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漓推开门,就看到一幅即将完成的临摹画,临摹的相似度很高,只是色彩更加绚烂。

林清漓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望着,直到她停笔。

“画得真好。”

程芜放下画笔,轻笑道,“我也觉得我画得好。”

她整理着被她弄乱的工具,脸上挂着笑容,淡定从容,仿佛这才是她,遇事安然,处变不惊。

印象中,那个无脑纠缠,以“爱”为天的女人,似乎已经越来越远了。

他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浑身绽放着光华的女人。

心神一动,他不受控制地弯腰将她抱住。

“为什么喜欢这幅画?”

程芜身上还沾着颜料,骤然被他一抱,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无措,“弄到你身上了。”

林清漓没理会她的挣脱,手上使劲,将她牢牢抱在怀里,重复道,“为什么喜欢这幅画。”

程芜安心地倚在他怀里,面色怅惘,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怜惜,“很喜欢画里呈现出来的母女情。”

画中铺设了大面积的冷色调,两个主角的表情冷漠甚至狰狞,明明非常沉重黑暗的一幅画,林清漓不明白她从哪里看出来“母女情”,还能生心喜爱。

“难道不是女儿阴沉又冷血,被母亲冷漠地抛弃了吗?”

画中女儿那半张狰狞的脸和与之相背的阴影人,就是女儿心中已经滋生黑暗的最好证明。

这样一个内心阴暗的人,被抛弃是活该。

又哪来的母女情?

程芜反手将他的手抱在怀里,用手背压着,避免手心的颜料被他蹭到。

“成年的女儿早就不需要母亲的一手教导了,母亲放手就是对她的最大信任。”

“母亲希望女儿能在坦途上奋勇前进,独立的女儿却选择了另一条相反的路,那条路太黑太暗,开拓性太强,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

“她极力想跟母亲一同进步,却因为选择的未来波折四起,不敢让母亲陪她涉险,所以选择了放手。”

母亲爱女儿,却又不够了解她,所以她不会知道女儿内心的纠结与害怕,不会知道身后的女儿早已选择了另一条路,选择奔赴另一个世界。

女儿爱母亲,却又缺乏一起面对未知的勇气和魄力,她的惶恐与担忧,让她选择自己承担一切,独自面对自己的选择。

“母亲和女儿都选择了放手,你说她们是不是很好很好的母女?”程芜问林清漓。

林清漓盯着那幅画有些失神,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的手愈发收紧了些。

程芜没说的是,这幅画在她眼中同样沉重。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段属于母女的故事,结局会如何。

早晚有一天,母亲会发现,女儿早就消失在她身后。

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她悬溺挣扎,跌倒又爬起。

母亲的心情该是多么沉重又跌宕起伏……

而女儿,背弃了母亲,又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

后悔为人女,未尽女责。

后悔让母亲独自面对一切,也许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连叫她一声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同一片夜空下,秦砚风也陷入了自己繁乱的思绪,视线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外面的灯火辉煌,静默而无言。

安全通道的大门忽地被推开,细微的动静在楼道里异常清晰,来人走近,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君姐好不容易回来,你想什么呢?”

秦砚风顺着声音侧目望去,男人的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似是被盯久了,季如洲上前一步,整个身子都映照入微暗的光华中。

秦砚风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似讥似讽,仿佛掌控全局的审判,细看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看到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秦砚风没有如往日一般露出关心的笑容,而是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你怎么来了?”

“君姐看你不在,特意让我来问问你。”

“是吗?”秦砚风是不信的。

他年少时的确喜欢顾沅君,但顾沅君对他却没什么心思,不然也不会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去了国外。

现在她订了婚,更是注重避嫌,像这样暧昧,容易引起误会的举动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这些,从昨天的相处中,他就看出来了。

“你在想什么?君姐回来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季如洲不理解。

季如洲略显幼稚的提问让秦砚风自己也愣住了,是啊,他在想什么?

顾沅君回来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可是,昨天答应了程芜会回去陪她,自己却食言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难过……

大脑还在试图分析这股别扭的情绪,身体却已经做出决定,先一步走出了昏暗的楼道。

连着两天,秦砚风都没回别墅,程芜也一直没见到他。

不过这并不影响程芜,她开着车,准备继续去林清漓那临摹画作,半道上,却接到了陌生来电。

“程小姐你好,我是林峤松。”

程芜专心开着车,听到名字却有些失神。

林峤松,林清漓的父亲。

与他两个私行败坏,恶名在外的儿子不同,林峤松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

只除了有私生子这件事让人诟病外,其他关于他的传闻非常少,甚至如果不是偌大一个林氏集团在市场上始终占据一席之地外,他这个人几乎不被人提起,存在感很小。

这样一个隐在幕后的人突然找上她,程芜不禁提了提唇,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方向盘大转之后,车身朝着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林家私宅

上次来得匆忙,没顾得上欣赏,现在才发现亭台水榭,鸟语花香,石刻假山,处处都透着别致高雅的气息。

这是一座现代化又不失古韵的宅子,奇趣新颖,让人耳目一新。

程芜跟随管家走进茶室,入目是一张中式长木桌,上面摆着清一色的茶具,两张大宽木椅四四方方地摆在两边,室内昏暗,一束微黄光线自顶端投射到墙上,又恰好形成一道光束,折射到正对方向的椅子上。

古朴又静谧,饶是她这种不懂茶文化的人,进到里面也不由地升起一股庄重敬畏之情。

管家将她带到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她和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