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慢下来了,前面就是城门。过了城门,就是皇城了,杜娟依稀记得上次去藏宝阁的路,也是从这里进入的。守城官兵上了查验了一番,没说什么,便放行了。
苏公公索性从轿上下来,走到后面,掀起轿帘对着杜娟嘱咐,“杜绣娘,一会就到崇政殿了。您就少说话,陪在小公主身边就行,今儿到的可都是王公大臣,还有外藩使节,要在这儿生出什么乱子,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公公,您多虑了,宫里的这些规矩,还是了然的。”
苏公公这才放心,又怕出什么意外,就陪在轿外走着,“小娘公主,奴才就在轿外,您有啥需要的,随时吩咐咱家。”
小娘没吭声,她倚靠着杜娟,小声的问,“娟姐姐,一会我爹娘应该也在,我真怕他们……我……”
杜娟摸摸小娘的头,一边又帮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小娘不用担心,今天是以绢塑大赛为名的放榜大典,相信还是会以放榜为首要,咱们静观其变就行,你爹爹娘亲养抚育多年,也算是皇家的贵人,这点颜面皇家还是要顾及的。”
“可我不想当公主……我跟他们说了,他们非得让我当公主。”
小娘这句话让杜娟也为难,小娘本就是皇家人,按理说如今身份天下皆知,依礼制而言,的确是要认祖册封,这是她逃不掉的宿命。可小娘个性很强,断然不能如此去答,却可道,“小娘是不想跟现在的爹爹娘亲分开,对吗?”
“嗯,我不想跟她们分开。我家的房子也修好了,他们也答应让爹爹娘亲回去住,可我……就得留在宫里,我不想离开她们。”
杜娟将小娘搂入怀中,两人虽是小声,可轿外的苏公公听得真切,长叹一句道,“公主,此乃改命之时,是幸事,却为何忧心忡忡!”
小娘本是难受,听得苏公公轿外这一言,不再作声。杜娟便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追求不同也。苏公公阿谀上峰,得心应手,却也不怕昧了良心!”
“你!”
眼前便是大殿,苏公公就是有再大的火,却也只能忍着。车马轿停在崇政殿外,杜娟和小娘下了轿。眼前崇政殿威严耸立,这与现实中沈阳故宫的崇政殿可与媲美。通往大殿的白石青砖月台,在东角立着日晷,西角为一巨大石狮猛兽。到大殿上层,又是台阶。但比起藏宝阁那层阶,少了很多,这般宫阙的威严,也仅体现在这皇城中了。
王公大臣已经朝着台阶上去,苏公公引着杜娟和小娘二人,一路绕到了大殿后侧的一处大门前,直通大殿内部。
大殿内瑰丽肃穆,这里原是官家议朝事的地方,而今做了更改。两边放着长桌坐毡,上面盛满各式美食、果子,应有尽有。再看大殿上方,殿柱梁架尽收眼底,五彩云朵、龙凤腾出,甚是华艳。而那支撑的小梁架上,绑着金色的丝带,像是从中生出一样,直挂而下,这里如此壮观,可如今公主怎么样了?
大小马车停在公主府外,马车上都刻着鸿胪寺和怀远驿的印记。宋时,主管与其他藩国交涉联络的并非是鸿胪寺,而是怀远驿。鸿胪寺虽负责这些交涉事宜,可并无职权所在。怀远驿的官员来回往复的进出公主府,将府内大大小小的物件搬出装车。
公主坐在梳妆镜前,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她不让任何人靠近。一边的李公公劝道,“公主,今时不同往日,这拨冗去金的时日是越来越近了,咱家也是没办法了。官家那面也求过了,黎民们也争相上书,都被驳回。咱的命数已定,公主!”
公主没有说话,眼睛里没有了光,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巍峨高耸的宫殿,“父皇去了崇政殿,快要放榜了。你说,她们会来吗?”
“公主,您是说杜绣娘和小娘……”
公主摆摆手,“不能再叫她小娘了,她如今也是公主,一样的称呼,一样的命数。今天是绢塑大赛放榜的日子,李公公,你说咱们的结果会如何?”
李公公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实情。公主转身见他只言不语,“怕是无缘了吧。”
李公公“扑通”一声跪下来,惭愧道,“公主,都是咱家无能!”
“你起来吧,如今这局面,又不是你的错。”
李公公起身,他早已知道了绢塑大赛的结果,便一五一十告知了公主,“公主,其实咱家今儿一早就得到消息了。公主您跟杜绣娘她们做的绢孩儿虞姬,未能入榜。”
“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京华坊的命数与我相同,也该于此了吧。”听了李公公之言,公主坦然,却心有不甘,“可惜了京华坊,怕是再也不能成为大名府名坊了。罢了,罢了!梳妆吧。”
李公公含泪看着公主,再次跪下道,“公主!咱家愿跟随公主,伴公主左右,前往金国,咱家愿伺候公主一辈子。自小咱家就看着公主长大,而今咱家也不会让公主受一点委屈。咱家身后无亲无靠,这条命也就是公主您的。”
公主被动容,亲自上前搀扶着李公公,“李公公,快起来,大可不必如此,一切皆成定数,听天由命吧。近些年李公公对公主府的帮衬,我自记在心中,只怕是今生无法报答了。我内屋还有一些细软,这次不随鸿胪寺,就全交由李公公吧。”
“不可,不可。公主,咱家有受不起这恩典,当年若不是您在官家面前为老奴出头,老奴还活不到现在呢。”
李公公记着这份恩情,“咱家这一辈子都记着公主的恩呢,这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报答完的。”
“李公公不必报答,你辅佐我多年,这些也是你应得的。”公主再次看向远方的大殿,“只是今日这绢塑放榜之日,是父皇向大臣们公布小娘身份的日子,就怕她们听到这结果后,莫要过度伤心。最为担心的是小娘的养父养母,这对他们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
盛宴进行到了一半,大殿坐满了人,杜娟可算是见到了当今圣上(只是在此称为官家),还有跟自己同坐的王公大臣,小娘和杜娟坐在一起。殿上的官家和圣人心系小公主,时不时往这边看看,杜娟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除了官家和圣人与大臣,离殿上最近的一排长桌,坐着的是金国使臣,倒是弄得整个盛宴的气氛有些奇怪。
此时,苏公公从殿上绕道前面,看了看众人,打开一卷金黄卷轴,长声喊道,“肃静!”
座间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苏公公身上,苏公公接着道,“绢塑大赛放榜开始!”
杜娟和小娘未知结果,苏公公手里的那卷卷轴,京华坊是不是还有一分希望?
这青年间,有情有爱;奔着未来与事业,老北京的文化,哪能是一个“娃娃”说得清——传承非遗,丝塑绢人——《京华天娇》精彩不断,感谢各位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