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未停,杜娟难以入睡,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间看到一个老妇人的身影在烛灯面前做着针线活。具体在干什么,杜娟瞧不清,只觉得这周围的环境跟家里完全不一样。窗外的闪电阵阵划过,本就昏暗的屋子被闪电照的透亮,一片白光后,杜娟的双眼被这光刺痛,正打算揉揉睡眼,就听有人在叫自己。

上次入梦是寒冬,安邦公主出殡之时。可这为何有冬雷闪电,按古书记载,这并非是祥瑞,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杜绣娘,杜绣娘……”是谁在叫我?不对,我这是回到大宋了?杜娟突然发现,这梦最近是做的越来越多了。

杜娟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确是一位老妇人,她的头发已经白很多,脸上也明显的有了皱纹,目中无神,看上去却充满着悲伤,眼前这位杜娟自然认得,这不是杜小娘的养母?如今她是小公主的养母,杜娟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你……你……”

小娘养母笑着,“杜绣娘,你不用在意那些礼节,这些礼节对我来说原本就没有意义。”

再看这间屋子,里面的陈设跟小娘家是一样的,只不过从里到外看上去翻修了一番,之前听闻皇家对小娘养父母家重新翻修,想必也是这样了。可原本小娘的养父母不是直接住在宫里的,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杜娟更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会是在这里?小娘养母看着她,这才说道,“天寒地冻,你出门的时候晕倒了,然后安宁公主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到今儿为止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姨母,小娘呢?”杜娟还是愿意叫这个称呼

小娘养母张了张嘴,看似却有难言之隐,索性不说了,低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杜娟看清了,这可不是什么针线活,而是在做绢孩儿。之前小娘做了很多绢孩儿,怎么姨母这回又要做呢?杜娟问道,“姨母,您这是?您还会做绢孩儿?”

杜娟是

“哪有,这些绢孩儿看上去很不错。”在杜娟眼中,在这个年代,做成这样算是不错的,“可……姨母,您做这些绢孩儿做什么?”

她这才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杜娟说道,“这是伴手礼,给安宁公主的伴手礼。”

“伴手礼?”杜娟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准备起这个东西了?”

小娘养母苦笑着说,“金国派了使节来,安宁公主被选为了和亲公主。安宁公主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这次我特地回来做些绢孩儿,等盟约大典上就当给大家留个念想,绢孩儿是安宁公主最喜欢的东西,也算是给大家图一个好兆头吧。”

“和亲?又来了?小娘之前猜到会如此,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金国狼子野心,果然还是如此贪婪。”杜娟说着,看着桌上、地上一堆的绢孩儿,再瞧她的双眼,早已通红。杜娟心疼起来,“姨母,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小娘养母摇摇头,“不用你做什么,我快做完了。这五日的时间,没日没夜,我就是把自己熬成瞎老婆子,也得把这些做完啊。”

杜娟随意拿起一个绢孩儿,见绢孩儿所用的头饰都是金属片,而且各个相同。金色璀璨倒是耀眼,可如此多的金箔,应是宫里提供的。杜娟看的入神,小娘养母一把拿过来,放在桌上,“杜绣娘,这没什么好看的。这些绢孩儿都做的一样,做起来呢,也相对顺手一些。”

不让看就不让看,怎么还这么用力?眼前小娘的养母可没有之前那么慈祥了,她好想不想让杜娟看到这绢孩儿。或是小娘将和亲订立盟约,她心里不快吧,杜娟想着,帮着她捡起地上的碎布料,“姨母,您接着做绢孩儿,我帮你打打下手。不过姨母,我觉得既然这些绢孩儿都一样,那么可以多用一些其他的珍宝做头饰。”

不说还好,这一说,小娘养母急了,“杜绣娘,做绢孩儿的事情,就不劳烦您置喙了。金箔是我从皇家好不容易要来的,这些金箔都要用上。安宁公主此番和亲,实为大事,断不可简单为之。”

杜娟不争,看着她如此性急的样子,怕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杜娟无心去管,自打刚才醒来后,却发现屋内只有她一人,便道,“姨母,今天就您一个人?”

“对,他去集市了。”小娘养母说着眼神躲闪,杜娟越发觉得此事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姨母,盟约大典在什么时候?我还有机会见到小娘吗?”杜娟想找小娘,和亲之事如此突然,小娘内心定然难以承受,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应该就是自己了。

一听杜娟要见小娘,原本刚才闲着的姨母,手里又忙了起来,嘴里喃喃的说道,“现在安宁公主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和亲大典便在后天早晨。自上次小娘在京华坊被宫里的人接走之后,便一直没了音讯。这次和亲使团来的人数众多,原本我们在宫里的住处也被占了,所以才会到此。”

小娘养母说着看了看这几间修缮好的屋子,还有院落。杜娟透着窗看去,虽此时已是深夜,冬雷滚滚,可一道道闪电后,能看清院落中铺在地上的青石板反出的光,还有那高大的院门,这还是以前那个破旧的小院吗?小娘养母抚摸着手下崭新的檀木方桌,深叹了一口气,“虽说再一次回到这里了,可这里再也没有家的感觉。这邻里见面,更是绕着我们走,住在这里,虽无漏雨之苦,无寒风之冷,可这还是家吗?”

她心中自有不满,抱怨良久,是不满小娘成了安宁公主,或更是不满小娘身份被发现,而此担上难逃的和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