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请留步!还有一事相求。”

白洛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切,随后,她的手再一次快速而熟练地展开了一张银票,瞅准时机,将它悄然放入内侍宽大的袖中。

她脸上堆满了刻意的微笑,言辞中尽是谦卑与谄媚:“刚才确实是我的愚昧无知,如今已彻底醒悟,对此后悔不已。恳请公公大人有大量,万万不可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

“今日之事,纯属我一时冲动,为了侯爷的名声考虑,行动过于草率。如果被皇后娘娘知晓,恐怕对侯爷不利,甚至会连累到我……”

说话间,白洛的脸上浮现出越来越浓重的焦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

在此之前,那太监对姐妹俩的小争执并未放在心上,但在皇后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皮底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幸运的是,这位太监并不愿过多纠缠,抽出银票,仅是匆匆一瞥,便爽快答应了白洛的请求。

“说得好!在这宫墙之内,自有其一套生存法则,懂得这套法则,至少可以少吃些苦头。”

“公公说得极是,是我一时情急,思虑不周,做了蠢事。请您老人家宽恕我这一次吧。”

“行,不过……这天气渐渐转凉,这两百两正好可以添置几件过冬的衣物,偏偏我的衣橱里还少那么一件替换的。”

听见此言,白洛毫不犹豫,又加赠了两百两银票。

银票到手,太监的脸色顿时变得和颜悦色,笑眯眯地说:“哎呀,何必如此客气!永昌侯的忠贞与正直我也略有所闻,自会替侯爷美言几句,您大可放心!”

一番话说罢,太监恭敬地将白洛送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

车厢摇晃,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白洛坐在其中,心中那份离别的忧愁与不舍久久难以消散。

“待会儿记得给平义叔捎个信,让他了解母亲和姐姐的情况。”

平义叔对白洛有着救命之恩,她自然也挂念着他以及他所关心的其他人。

“对了,今天事情繁多,我竟忘了询问屿成的近况。”

“屿成公子学习极为勤奋,您不必太过担心。”

那孩子乖巧懂事,自从被平义叔从乞丐堆中拯救出来,他便一心想着按照白洛的期望,努力识字,期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她的得力助手,报答这份再造之恩。

“嗯,先看看他的天资如何,如有天赋便多读些书,将来或许可以考取功名;若非如此,也不必勉强。”

白洛的心思远不止于此,她总是渴望有机会插手朝廷大事,哪怕是一点点的影响也好。

“那位刘才子最近如何了?”

“他高中了,而且排名还在刘誉之前。”

刘才子虽然天生聪颖比不上刘誉,但刘誉身居书童之位,协助陆庭樾处理繁忙的政务,自顾不暇。

锦婳闻言,小心翼翼地试探:

“白洛,要不要亲自去向刘才子道贺?”

思量片刻后,白洛摇了摇头,“罢了,我记得曾对他说起过家中的困境与不易,此时若轻易前去祝贺,岂不是前后矛盾?”

“这样吧,你替我带上两盒上好的茶叶,代我前去拜访。”

“告诉他,侯府内忧外患,少爷又不靠谱,全凭我一人支撑大局,我已经连续三个夜晚未曾合眼,为了家族的未来,只能咬牙坚持。”

“恭喜他金榜题名,希望他能成为百姓福祉,仕途光明,早日清除那些豪门中的蛀虫!”

锦婳领悟了白洛的深意,一一答应,车厢再次恢复了平静。

今日,先是陆承宣的逝世,接着是皇后的召见,夜晚又被陆庭樾的事情搞得心力交瘁,白洛终于在这颠簸的马车上沉沉入睡。

抵达侯府时,车夫见她疲倦不堪,私自做主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并未惊扰她。

夕阳渐沉,车夫先进入府中,打算去芳凤居为白洛取来暖水袋,毕竟,整个侯府的运作都离不开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锦琴姑娘,这事儿还是让我去做吧!”

“你的账本还没核对完,若是被贵妾知晓,她怕是不会高兴的。”

“这……那好吧……”

杏雨暗自思量,锦琴对她的关照似乎过了头,日后得找个机会与白洛谈谈这个问题。

“好了,你把这些东西带给侧室吧,记着,动作要轻。”

经历了无数次与府中众人共渡难关的时刻,白洛在侯府上下赢得了更多的尊重。

车夫作为男子,自知不便进入内宅,这才请托杏雨相助。

然而,谁也没想到,杏雨嘴上答应得痛快,入门却大声喊道:“婢子给侧室请安啦!”

“侧室大人,这冬日的风雪无情,外头的寒气仿佛能刺入骨髓,您在这冰天雪地中歇息,只怕是要着凉了。请允许婢子为您添置一个暖烘烘的水袋,您靠在上面再歇息,可好?”

这一阵小插曲,扰得刚合眼的人是醒了又睡,车夫连连摇头,心中暗道自己真是跟不上这变化莫测的主仆戏码。

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声,即便是白洛想要假装听而不闻也实属困难。

她从朦胧的梦境边缘缓缓挣脱,一时之间,意识仍有些漂浮,无法完全集中。

望向杏雨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庞,白洛心中豁然开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你呀,这番举动怕是刻意为之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又夹杂着对杏雨小聪明的欣赏。

杏雨却摆出一副纯净无暇的表情,眨巴着大眼睛反问道:“侧室大人这话,婢子真是听不明白呢。”

“咱们侯府,何时有了你这般‘聪慧过人’的下人?如此心思玲珑,还真是少见。”

杏雨低下头,手指轻轻绞着衣角,佯装不解:“婢子……可能是在哪方面做得不够妥帖,只想着能让您休息得更加安稳些。”

“罢了,心无城府也不是你的错,责怪你也无济于事,跟你说多了,恐怕你也不太能领悟。”

“不过,像你这样机灵过头,实在不适合在侯府里继续侍奉下去。万一哪天真闯了什么祸,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白洛起身走向车门,对着门外的车夫下达指令:“麻烦你盯着她收拾好自己的行囊,等我一会儿取了她的卖身契,你就带她离开这里,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