,全义顿军于五楼行营,为贼所乘,大溃,全义与都监军使贾秀英、贾国良等夜遁,遂城守溵水。汴宋、徐泗、淄青兵马直趣陈州,列营四面。少诚兵逼溵水五、六里下营,韩全义诸军又退保陈州。其汴州、河阳等兵各私归本道,陈许将孟元阳与神策兵各率所部留军溵水。全义斩昭义、滑州、河阳、河中都将凡四人,然竟未尝整阵交锋,而王师累挫溃。少诚寻引兵退归蔡州。遂下诏洗雪,复其官爵,累加检校仆射。顺宗即位,加同中书门平章事。元和初,迁检校司空,依前平章事。元和四年十一月卒,年六十,废朝三日,赠司徒。
吴少阳,本沧州清池人。初,吴少诚父翔在魏博军中,与少阳相爱。及少诚知淮西留守,乃厚以金帛取少阳至,则名以堂弟,署为军职,累奏官爵,出入少诚家,情旨甚暱。少阳度少诚猜忍,惧为所害,乃请出外以任防捍之任,少诚乃表为申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凡五年。少阳颇宽易,而少诚之众悦附焉。及少诚病亟,家僮单于熊儿者,伪以少诚意取少阳至,时少诚已不知人,乃伪署少阳摄副使、知军州事。少诚子元庆,年二十余,先为军职,兼御史中丞,少阳密害之。及少诚死,少阳自为留后。时王承宗求继士真,不受诏;宪宗怒,以讨承宗,不欲兵连两河,乃诏遂王宥遥领彰义军节度大使,以少阳为留后。遂授彰义军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少阳据蔡州凡五年,不朝觐。汝南多广野大泽,得豢马畜,时夺掠寿州茶山之利,内则数匿亡命,以富实其军。又屡以牧马来献,诏因善之。
元和九年九月卒,赠右仆射。
吴元济,少阳长子也。初为试协律郎、兼监察御史、摄蔡州刺史。及父死,不发丧,以病闻,因假为少阳表,请元济主兵务。帝遣医工候之,即称少阳疾愈,不见而还。先是,少阳判官苏兆、杨元卿及其将侯惟清尝同为少阳画朝觐计;及元济自领军,凶狠无义,唯暱军中凶悍之徒。素不便兆,缢杀之,归其尸于家,械侯惟清而囚之。时朝廷误闻惟清已死,赠兵部尚书,赠苏兆以右仆射。杨元卿先奏事在京师,得尽言经略淮西事于宰相李吉甫。始,少阳以病闻,元卿请凡淮西使在道路者,所在留止之。及少阳卒,凡四十日,不为辍朝,但易将加兵于外以待。其邸吏无何妄传董重质已杀元济,并屠其家;李吉甫遽请对拜贺,乃辍朝。
数日,知元济尚在。时贼阴计已成,群众四出,狂悍而不可遏,屠舞阳,焚叶县,攻掠鲁山、襄城。汝州、许州及阳翟人多逃伏山谷荆棘间,为其杀伤驱剽者千里,关东大恐。
十月,以陈州刺史李光颜为忠武军节度使,又以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充申光蔡等州招抚使,仍令内常侍崔潭峻监绶军。十年正月,绶军临贼西境。诏曰:
吴元济逆绝人理,反易天常;不居父丧,擅领军政。谕以诏旨,曾无谦恭,荧惑一方之人,迫胁三军之众。以少阳尝经任使,为之轸悼,命申吊祭,临遣使臣。陵虐封疆,遂致稽阻,绝朝廷之理,忘父子之恩。旋又掩寇舞阳,伤残吏卒,焚烧叶县,骚扰闾阎,恣行夺攘,无所畏忌。朕念赏延之义,重伤藩帅之门,尚欲纳于忠顺之途,处在显荣之地。未能饬怒,犹为包荒,再降诏书,俾申招抚。而毒螫滋甚,奸心靡悛,寿春西南,又陷镇栅,穷凶稔恶,纵暴延灾。覆载之所不容,人神之所共弃,良非获已,致此兴戎。吴元济在身官爵,并宜令削夺。令宣武、大宁、淮南、宣歙等道兵马合势,山南东道及魏博、荆南、江西、剑南东川兵马与鄂岳许会,东都防御使与怀郑汝节度及义成兵马掎角相应,同期进讨。
二月,绶兵为贼所袭,败于磁丘,退保唐州。四月,光颜破贼党,元济遣人求援于镇州王承宗、淄郓李师道;二帅上表于朝廷,请赦元济之罪,朝旨不从。
自是两河贼帅所在窃发,冀以沮挠王师。五月,承宗、师道遣盗烧河阴仓,诏御史中丞裴度于军前宣喻,观用兵形势。度还奏曰:“臣观诸将,唯光颜勇义尽心,必有成功。”上意甚悦。翌日,光颜奏大破贼于时曲,上曰:“度知光颜,可谓至矣!”乃以度兼刑部侍郎。自是中外相贺,决不赦贼,征天下兵环申、蔡之郊,大小十余镇。六月,承宗、师道遣盗伏于京城,杀宰相武元衡、中丞裴度;衡先死,度重伤而免。宪宗特怒,即命度为宰相,淮右用兵之事,一以委之。七月,李师道遣嵩山僧圆净结山贼与留邸兵,欲焚烧东都,先事败而祸弭。严绶退罢,乃以汴州节度使韩弘为淮右行营兵马都统;以高霞寓有名,用为唐邓节度。
十一年春,诸军云合,惟李光颜、怀汝节度乌重胤心无顾望,旦夕血战,继献戎捷。六月,高霞寓为贼所击,败于铁城,退保新兴栅。时诸军胜负皆不实闻,多虚称克捷;及霞寓败,中外恟々。宰相谏官屡以罢兵为请,唯裴度坚于破贼。
寻以袁滋代霞寓为唐邓帅,滋柔懦不能军。十二年正月,袁滋复贬,闲厩使李酝表请军前自效,乃用酝为唐邓帅以代滋。酝军压境,拔贼文城栅,擒栅将吴秀琳,又获贼将李祐。李光颜亦拔贼郾城。元济始惧,尽发左右及守城卒,属董重质以抗光颜、重胤。
六月,元济乞降,为群贼所制,不能自拔。上以元凶已蹙,兵未临于贼城,輓馈日殚,因延英问计于宰相。裴度曰:“贼力已困,但群帅不一,故未能决降。”上曰:“卿决能行乎?”曰:“臣誓不与贼偕全。”七月,诏以度为彰义军节度使,兼申光蔡四面行营招抚使,以郾城为行在,蔡州为节度所。八月,度至郾城,激励士众,军士喜度至,以赏罚必行,皆愿输罄;每出劳,军士有流涕者。
时李酝营文城栅,既得吴秀琳、李祐,知其可用,委信无疑,日夜与计事于帐中。祐曰:“元济劲军,多在洄曲西境防捍,而守蔡者皆市人疲耄之卒,可以乘虚掩袭,直抵悬匏,比贼将闻之,元济成擒矣!”酝然之,咨于裴度。度曰:
“兵非出奇不胜,常侍良图也。”十一月,酝夜出军,令李祐率劲骑三千为前锋,田进诚三千为后军,酝自率三千为中军。其月十日夜,至蔡州城下,坎墙而毕登,贼不之觉。十一日,攻衙城,擒元济并其家属以闻。
初,元济之叛,恃其凶狠,然治军无纪纲。其将赵昌洪、凌朝江、董重质等各权兵外寇。李师道郓州之盐,城往来宁陵、雍丘之间,韩弘知而不禁。淮右自少诚阻兵已来,三十余年,王师加讨,未尝及其城下,尝走韩全义,败于頔,故骄悍无所顾忌。且恃城池重固,有陂浸阻回,故以天下兵环攻三年,所克者一县而已。及黜高霞寓、李逊、袁滋,诸军始进。又得阴山府沙阤骁骑、邯郸勇卒,光颜、重胤之奋命,及丞相临统,破诸将首尾之计,力擒元恶。
申、蔡之始,人劫于希烈、少诚之虐法,而忘其所归。数十年之后,长者衰丧,而壮者安于毒暴而恬于搏噬。地既少马,而广畜骡,乘之教战,谓之骡子军。
尤称勇悍,而甲仗皆画为雷公星文,以为厌胜;而少诚能以奸谋固众心。
初,韩全义败于溵水,蔡兵于全义帐中得公卿间问讯书,少诚束而谕众曰:
“朝廷公卿以此书托全义,收蔡州日,乞一将士妻女以为婢妄。”以此激怒其众,绝其归向之心。是以蔡人有老死不闻天子恩宥者,故坚为贼用。地虽中州,人心过于夷貊,乃至搜阅天下豪锐,三年而后屈者,彼非将才而力备,盖势驱性习,不知教义之所致也。
元济至京,宪宗御兴安门受浮,百僚楼前称贺,乃献庙社,徇于两京,斩之于独柳,时年三十五。其夜失其首。妻沈氏,没入掖庭;弟二人、子三人,流于江陵诛之;判官刘协庶七人皆斩。光、蔡等州平,始复为王土矣。
史臣曰:治乱,势也,势乱不能卒治。长源以法绳骄军,祸不旋踵;则董公之宽柔不无谓。古之名将,以阴谋怨望,鲜全其族者。董秦始奋忠义,多长者言,宜其显赫,及失意挟邪,俄被淮阴之戮,惜哉!吴少诚为希烈之乱胎,虽谋夺其军,及嗣而灭。而元济效希烈之狂悖,谓无天地,人之凶险,一至于斯!是知王者御治之道,其可忽诸!
赞曰:圣哲之君,慎名与器。不轨之臣,得宠则戾。董怨而族,吴悖而菹。
好乱乐祸,可监前车。
旧唐书
○薛播 鲍防 李自良 李说 严绶 萧昕 杜亚 王纬 李若初 于颀 卢徵 杨凭 郑元 杜兼 裴玢 薛伾
薛播,河中宝鼎人,中书舍人文思曾孙也。父元晖,什邡令,以播赠工部郎中。播,天宝中举进士,补校书郎,累授万年县丞、武功令、殿中侍御史、刑部员外郎、万年令。播温敏,善与人交,李栖筠、常衮、崔祐甫皆引擢之。及祐甫辅政,用为中书舍人。出汝州刺史,以公事贬泉州刺史。寻除晋州刺史,河南尹,迁尚书左丞,转礼部侍郎。遇疾,贞元三年卒,赠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