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错,就是他◎

戚言枫张口就胡来, “对,没错,就是他。下个月初三良辰吉日, 正适合摆酒。我打算在碑林镇办,地里的鸡可以拿来宰了做个一鸡三吃。”

留老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家里还存了几缸鸡蛋, 无论是香煎还是爆炒都不错。酒席上再添一道菜。”

“留老, 你认真的?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 日后碑林镇可没人继承。”

“碑林镇随我入土, 无需传世。你又不是什么濒危物种,用不着孩子来延续无聊的血脉。”

戚言枫哈哈大笑,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竹青一颗心高高地悬在嗓子眼, 手心湿冷。戚言枫这个性子, 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他做不出来的。她真怕他看上哪个男人。

“就算无聊, 我也喜欢。”竹青鼓起勇气, 耳根红红的,手指无意识地搅着衣带,“我想要一缕枫的血脉。”

留老重新看过来, “你不错, 相貌好, 气质上乘, 一看就是个能顾家过日子的。”

王唯一凑热闹, 笑嘻嘻道, “那你看我呢?”

留老转过来, 眸子中有着锐利的光,“你不适合戚言枫。”

王唯一来了兴致,“怎么看出来合不合适?”

她留着头发,应该是未嫁之身。可她眼尾能看出一丝媚态,显然是经了人事。碰她的人,是一旁的殷长衍。

留老虽然在碑林镇隐居,却并非对世事一无所知之。早就听过近神人殷长衍的名号,如今一见,更加确定他是个披个人皮的怪物。

与怪物交、媾的女子,能是什么好货色。

王唯一跟殷长衍走在后面,“长衍,留老好像不喜欢我。”

“有什么要紧,我喜欢你就够了。”

王唯一心口泛一丝丝甜。

一行人到了屋子,留老煮了一壶茶,请大家进大堂休息。

殷长衍离得近,上前搭把手,“我来。”

留老避开他,“雨前茶是最为纯净的茶,极其容易被其它味道污染。你身上香灰土味道太重,会折损雨前茶的风味。”

殷长衍手缓缓地撤回来,他怎么知道这些。

留老放下茶壶,给竹青倒了一杯,然后把茶壶塞到戚言枫手里叫他自便。抬眼看殷长衍,“这么多年了,垂泪菩萨一点儿没变,看上人家的心肠,就想法设法不择手段要得到。你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蠢到跟他做交易。”

“蠢吗?对十八年前的殷长衍而言,这是一生之中最为划算的买卖。”殷长衍说,“留老和垂泪菩萨交情匪浅,可知道垂泪菩萨上头有一位贵人,垂泪菩萨敬畏他,听命于他。”

留老喝茶的手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殷长衍看了一眼留老,他显然知道些什么。“我并非要对这位贵人不利。垂泪菩萨将我的心肠上交给贵人,我只是想见贵人一面,拿回心肠。”

留老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垂泪菩萨,我怎么知道。”

殷长衍换了一个问题,“留老在碑林镇隐居数年,镇子里可有一位名叫的玉少一的修士。据我推测,这位玉少一应该就是垂泪菩萨的贵人。”

留老放下茶碗,他动作很重,茶碗底部磕碎了一个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准备了些吃食,都是些粗茶淡饭,愿意吃就用一些。”

殷长衍知道从他那儿问不出什么,“是殷长衍话多了。”

饭菜端上来,小葱拌豆腐,清炒菜心,蒸红薯,糙米饭。

戚言枫拿筷子拨了两下,连点儿荤腥都不见。他养伤时逮过几只野鸡圈在家里养,每日能下两、三个鸡蛋,“留老,我要吃鸡蛋。”

“你一个大男人,吃鸡蛋就是

浪费。”留老将一碗蒸鸡蛋羹放在竹青面前,声音软了一些,“多吃一些,养身子。”

王唯一附和道,“就是就是。”

上手去拿酱油,等会儿再滴几下香油到鸡蛋羹里,会很香。

留老没给她准备蒸鸡蛋羹。

王唯一把酱油放回去的时候,耳朵都是烧的。幸好殷长衍和戚言枫没注意她,少丢点儿人。

吃完饭。

留老拄着拐杖起身,“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去休息了。碑林镇墓碑众多,你们夜间不要乱跑,更不要上祭台,省得惊扰到逝去的死者。”

戚言枫习惯性收拾餐桌,竹青挽起袖子,自告奋勇帮他一起。

王唯一和殷长衍回房。他们住两个房间。

知道留老的安排时,王唯一松了一口气。老实说,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殷长衍。独处时她会很局促,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碑林镇三步一墓碑,走在路上都能被绊倒,王唯一总觉得心头直发毛。

房间又窄又长,一张床塞得严严实实,人站在床头,连转身都艰难。没有窗户,只在屋顶开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天窗,用以透气。

怎么说呢,活像躺在棺材里。

头皮发麻,一刻都不想待。

看得出来留老不喜欢她。她刚去竹青那里,竹青房间有三个她那个大,窗边还挂着竹截风铃,有风来就叮叮当当的响,特别好听。

戚言枫敲门,“开门。”

王唯一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戚言枫手上端了盘热乎乎的炒鸡蛋,连筷子一起塞到王唯一手里。

“给我的?”

“我蒸鸡蛋羹总是上头有很多洞。虽然是炒的,你凑合着吃一些。”戚言枫催促道,“快一些,我还等着刷盘子。”

王唯一心口有一股暖流,顿时就觉得碑林镇没有那么瘆得慌。

刚才没吃饱,大口吃了起来。

戚言枫拿着空盘子离开。

王唯一打了个饱嗝。刚要关门,一只大掌按了上来。门跟被焊住一样,纹丝不动。

“长衍,你怎么来了。”

殷长衍冷眉冷眼,摊开手,手心里有一把刚掏回来煮熟的野鸟蛋。

“吃。”

她现在很饱。要不他拿回去自己加个餐?

这话要是说出来,她会很不妙。

王唯一收下野鸟蛋,“我明天吃。”

殷长衍二指取出一个野鸟蛋,敲碎,剥掉蛋壳,“相对于煮的,炒蛋会更好吃吗?”

他看见了?“特别好吃。蛋还挺多的,你怎么不来一起。”他脸色不对,王唯一利落改了口,“煮的更好吃,尤其是这种个头的,一口一个正合适。”

“张口。”

王唯一张口,野鸟蛋塞了进来。殷长衍继续剥下一个。

殷长衍估摸着她吃水煮蛋比炒蛋多了,心满意足地停手,“唯一,你休息吧。”

休息个鬼,她现在撑得要死。

叫住殷长衍,“过来,扶我消一消食。”

该死的。感觉一张嘴就往外面蹦蛋黄。

“哦,好。”

王唯一小肚子滚圆,宛如怀了四个月。单手扶着腰在院子里转圈圈消食。

竹青和戚言枫也没睡。竹青拿了个小锄头蹲在地上刨凸出来的墓碑,整齐地放到一边。

戚言枫指头戳了一下,一排墓碑骨碌碌地滚倒,“你平日文文静静,看不出有刨坟的兴趣。”

竹青忙道‘罪过勿怪’,一个个给扶起来。摇了摇头道,“留老年迈,腿脚又不便,把家里的墓碑清一清,免得他走路摔倒。”

戚言枫“呵”一声,“摔倒?留老?你真把他当普通老头了。留老脖子以下可全是机关。”

留老不是修士,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灵气,可他那一手机关术能叫诸多修士胆寒战栗。

竹青愣在原地,手尴尬地抓着衣衫。

“没事儿,竹青,留老对你的偏爱有目共睹。”戚言枫把墓碑又一个个插回去。

王唯一不想打扰竹青和戚言枫,拉着殷长衍去别的地方。

两人到了一个祭台,空气中都是香灰的味道,黄色垂条经幡偶尔擦过肩膀。

祭台长案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灵位,集中供奉。是碑林镇的镇民。

王唯一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对。

“长衍,好奇怪。碑林镇镇民死期都是同一日,己亥年五月二十五日。而造坟立碑之人,是玉少一。”

祭台长案上每一个灵位的落款都是玉少一。可留老为什么要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