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至亡姐,心中恨意更甚。

皆因那老太监一时兴起,只因拒其按摩之请,便让姐姐在酷日之下长跪不起。

白洛强按下胸中怒火,继续在祠堂中搜寻,却只见牌位肃穆,烛光摇曳,未见任何异常。

她不由得暗自懊恼。

锦婳递过一块藏匿得来的枣糕,试图慰藉白洛的疲惫:“无需白费力气,祠堂日日清扫,哪来的遗落之物等你发现?”

枣糕入口,她轻叹:“生活若此艰辛,究竟为何?”

“老夫人同你家确有深仇,报复之事,理应你父承担,而非柔弱如你。”

锦婳之言,满含关切,却不知诸多内情。

父亲?

那个在灭门惨剧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

苏氏一门,男丁尽丧,唯余白洛孤身一人,自由之身承载家族血海深仇,她誓要一一偿还!

未待白洛回应,一阵男女调笑声渐近。

白洛凝神细辨,认出乃章嬷嬷之女,急忙拉着锦婳躲入阴影之中。

瞬息之间,那女子偕同陌生男子步入祠堂,言语间尽显无奈:“娘亲曾侍奉王妃,年华老去转而供郡主驱使,而今只望我能继其衣钵,永为郡主之仆。娘亲欲将我许配永昌侯府管事,以固郡主地位,恐日后相见无期。”

昔年章嬷嬷受王妃大恩,今欲以亲子偿债。

“何计可施?或许,私奔如何?”白洛在暗角中速速思量。

作为夫人的爪牙,若能除去章嬷嬷,她在永昌侯府的动作自会更为便利。

“姐姐需三思,为妾则难与情郎比翼双飞。”白洛眉头微蹙,现身于二人面前,“章嬷嬷令我来此代郡主还愿,因而偶闻私语,望姐姐勿怪。”

私订终身,罪大恶极,章嬷嬷之女闻言立时惶恐,央求白洛莫泄露此事。

“我本无意干涉,然有情人被拆散,实难袖手旁观。故欲助姐姐一臂之力。”

章嬷嬷日日对白洛冷嘲热讽,使其误以为白洛不过金玉其外,却未曾深究。

“章嬷嬷欲你嫁予管事,实为郡主筹谋。但若郡主转念弃你如敝履,又该如何?”

女子不屑一顾:“郡主于永昌侯府最为信赖娘亲,我与尔等不同,即便有过,郡主亦不会舍我而去。”

白洛摇头,语重心长:“凡事都分轻重缓急,若姐姐狠心一刀插入郡主心房,情形自会改观。”

随后,白洛引出锦婳,细述她与富临的往事:“情理相同,郡主亦恐世子与姐姐牵扯不清。”

“一旦世子落入姐姐手中,姐姐主动回归王府,即便是遭驱逐,郡主亦会备下丰厚嫁妆以资送行。”

白洛的话语,如寒冰切肤,却又透着一线生机。

白洛的心底泛起一阵冷笑,暗忖:女儿勾引夫人的夫君,母亲恐怕也存有二心,届时,只怕连章嬷嬷自己也难以置身事外!

女子闻言,眉头微蹙,眸光深邃,似是陷入了一场无声的斗争。

最终,她对着白洛轻轻颔首,满含深意地表达了谢意。

锦婳见状,只是轻轻摇头,眼神里尽是无奈与理解。白洛心中那份怨恨,已如磐石,非一日之寒,她深知再劝无益,日后唯有默默陪伴。

晨曦微露,祠堂内回复了宁静,只剩下白洛与锦婳轮换小憩的身影,静默而坚持。

天边初现鱼肚白时,二人整装跪于蒲团之上,恭谨而庄严。

章嬷嬷如期前来巡视,面对如此守规的二人,竟破天荒地未加以刁难,简短训诫后便允准其返回。

白洛心中暗自诧异,向来以苛刻著称的章嬷嬷,今晨竟未使她们受饿。推开房门,一盘点心赫然眼前,其上点缀着一朵清雅的百合,映入白洛眼帘,心绪顿时五味杂陈。

那百合仿佛是昔日欢声笑语中的温柔提醒,与心中那抹身影缓缓重合,白洛将糕点送入口中,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

“白洛!磨蹭什么?要回府了!”声音严厉,不容反驳。

能在娘家过夜实属不易,转瞬即至归期,白洛连忙起身整理。

章嬷嬷面带不悦,出手拧住白洛的耳朵,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剧痛令白洛猛然清醒,急忙跪地请罪。

章嬷嬷审视着白洛,却发现不过几日,白洛竟愈发清丽脱俗,眉宇间添了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此情此景,令章嬷嬷心头生惧,担忧白洛会成为惑乱人心的祸水。

郡主同世子的婚姻尚未圆满,若白洛这等狐媚之人介入,世子之心何以保全?

想到此处,章嬷嬷不屑地冷哼一声,毫无半点愧疚。

白洛作为姜之瑶的心腹,本应随郡主同乘马车,却被章嬷嬷无情地拒之门外。白洛心知肚明,倒也泰然处之,安静地跟在队伍之后。

然而,不久便感体力透支,昨日的种种劳累加之长夜的跪拜,加上清晨的赶路,即便是铁人也会疲惫不堪。

身体的摇晃引来身后一阵窃窃私语,白洛强打精神,竖耳倾听。

“你们看,郡主成了整个京城的谈资。”

“婚礼已过四日,仍未圆房,能不是笑话吗?”

“头一天世子大醉,次日又顶撞长辈,第三天好不容易有机会相处,结果还遇上了火灾!”

话语伴随着笑声,刺耳而尖锐。

白洛恍然,原来章嬷嬷的烦躁源于此。当被卷入话题时,白洛淡然回应:“不过是偶然,诸位慎言,我们身为仆人,岂能妄议主子?”

肩负家族仇恨,白洛怎可能愿意侍奉郡主?

但在屋檐下,她只能低头,这便是她的宿命。

一大群仆役与客人在四周或忙碌或交谈,她二人竟毫不避讳,在这嘈杂之中继续她们的窃窃私语,全然不顾这些言语万一飘入耳尖嘴快的张妈那里,会掀起何种风波?

然而,那二位不仅没有半点感激之情,私下里反而嚼舌根,议论白洛故作姿态、矫揉造作,戏称她不过是小郡主形影不离的小跟班。

白洛对此仅能报以无奈地摇头,罢了,对于这种混沌不明事理之人,她已失去搭救的兴趣。

正谈话间,一行人刚刚迈过侯府巍峨的大门,一名身姿挺拔、相貌英俊的护卫悄无声息地接近张妈,贴耳低语了几句。

张妈的眼神瞬间锋利如刀,似乎捕捉到了某种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