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通体沉黑,光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场景,程芜默默注视着车窗,有那么一刻,她无比期望薄靳司正坐在里面,那样她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欺骗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臆想。

他没有不告而别,她也没有负气出走,不用去面对身无分文的窘迫,甚至随时都可能露宿街头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雨夜。

然而事与愿违,车门打开,一身矜贵白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天色暗了下来,他的到来却像是给这方世界注入了一抹鲜亮的色彩,让人无法忽视。

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碰上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饶是程芜表情再如何故作淡定,也不免脸上讪讪。

她平静地收回视线,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海风淡淡,吹来了身后人如隐云雾的暗哑嗓音。

“程芜。”

两个小轮在地上滑动的咯吱声戛然而止,林清漓目光沉沉,却没有等来她的回头。

“我不信你真的都忘了。”

男人隐含懊恼与希冀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无论是谎言还是欺骗,都至少给我一个结局吧……”

有始有终,才是故事该有的发展,不是吗?

许是那天的风声太大,勾起了人心底不该有的贪恋,程芜最终还是随他回了酒店。

刚回到室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各种室外项目不得不中途停止,被迫回来的人心情多少受到一些影响,但很快,餐厅和各种室内项目又变得受欢迎起来……

程芜与林清漓相对而坐,外面淅沥的雨声混合着餐厅里低低的交谈声,嘈杂混乱,心绪难平。

“我们是什么关系?”程芜没心思吃饭,用筷子戳着米饭,不想去理会对面“灼灼”的目光。

饶是她再心大,这会儿也猜到大概自己失忆前,曾跟对面这个男人有过一段,那些她感受到的恶意针对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也许正是来自“前男友”对“前女友”的不甘怨念。

偷偷干坏事的秦砚风,隐忍情深的季如洲,以及眼前疑似暧昧的林清漓……薄靳司的这几个朋友,好像个个都跟自己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内心暗嗤,自己还真是挺“渣”的,竟然跟他们几个都有过那么一段……

只是不知道薄靳司知不知情,大概是知情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就跟他们几个再次产生了交集。

薄靳司还真大方,把自己老婆往别人怀里推,程芜不免想到,大概是不够爱吧。

怎么会爱呢?毕竟她给他戴了这样难堪的“绿帽子”。

“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你就当没听过吧。”与刚才的“真情流露”相反,现在的林清漓仿佛套上了一层假面,不肯承认两人的关系。

方才的质问已是直白放肆,但目前,他还不想打破平衡,毕竟他没有与其他人相抗衡的实力,也无法确信程芜一定会选择他,所以维持现状是他最好的选择。

真的能当没听过吗?程芜不知道,短短一天时间,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被颠覆了。

换作自己被当成备胎愚弄,怕是恨不得把人拖出来暴打一顿,他还能好端端地同自己说话,只是偶尔目露不愉地看着她,已经很克制了。

程芜在心底把自己说得一乐,当即轻松了几分,又狠扒了几口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一天,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大雨一连下了几天,程芜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门,吃饭都是叫服务员送上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程芜主动要求林清漓给她重新准备了一间房,原来那间房有薄靳司的痕迹,她一进去就会想到他隐瞒欺骗的事实,心里一阵反胃,一刻也待不下去。

所幸林清漓并没有问她原因,只是有一个要求,不管她想不想见他,至少他打的电话一定要接,让他知道她安全就好。

程芜没有拒绝,自从窥见了那道情感的裂缝,她便总能看出林清漓某些要求和言语背后的关心和在意,这样的关心让人动容,只是她无法回应。

许是知道程芜反感她的存在,林清漓的电话打得并不是很勤快,大都是在手机上叮嘱她早点休息,不要忘记吃饭,偶尔的几次电话都是程芜长时间没回消息,或是主动约她出去走一走,泡泡温泉之类的,免得在屋里憋坏了。

程芜对此通通表示拒绝,倒不是因为反感或无法接受,而是单纯的懒,下雨天人本就容易疲怠,再加上刚好碰上经期,身子沉重,她索性窝在房间里连门都懒得出。

一周后,岛上终于彻底放晴,程芜的大姨妈也走了,闷了几天,她正好出来沙滩上透透气,刚到没多久,林清漓也到了,还带了一件浅色披风,“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披风很长,在肩上裹了一圈还剩下不少,程芜又把它搂在身前紧了紧,“谢谢。”

这几天她都想明白了,既然是自己欠下的债,那就没有逃避的理由,虽然林清漓对两人的关系还无法释怀,但没关系,日久见人心,他早晚会明白,两人是真的结束了,再也没有可能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既不要过分警惕,也不要给他不该有的念想。

日光下两人的影子拖得有些长,莫名和谐。

下午两人一起去看了水上飞人表演,现场游客众多,还好林清漓提前预留了位置,是最佳观赏点,可以清楚地看到现场情况。

类似的水上节目都有很强的观赏性,再加上程芜之前没见过,是有些好奇在的,所以两人待了大半天,期间程芜还在教练员的辅助下亲自体验了这一项目,感受到了从水中一飞冲天的惊险和刺激,在强烈快感的冲击下,连日来的郁闷早就烟消云散了。

从飞行器上下来,程芜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幸好林清漓过来及时扶住了她,“别着急,先缓一下。”

程芜点点头,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那股眩晕感缓解了不少,衣服在水里浸了一圈,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程芜觉得不舒服,便提出要早点回去洗澡,林清漓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明显属于男性的衣身长了点,遮到了她大腿部位。

程芜洗完澡,把林清漓的衣服交到酒店做干洗,然后便准备出门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