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平安一行人离开没多久之后,一行二十余人,便从骊珠小镇,或者说龙泉县中走出。
他们目标明确,直直地便向先前大骊死士出现的小山坡而来。
这二十余人,虽然面貌、衣饰大不相同,但他们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淡漠眼神,却是如出一辙。
因为这些人,全都是这些年里,大骊安插在龙泉县的死士!
这些人在将埋在坟包中的尸体,挖出之后,便分散站在周围,似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很快,一位身穿市井妇人衣裳的矮小女子,便在一位捧剑女子、一位白脸老人以及一位魁梧男子的护卫下,自山坡上现身。
这矮小女子,正是如今大骊皇后南簪。
在见到自己派出去暗杀陈平安的大骊死士,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之后,在阮邛碰了一鼻子灰的南簪,忍不住怒骂一声‘废物’。
要知道她刚刚在龙泉县中,以白送四座山头为条件,换取阮邛不对她欲杀死陈平安一事插手。
但阮邛根本没同意!
甚至还放出话来,若是她再敢进入龙泉县方圆千里以内,就要无视她大骊皇后身份,对其大打出手!
这也就意味着,由她牵制阮邛之后,这三个杀手将是她南簪,在大骊境内出手的唯一机会!
心中愤怒至极的南簪,当即将目光望向了身后的魁梧男子,王毅甫。
王毅甫,出身自头等将种门庭,乃是被大骊灭亡的卢氏王朝头号猛将。
所以王毅甫不仅拥有着元婴境的修为,可以驱使一尊强大阴神作战,同时还拥有着八境武人的强横体魄,并精通兵法。
在修行一事上,亦是卢氏王朝屈指可数的真正高手!
但说到底,现在的王毅甫也只是一只败家之犬。
纵使拥有如此深厚的修为,还不得照样在她南簪身边当狗?
将王毅甫当狗使唤的南簪,十分不客气的一指远处的三具尸体:
“去,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眼神晦暗的王毅甫,一言不发地沉默前行。
随后低头观察起三具差点被雨水泡烂,隐有巨人观之相的水肿尸体。
这一看之下,瞬间令王毅甫眼中精光暴起。
这三具尸体,全死在同一人手上!
而且至今,仍有剑气余韵缭绕在分为两半的尸块之上!
好强的剑气!
这绝不会是那少年陈平安所为。
死在龙泉县中的车夫死士尸体,他王毅甫也曾看过,这才得出了陈平安掌握有一把飞剑的情报。
但陈平安远没到可以蕴养出如此剑气的地步!
换句话说,出手的定然另有其人!
是情报中那位疑似来自于风雪庙的斗笠汉子?
他莫非真是风雪庙神仙台的魏晋不成?
不然风雪庙随便跑出来一个人,都有如此威势的话,这东宝瓶洲,早该风雪庙说了算了。
那龙泉县边上拥有大块斩龙台的龙脊山,也无需跟真武山和阮邛一并开发了。
心念急转的王毅甫,随后便听见不愿靠近尸体,站得远远的南簪,开口问道:
“王毅甫,瞧出什么来了吗?”
王毅甫叹息一声:
“是个高手,三人甚至连那人的边角都未成触碰到,就被一缕剑气给斩开了。”
听到这话,南簪瞳孔也不免放大,一字一字地确认道:
“就一个人?”
王毅甫点点头,他瞧得很清楚。
伤口上萦绕的剑气,系出同源,绝无可能是多人同时出手!
得到答案的南簪,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震惊于此人的实力。
要知道此次为了能顺利斩杀陈平安,她南簪可是付出了大代价的!
这里躺着的三人,一名金身境武夫,两位观海境修士,均是她南簪最为得力的心腹死士!
他们这些年来为南簪,可杀了不少人,这才让南簪能够稳坐大骊皇后的位置,在这东宝瓶洲北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们死了,就等于南簪断了一臂!
更重要的是,那个未知高手如此实力,就意味着仅凭她南簪的势力,已经无法再动陈平安分毫!
至于那未知高手是谁,不管是王毅甫还是南簪,心底都已有了猜测。
冷着一张脸,强压着心头怒火的南簪,看向身后,寒声问道:
“杨花,那名斗笠汉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谍报机构那边,查出来没有?”
捧剑女子便是南簪口中的杨花。
她虽然生的貌美,但名字却甚是粗俗,水性杨花中的杨花。
只是对此,杨花仿佛早已习惯。
此下听见大骊皇后问起,只是冷淡地摇头道:
“娘娘,风雪庙那帮兵家修士,并不卖我们大骊面子。”
“阮师那边,也绝不会对我们开口。”
“如今只是有线索指出,那白驴和银白色的养剑葫,先前都为风雪庙神仙台魏晋所有。”
“只是大骊的谍报机构,未曾找到过任何实证,全是依照捕风捉影的见闻,推测而出,当不得真。”
听到自己这方死了三个心腹,结果连敌人是谁都没查明,南簪终于是忍不住怒骂道: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说完,南簪直接掉头就走。
急匆匆跟上的杨花,立即问道:
“娘娘,这是要去哪?”
刚刚还暴跳如雷的南簪,此时却是妩媚一笑:
“当然是回京了。”
“既然这事不好办,那我就跟陛下去哭一场!”
“外来人在大骊的地界杀了我们自己人,那陛下怎么着也得为我出头吧。”
闻言,默默跟在南簪身后的王毅甫,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日后心魔,这南簪就要誓杀那无辜的陋巷少年,真是何罪之有?
可惜,他一个亡国降将,终究是没有一丁点的话语权。
他若不从,那么倒霉的只会是他们卢氏王超幸存下来的‘余孽’。
……
另一边,早就离去的陈平安一行人,终于是见到小镇龙须溪所接壤的另一条真正大河——铁符河。
而同一时刻,这铁符河下游的河面上,忽有三‘人’联袂踏水而行。
这里面有白发苍苍的蓑衣老人,一边高歌‘自古名山待圣人’,一边大笑不已。
有衣裳艳丽的妖娆女子,捂着嘴发出阵阵娇笑。
还有一位身穿道袍的小童子,手持一根青芒竹杖,显得尤为老气横秋。
见到这潇洒不已的三‘人’,阿良脸上顿显讥笑。
不过再看了一眼陈平安后,阿良随即就收回了笑容。
他倒想知道,第一次见着妖物的陈平安,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