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蒙加德的阳光明媚,清凉的风迎面吹来,谁又能看得出曾经这里是尸骨遍地呢?

这是黑巫师格林德沃修建起来关押那些反对他的人地方,如今这里唯一的犯人就是他自己。他不是没有能力离开,只是画地为牢。

囚禁他的从来不是监狱,而是名为“爱”的东西。

近五十年,他都在悔恨中孤独的度过。

纽蒙加德寒冷的冬天比不上他内心的荒芜。

不过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格林德沃冰蓝色的魔眼在放光,他仿佛看见了未来,又好像只是看见了眼前浅显的东西,但是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维达早就恭候他多时了。

这位德姆斯特朗的新校长与格林德沃同样是久别重逢,她定定地站在阴暗监狱的门口,脚边两个守卫已经不省人事。

“您看起来心情不错。”维达·罗齐尔穿着黑色的军旅长风衣和淑女的套裙,头上戴着黑色的礼帽与面纱,看起来像是一个参加葬礼的哀悼者。

尽管容颜已经随着岁月老去,但是此刻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一点也不像是枯萎的玫瑰,反倒像是刚刚绽放似的。

“人不能每天活在痛苦里。”格林德沃轻轻地说了一句,同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两个倒在维达身边的守卫身上,“你没杀了他们吧?”

维达摇了摇头,时间没有让她仁慈,但是却改变了眼前这位黑巫师。

如今,他们已经不再像半个世纪以前那样激进了。

“那太好了,”格林德沃停了一下,“修改一下他们的记忆——然后毁了这里吧,我们已经不再需要一所监狱来关押反抗者了。时代就是洪流,没有人能停止——”

“他们会知道你已经离开了。”维达有些犹豫地说。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格林德沃脑海里浮现出被他撕扯地不成样子的床单,想起了从未出现过的回信,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地开口:

“就说,盖勒特·格林德沃已经死了。”

维达满脸诧异。

“你觉得他会相信吗,或者为我哀悼?”格林德沃有些悲哀地问。

但是他似乎没有期待得到一个回答,接着,他就在维达的注视之下,扶着墙壁走出了平矮的囚牢,走进了微凉的阳光里。

这一刻,格林德沃的背影一下子模糊了起来,阳光的照耀之下,他显得更加的黑暗,像是一个老旧的剪影。

但是今日,将会是新生!

维达快步跟了上去。

慢慢的,她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黑影,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最终,几十位年迈的巫师加入其中,汇聚成了一支半腐朽的江流。

巨大的黑色的帷幕迎着风高高扬起,如同凯旋的旗帜,遮蔽了天空。

“我们需要新的水滴壮大我们的力量。”格林德沃轻声说,“维达,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完成了吗?”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让你失望。”

“那就让我们重新出发吧。”格林德沃看向英国的方向,喃喃自语。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阿不思。”

与此同时,在霍格沃茨。

转眼之间,又是一个学期接近尾声。

这个学期哈利经历的事情比前两个学期加起来还要多。被食死徒抓走了两次,见证了伏地魔的复活又死去,那场战斗之后,魔法界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伏地魔销声匿迹了,塞勒斯先生也在参加了霍格沃茨的一场晚宴之后悄然消失。

从三月到六月,整整三个月,平静的像是夏天的午后,让哈利昏昏欲睡。他仿佛感觉几个月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像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纪,久到像是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但是他知道那不是梦。

因为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螺旋的印记,像是一缕盘旋的烟,又像是高塔。

每当看见这印记的时候,哈利都像是回到了那蓝色火焰的包裹之中。那一天,食死徒们分成了两边,那些选择站在塞勒斯先生身边的人都留下了同样的印记。

唯一的区别在于,大多数人是痛苦的,而哈利对此却毫无所觉。

他是晚宴结束之后,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印记的。

“这意味着,你成了他的信徒。”那天晚上,罗恩信誓旦旦地分析道,“就像是神秘人的黑魔印记,明白吗?或许有一天,他会像神秘人召唤食死徒一样召唤你。”

罗恩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点羡慕。

想想吧,一个与恐怖的食死徒对抗的组织,力挽狂澜地拯救了这个世界,就如同十几年前的凤凰社,如果能成为其中的一员,那就太酷了!

当然了,罗恩只考虑到一项伟大事业所带来的荣光,而忽视了它背后的牺牲。与之相对的是纳威,他听见了这个话题之后,显得非常的不安,而且不愉快。

他本来不会参与这个话题,但还是鼓起勇气朝着哈利问道。

“哈利,你那天有没有在食死徒中看见几个莱斯特兰奇?”他有些胖胖的脸绷紧,像是石块一样僵硬。

莱斯特兰奇?

哈利当然记忆犹新。

他点了点头,说起了三位莱斯特兰奇的去向。

“那个叫做贝拉的女人跟在了塞勒斯先生的后面,另外两个还是留在了伏地魔的身边。伏地魔让他们杀了贝拉,但是没有成功,小天狼星在呢!”

纳威不说话了。

但是哈利看见他的双眼中仿佛藏着火焰。

“你怎么了纳威?”哈利关心的问道。

他想起纳威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父母的事情,此刻他又询问起莱斯特兰奇的事,或许二者之间有所联系。

“我……”纳威圆圆的脸蛋涨的通红,眼中泛着泪水,同寝室的其他小巫师都关心的看过来。

他久久没有说出口,但是其他人,尤其是哈利和罗恩都怀疑纳威的父母已经死了。

哈利是见识过食死徒的残酷的。

伏地魔那个疯子也好、小巴蒂·克劳奇也好,还有小矮星·彼得,他们杀死一个人根本毫无顾忌。

“没关系,纳威,你不用说出来。”

罗恩拍了拍纳威的后背,哈利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三个莱斯特兰奇,其中两个跟着伏地魔离开了,但是还有一个——那个叫做贝拉的女人却选择与塞勒斯同行。一想到她可能是害死纳威父母的凶手,哈利就感觉无法呼吸。塞勒斯先生怎么能让那种人跟在他的身后呢?

还有自己——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印记,心想着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一种背叛?

塞勒斯也就罢了,哈利清楚他和伏地魔不一样,但是那些从食死徒中投靠过来的人呢?

有多少人曾经死在他们的手里?

第二天的时候,哈利把这个心结告诉了金妮和赫敏。

“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这么多,哈利。”赫敏说,“重要的是,你要明白真正的敌人是谁。”

她明亮的眼睛看着哈利:“我不是说那些食死徒一点罪也没有,但是归根究底,源头都是神秘人。现在他们也成了对抗神秘人的一股力量,这也是在赎罪。”

“我还想弄一个印记在手臂上呢!”金妮更是生气地说,“我才是塞勒斯的第一个信徒!”

“我们都可以是!”罗恩在收到塞勒斯圣诞礼物的时候,就已经认定塞勒斯这个朋友了。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塞勒斯还能记得他失去了自己的宠物,这种小小的细节看似无关紧要,有时候却能收拢人心。

“纠结这些事情是愚蠢的,真正的问题在于,神秘人和食死徒现在都去哪里了!”赫敏还算理智,她打开了预言家日报,上面还刊登着好几个月以前的新闻。

——阿兹卡班大越狱。

“瞧吧,这么多的食死徒,现在就连一个也没有被抓回来。那些成天游**的摄魂怪几乎翻遍了整个英国,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你认为他们离开英国了?”哈利问。

赫敏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不过罗恩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也可能是躲起来了,一个无痕伸展咒的事情。”他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陋居就是因为这个咒语,哪怕住了七八个孩子也依旧宽敞。就是从外面看起来磕碜了点。

“我不关心神秘人去哪里了,我就想知道塞勒斯先生去哪了。”金妮说,她一副要找到塞勒斯,然后给自己的手臂上也留下印记的架势。

“没准他也离开英国了。”罗恩说,“最近可不太平,你们知道福吉吧,”

他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吸引了另外三个人的视线。

“就是爸爸的那个上司,去年我们在海格的小屋里面见过的。”

哈利当然清楚。

上一个暑假的时候他从女贞路离家出走,福吉还在破釜酒吧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后来给小天狼星翻案的时候他也在,就目前为止,哈利对福吉的印象还不错。

“他把所有的摄魂怪都从阿兹卡班放出来了,听说这段时间的傲罗一个个脚不沾地,但是抓不到食死徒,有人说他已经开始随便抓一些黑巫师,把他们当成越狱犯装进阿兹卡班。”罗恩戏谑地摇头。

“他疯了?”赫敏的眉毛紧紧锁着,不只是她,哈利和金妮都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分了。

“他总要给人一个交代吧。”罗恩耸耸肩,“我都有点担心今年暑假的魁地奇世界杯能不能按原计划举办。”

四年一届的魁地奇世界杯是整个魔法界的盛世,今年刚好轮到英国。

罗恩已经期待很久了,不过要是按照这个情况下去,或许还真办不成了。毕竟那么多噬魂怪在外面游**,国外的巫师可不一定愿意来冒险。

他们的话题被魁地奇转移之后,两位女士的兴致就不是那么高了。金妮如今也对魁地奇不是那么在意了,哪怕是再火热的运动,终究只是运动而已,这个世界上还有着更伟大的事业!

——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邓布利多颤抖的嘴唇念出曾经的誓言,苍白瘦削的手里捏着一封信的边角,另一只手扶着桌面,看起来像是一栋摇摇欲坠的灰塔,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这是一封来自纽蒙迦德的信。

信上写着纽蒙迦德轰然倒塌,高塔成了坟墓,埋葬了那个让他爱又让他刺痛的灵魂。

邓布利多半月形的眼镜背后,泪水模糊了湛蓝色的眼睛。被模糊的不仅仅只是目光,还有那五十年间反复反复煎熬的爱意。

他突然觉得很可怕。

事到如今,记忆中格林德沃的那张脸竟然已经模糊不清了。仿佛近一个世纪以前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场相遇仅仅只是一副沙画,随手抹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痕迹。

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持续不断的对他写信,只为求得一次回应。

但是很快,他就将这悲伤深深地埋进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

不断压抑的情感在他的内心汇聚成了深渊,以至于墙壁上的菲兹杰拉德都满脸的担忧。她甚至怀疑邓布利多体内的痛苦一旦被剥离,立刻会成为另一个怪物。

“你不应该再压抑自己的情绪,阿不思。”她提醒道。

越是强大的巫师,其实越容易成为不稳定的因素。

巫师的力量来源于自身体力的魔力,也来源于他们内心强烈的情感。

“别担心,菲欧尼。”但是邓布利多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被情绪左右不是他的性格。

或者说,从年轻的时候,因为顺从爱意而冲动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之后,邓布利多就一直有意的压抑自己。越是强大的的人犯下的人错误也会越难以挽回。

至少——

他相信死后的世界。

“比起这个,我倒是想知道塞勒斯的近况。”

他轻声说着,但是偏偏在这种时候提起塞勒斯,总让人觉得他更像是在转移话题。

“自从那场晚宴之后,就一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我和奥利凡德打听过,近期似乎没有什么生面孔去他那里买过魔杖。”

此刻,被邓布利多念叨着的塞勒斯正站在一颗苍翠而又弯折的巨木底下。

月光透过蛇木的枝叶,安静地洒落在塞勒斯身上。

一条弯折的大蛇匍匐在他的身边,仰起头,缠绕着塞勒斯的身躯,将那颗小小的脑袋安静地贴在塞勒斯的脸颊旁边。

“晚上好,纳吉尼。”

大蛇嘶嘶地吐出分叉的舌头,像是在表示亲昵的问候。

而塞勒斯则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伸向了那颗粗壮的蛇木古树。

接着——巨大的蛇木开始收缩,像是坍塌的量子空间一样化成了一根短小的魔杖。

这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另一件遗产。

——蛇木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