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萧槿安很久不来找我了。

下面画着一个小姑娘,双手托腮,嘟着嘴巴,很不高兴的样子。

萧槿安心口堵得厉害,许久透不过气来。

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不能来。

他满心欢喜地去向父皇请旨,想与锦婳订下婚约,却受到了父皇严厉的斥责。

萧槿安想不明白,他只是想娶真心真意待他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别有用心了?

一句“你看看自己如此平庸无能,如何能配得上簪缨世家的千金小姐”,宛如把他打入了暗无天日的冷宫。

云锦婳带给他的温暖和阳光都不见了,他独自一人在冰冷的深渊挣扎。

原来,他单纯美好的爱情,在父皇的心中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奢求。

甚至,他怀疑自己生了不该有的野心。

最让萧槿安不解的是,父皇明明很倚重很信赖镇国将军府,与云霆将军更是君圣臣贤,却在盛怒之下说出“朕的儿子,哪一个动不许娶云家女儿”的话来。

回府之后,他才明白,父皇对云家是生了猜忌之心了。

为了不给云家带了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敢再去找云锦婳了。

远离,或许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只是,锦婳知道他的心吗?

萧槿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继续看下去。

爹爹说,要我少与皇室的人走动,尤其是不能有亲密的关系。

他明知道的,我只与萧槿安一人交好。

但是,他不知道,我们早就义结金兰了。

我问爹,皇上不是说我们云家是他的肱骨之臣吗?

爹爹摇头苦笑。

我明白了,君心难测。

萧槿安睁大了凤眸,受到警告的不止是他,还有镇国将军。

父皇,不信自己的儿子,也不信他的臣子。

难怪,锦婳与他渐行渐远了。

我十三岁了,到了议亲的年龄。

虽然云家嫁女的条件很苛刻,但是我们家的门槛儿还是被媒人给踏破了。

爹最终选中了平阳侯府世子苏子文。

同为世家子女,我们也是自幼相识的,一处玩耍过的。

算起来,这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

最重要的是,苏子文对天发誓,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娘问我喜欢他吗?

我摇摇头。

娘问我讨厌他吗?

我再次摇摇头。

在我心里,他跟路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他什么?

我讨厌他什么?

娘说,这不是爱情。

一见钟情是,你一见到就想睡了他的那个人。

比如,她见到爹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此生非他不可了。

爹的脸,红到了耳根。

又羞又恼,但是,他在笑。

我知道了,爹和娘是有爱情的。

而我跟苏子文,没有。

再往后翻,一个字也没有了。

萧槿安忍不住一阵阵欢欣雀跃,哈哈哈,小姑娘自始至终,完完整整的都是属于他啊!

他把小本子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笑容满面地走出了房间。

坐在马车里的云锦婳却双手捂脸,哭笑不得,她一会儿就这么金光四射的闪亮登场?

萧槿安只要自己开心就好,是真的不顾她的死活啊!

原来,让她监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蓄谋已久了。

他这是要借自己给群臣立威吗?

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任谁反对,都是没用的。

也好,做了皇上,理应势位至尊的。

只要没做祸国殃民、丧权辱国的事情,他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

这么一想,云锦婳从指缝里看看身上的蟒袍,好像,还挺合乎她的身份的。

来到金殿,云锦婳坐在龙书案的一侧。

那把龙椅,她是万万不能坐的。

这,是明目张胆挑衅皇权了。

“见过……武安侯?”白丞相有气无力的声音陡然升高了一个度。

是他老眼昏花了吗?

云锦婳穿了黄袍?

他再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一件蟒袍。

不过,跟皇上的龙袍极为相似。

文臣武将纷纷露出诧异的目光来。

他们皇上,真的不是被云锦婳胁迫做出让她监国的命令?

这件蟒袍,就是宫廷里所有的绣娘和裁缝一起动手,一个昼夜也不可能完工啊!

“敢问武安侯,你身上的蟒袍可是皇上御赐?”顾御史脸色铁青。

云锦婳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今天就是血溅当场,也要请一位皇室宗亲出来主政。

一个国家,只有文死谏武死战,才能长治久安。

云锦婳眼珠儿一转,这顾御史,给她挖了一个好大的坑。

“是西滨摄政王敬献的,皇上昨日赏给了本侯。”云锦婳只好让她三哥出来背锅。

反正,萧槿安不能落个昏君的骂名。

她,更不是佞臣。

“哦,是出自西滨。”顾御史脸色缓和下来。

他就说,他们皇上一向简朴,怎么会弄出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来?

原来,是西滨的朝臣为了讨好那位铁血摄政王特意制造的朝服。

西滨摄政王把这蟒袍当做礼物敬献,是不是意味着西滨有附属之意啊?

如此,这蟒袍穿在武安侯的身上,倒也合适。

“武安侯,真是巧了。昨日下官接到了西滨的国书,摄政王要亲临南陵商谈通商之事。请问武安侯,要按照何等规格接待啊?”礼部尚书拱拱手。

他特意往前站了几步,窥察着云锦婳的神色。

嘿嘿,你要是说谎,这下可就圆不过去了。

皇上对你偏听偏信,那个冷面铁血的摄政王,还能成为你的同伙儿?

听说,在西滨,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一桩小事,你也来问本侯的意见?礼部,是没招待过他国的使节吗?”云锦婳冷着脸叱问。

这齐尚书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

“武安侯息怒,这摄政王一职,只有西滨才有。礼部,还真无例可循。”齐尚书讪讪的,却是给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亲王之上,君王之下。”云锦婳给足了西滨的面子。

毕竟,来者那是她亲哥哥!

而且,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了一口锅。

这,不算她营私舞弊吧?

只是,三哥在家信中都不曾提起他要来南陵的事情,这,是要给她带来什么惊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