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就要结婚了。

上次去墓园的时候,我跟桑思侬说,我结婚前会去看她。

但我食言了。

不是我知道她是沈时倦的女友,破防了。

而是,我知道今天有个人一定会去的。

为了避免撞上,我打算改天。

来日方长,什么时候去看她都行。

第二天一大早南星就来了,他负责给我化妆。

他本身是模特,对化妆也挺有研究,尽管他不乐意,但他还是化的很认真。

我笑嘻嘻地夸他有职业道德,他瞪我一眼:“你付我工费?”

“难道不用付?”

“你少来。”他阴沉着脸,我笑着捅他一下:“你更年期?”

他举起刷子要打我,上次他要打我的时候,是我做心脏移植手术前一天,我跟他交待遗言,让他帮着照顾我妈,还有我会特聘他做我的遗容化妆师,请他把我化的漂亮一点,别太像个死人。

当时他眼圈都红了,举起手来也没落下去,后来借口接电话跑出病房了,其实我知道他是找借口跑出去哭了。

正好我妈进来了,见我们打打闹闹的,笑着道:“还跟小孩子一样,晚凝,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时倦,什么时候到,我这里好准备。”

“他说吉时九点十八分。”

“好。”我妈歪着头仔细端详我:“我女儿今天可真美。”

“阿姨,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南星停下手中眉笔,一本正经地跟我妈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孩子。”我妈笑得直摇头:“不跟你们扯,我先去准备糖水。”

南星看着我妈离去的背影,低语道:“沈时倦真有办法,什么时候把阿姨都搞定了?”

我不答,低头刷着手机。

他伸头过来看了一眼:“瑞士,加拿大...干嘛,蜜月旅行?”

我含糊地哼了一声。

其实我已经被剥夺了蜜月的权利。

沈时倦不让我坐飞机,我能去哪里旅行?

我们家对面的街心小公园?

我关上手机:“你什么时候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恶趣味?”

我当然不能说,我已经在研究我和我妈到时候移民那个国家比较合适,得提前安排。

化完妆,换上礼服,已经快九点钟了,我妈又来问我沈时倦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我没有接到他的任何电话,正在想要不要打过去时,沈时倦的三姐沈玉洁打电话过来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略有些心虚,虽然表现得很开心:“晚凝,跟你说一件事啊,刚才有个大师告诉我们,吉时在今天中午的十二点五十八分,我们就改在这个时间,你说可以吗?”

“沈时倦呢?”我笑着道:“改时间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婚前新人还是不要联系嘛!”沈玉洁说。

“要把这个习俗贯彻的这么彻底吗?”

“一会就见到了嘛,那晚凝,我就先不跟你说了。”

沈玉洁挂了电话,南星和我妈立刻问:“改时间?为什么要改时间?”

“吉时不是现在。”我说。

“是吗?”我妈沉吟着:“没想到时倦对这些还挺在意的。”

我和南星对视了一眼,等我妈离开我的房间,他立刻咬牙切齿地说:“沈时倦一定在墓园!他还在临州,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当然要改时间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还待在墓园?”

相比南星的愤怒,我淡定多了。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你为什么不生气?”

“生气能改变什么?”

他哑然,很快又说:“那你这个反应也不对,你们俩没有一个正常人。”

这个我接受,我是无心小妖怪,算什么正常人,连心脏都是别人的。

十一点半,我再一次接到沈玉洁的电话,她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晚凝,对不起啊,我们这边出了点小问题,可能会稍微再晚一点。”

“没关系。”我宽宏大量的让沈玉洁都惊呆了。

“真的没关系吗,晚凝?”

“有关系,沈时倦也不能马上就出现啊。”我笑说:“时倦没什么事吧?”

“他没事。”

“那就行。”我依然淡定:“只要能在晚宴,宾客来之前到就行。”

“一定的。”沈玉洁长舒一口气,都有点语无伦次:“用不着晚上,下午,我等会就把他薅起来,哦不...”

她自觉说漏嘴,我装作没听见,笑着跟她道了再见。

我淡定的连我妈都看不下去了:“时倦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他问清楚?”

“不用问,一定有事,怎么,妈你怕我嫁不出去?”

我妈摸着我的头发:“你在我身边呆一辈子就行,婚礼就是给别人看的,但今天你爸爸那边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让你爸跌了面子...”

“妈,我的婚礼,你都不先考虑我的感受?”

“你这个样子,需要我考虑吗?”我妈叹口气:“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心没肺。”

我有心有肺,只是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

忽然我很庆幸,我知道了一切真相,不然今天沈时倦搞这么一出,我还以为他忽然改变主意不要我了,那么我的状态可不是现在这么淡定了。

下午两点多,沈时倦终于出现了。

沈玉洁跟在他身后,一见到我妈就说:“不好意思啊伯母,时倦肠胃炎,刚从医院出来。”

她向我妈展示沈时倦手背上的针眼。

人家生病了,我妈也不好说什么,赶紧让张妈去倒杯热茶给他。

沈时倦向我走过来,他刚走近我,我就闻到了酒味。

我有个狗鼻子,尽管他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去医院挂了水醒酒,但我还是闻到了。

所以,他手背上的针眼是真的,估计沈家人找到他的时候,她醉的不省人事,被弄去医院醒酒,到现在才清醒。

他也算天赋异禀,看上去和平常无异。

他在我面前蹲下来,抱歉地握住了我的手。

“对不起,晚凝,出了点事。”

“没关系。”我抚摸他这几天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你这是拉脱水了吗?一个上午就瘦成这样?”

他笑的勉强,拉下我的手:“现在没事了。”

这事就算翻篇了,我没再计较。

但是,我表面装的不在意。

并不代表我真的不在意。

我不是吃桑思侬的醋,我努力告诉自己沈时倦不爱自己的事实,但是他在今天和我结婚的日子,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桑思侬,而我就是一个可笑的工具人。

我很努力地控制住我的情绪,不然我真的要破防。

我笑着跟他十指紧扣离开了我家,没有跟我妈苦情地哭泣道别,也没有出嫁的激动难耐。

就像是跟沈时倦一同出门参加一个酒会,或者是别人的婚礼。

当我们都坐在婚车里的时候,我和沈时倦都同样的平静。

他的眼睛很空,人回来了,但灵魂还留在思侬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