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

“你就是殷长衍吧。长得真俊,这几年的新弟子都不及你。”明炎宗弟子吴锁忍不住一看再看。

殷长衍没说话。在望春楼被夸相貌出众一向不是什么好事儿。

“新一批弟子都已入住,就差你。”吴锁依依不舍移回目光。执毛笔在殷长衍名字上画一条竖线,合上册子夹到腋窝下。

取下墙上挂的最后一串钥匙走在前头,“跟我来。”

“嗯。”

是个不爱说话的。吴锁话多,边走边说,“每个新来的弟子会分到一个院子,有高楼密林里的,有临江的。高楼密林里的说出去比较雅致,但住久了就知道人得过日子,雅致没用。临江院子最好,摸鱼洗衣不要太方便。”

殷长衍跟着吴锁临江走了数里,七拐八扭之后看见院子。

院子是一个小二楼,推开北窗就能俯瞰江面。比殷长衍家两倍还大。外围绕了一圈水刺篱笆,圈出来的地里种着菜。

很明显前主人的种地功夫不咋滴,这么多品种,死得五花八门,愣是没一个活的。

王唯一坐在行礼上,已经规划好后续哪块地种什么。听到动静转身,“回来了,取到钥匙没?”

“你比我先到。”

“谁叫我会看路观图。”

吴锁眼睛亮了一下。明媚活泼,娇俏灵动,一看性格就很好。“这位是?”

殷长衍把钥匙交给王唯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形将吴锁的视线挡了个十成十。

“我娘子。”

极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吴锁。

一股凉意从脚底爬到后脑勺,吴锁打了个冷颤。

王唯一蹲下身子从行李中刨出一袋炸好的红薯片。本来是送给季川流的,可他不在。“劳烦这位师兄走一趟,这包红薯片我自己炸的,可好吃了,你当个嚼头。”

吴锁受宠若惊,抱了个满怀,“我、我可以收吗?这怎么好意思。”

殷长衍就是个锯嘴葫芦,半天撬不出一个字,这姑娘嫁过去日日对着一张冷脸绝对会无聊。

“我就住巷口,一般在亭子里烤鱼钓虾,你空闲了就寻我。我手艺在这一片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吴锁闻了一下袋子,怪香的。

王唯一乐得直点头,她跟同门常在亭子那儿蹭烧烤。与吴锁相谈甚欢相见甚晚,已经在讨论下次见面拎什么菜。

吴锁搓了搓胳膊,不是错觉,有点儿发冷。“临江就是风大,你出门时记得多添一件衣服。我回去披个外套。”

王唯一目送吴锁离开,“师兄慢走,师兄常来玩儿啊。”

“别看了,搬家。”

王唯一挽起袖子,“你心情不好?这叫礼仪,迟早你会学的。”

殷长衍一肩挑起所有行礼进屋,王唯一放下衣袖,蹦蹦跳跳跟进去。

一层近水湿气大,住不了人。划分开来,分别做厨房、客厅大堂。二层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王唯一看中小的。

想搬。

殷长衍一言拒绝:“留给孩子。”

“没影儿的事情,你别瞎说。”王唯一兴致勃勃比划着小房间买床,再让老板送几个靠垫,到冬天窝在靠垫上晒太阳。

“怎么会没影?我每次都弄进去。”殷长衍盯着王唯一肚子,下个月十八号,就能知道结果。

......是是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快闭嘴吧。

王唯一和殷长衍同住大房间。

东西不多,大概傍晚时候,王唯一和殷长衍搬完家。一些小物件随后再添就是。

气喘吁吁坐在**,王唯一朝后一摊呈“大”字展开。手脚发软,这辈子不想再搬第二次家。

不远处。

殷长衍蹲下身子擦地板。拧干抹布,水淅淅沥沥地流进盆里。“身上都是灰,洗一洗再睡。”

“要洗你洗,我动不了。”

“行。”

擦洗声一直持续到深夜。王唯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肩膀被轻轻地推了一下。

“嗯?”王唯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撑开灌了铅一样的眼皮,殷长衍都重影了。

薄唇一张一合,“洗一洗再睡。”

他到底擦洗了多久,空气中满是水汽。

良久。

王唯一说,“要洗你洗。”

她衣服被剥开,凉意袭上脖子。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了。

殷长衍正抱着她放进装满热水的浴桶里。

王唯一跟白条鸡入砂锅一样垂死挣扎,“你趁我神志不清占我便宜,你不要脸。”

“是你要我洗,我才动手。”

噫,好像确实是这样。

热水好舒服。

王唯一在热水中快慰地舒了一口气,胡搅蛮缠,“我没让你瞧我。”

殷长衍很听话。

闭起眼睛,修长五指揽起她的长发、撩起水慢慢清洗。

指腹探进头皮,轻轻地搓。冲干净,取一根簪子绾起来固定在头顶。

王唯一有点儿怕他的指甲。太利了,刮在皮肉上一定会疼。事实证明想多了,头皮舒适到简直要飞起好吧。

边享受边睡过去。

蛾眉微蹙。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大半条胳膊没在水下,挽起的衣袖打湿,颜色很深。

她扶着浴桶急着起身。浴桶窄小,只能先蜷着身子,再立起来。可这一蜷,又不可避免地将他送往更内里的地方。

“别动。”殷长衍轻声道。

王唯一语气中透着担忧,手搁在他小臂上,“你才别动,我跟豆腐脑一样脆弱,指甲划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有分寸。”

“你没有!!要是有,你现在会卡住动弹不得?!”

“若非你突然起身......罢了,别多想。”殷长衍不再解释,低下头神情专注。

王唯一腹诽,怪她喽?他动手之前怎么不问她一声。

“你想做什么呢?”

“清理。上次弄得深。”殷长衍慢条斯理道,“而且,你算不上勤快。”

可是她没让他帮忙啊啊啊啊!!

王唯一双手捂脸,耻辱,简直是人生耻辱。没面目见人了。

快结束吧!

这个世界毁灭吧!

热水在他面部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原本清晰的面容变得朦胧,唯那一双薄唇似含了刀片一样,每一次开合都泛着鲜红。

不能再看下去了。

王唯一脑袋往后靠,颈项抵着浴桶边沿,全程头望天数天花板上的木头。

殷长衍胳膊带起水中涟漪,而余威更多地扑向她那一边,搅得她一片混沌。

很久之后。

殷长衍抱着她回**。

她筋疲力竭沉沉地睡了过去。

殷长衍拿出干净的帕子细细地清理手指,擦去尖细指甲上的透明水渍。

“我说过有分寸的。”

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