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送进了病房里,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我妈和沈时倦的表情严肃,仿佛我情况危急,马上就要翘辫子了。

他们这样,我的喜悦之情也被他们给压下去了。

算了,等他们平复下来再提孩子的事。

反正沈时倦已经知道了。

我的手放在小腹上,闭上了眼睛。

我很喜欢小孩子,我以前的志愿是去幼儿园做老师,当然这只是想一想。

现在,我将要有自己的小朋友了,想一想就嘴角上扬。

后来,我就睡着了。

夜里我醒过一次,听见沈时倦不知道跟谁在门口说话。

“她不知道吧?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可以吗?”

我太困了,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了,神清气爽,肚子里饥肠辘辘的。

我刚准备起床,护士就来了。

“你醒了?”护士说:“一切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行。”

“我的家人呢,我的洗漱用品带来了吗,我要洗漱一下吃早餐了。”我肚子都饿扁了,现在我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宝宝要吃饭。

“别急,等会还要做个检查。”

“昨天不是已经做了很多检查了吗?”

“今天还要做。”护士说:“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

我洗漱完,护士就让我躺在推**,直接将我推出了病房。

我在病房门口看到了我妈和沈时倦,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我被推进了检查室,躺在**,当护士拿着针管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什么药水?”

护士并没有答话,一阵刺痛后,那管药水缓缓推入了我手臂的静脉中。

我还想说什么,忽然浑身无力,就像是灯的开关被关掉了一样,眼前一下子变得漆黑,我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浑身软绵绵的,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也很熟悉。

对了,我当时做心脏移植手术打了麻药,也是这种感觉。

我很害怕打麻药后睡去,像是死了一样,跟睡着了不同,睡着了会做梦,会有意识,脑电波还是在活跃的。

可打完麻药后醒来,像是死了一次,被埋进了潮湿阴冷的地里又被人挖出来一样。

我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我妈立刻扶住了我:“晚凝,别乱动,赶紧躺着。”

我看过去,原来我妈和沈时倦都在房间里。

“妈,我感觉身上没力气。”我想坐也坐不起来,浑身都无力,手臂软软的。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对了,刚才我做了什么检查,为什么要打麻药?”

“一个需要打麻药的小手术。”我妈说。

“什么小手术?”

我妈支支吾吾的,她竟然在心虚!

我看向沈时倦,他向我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来,他依然温柔,依然温存:“你先休息会好吗?等会再说。”

我的手在被子下面探向我的小腹,本来肚子就是平平的,我也摸不出来和刚才有什么区别。

但是,小腹那里传来的隐隐的疼痛告诉我,刚才那个手术不简单。

我的手在发抖,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想质问他们到底给我做了什么手术!

话都到嘴边了,我竟然咽了下去。

我再开口的时候,尽量地平静:“妈,我想去洗手间。”

“哦。”我妈和沈时倦扶着我下床,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走到洗手间门口。

“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事。”

我走进了洗手间,我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画面。

我靠在墙壁上,身体在发冷,一阵又一阵地发冷。

我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

他们拿掉了我的孩子!

对了,昨天夜里我听到沈时倦说的话,那是在和医生对话!

他在问医生,我知不知道我怀孕的事。

又问我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做手术。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拿掉了我的孩子!

怪不得昨天他都一直在病房里没有进来,就在全心全意谋划怎么弄掉我的孩子!

对面的墙上的镜子,倒影出我苍白的面孔。

我很久很久没这么憔悴过了。

我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浓烈的恨意。

我的目光在狭小的洗手间里搜寻着,马桶刷,肥皂,卫生纸,每一样都没有做凶器的潜质。

最后,我颓然地放弃了。

我又不能真的杀了沈时倦。

但是,恨意是真的从我的四肢百骸萌生出来。

其实,昨天早上当我知道桑思侬的事情之后,我并不恨他,反而能够理解。

他那样爱桑思侬,当他得知她的心脏还在某一处活着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来到我身边,接近我,照顾我,就是为了离他他爱人的那颗心脏更近一点。

所以,我并不恨他。

情有可原。

而我接受了人家的心脏,也必定得接受一些我无法接受的东西。

他对我做任何都可以,哪怕可以一辈子瞒着我。

但是,他拿掉了我的孩子!

他杀了我的孩子。

“晚凝,晚凝!”门外响起了我妈的声音:“你没事吧,你在里面待了好久!”

我紧紧地抓住门把手,用尽全力抵住门,我使劲上扬着唇角,这样我的声音听起来会甜美一些,正常一些。

我说:“妈,我那个来了,你去给我拿点卫生巾。”

“哦,好。”

我妈很快拿来了,我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沈时倦就站在我面前,担忧关心地看着我。

我竟然没有扑过去跟他拼命。

我竟然很冷静。

我竟然还跟他笑了笑:“忽然那个来了,没事。”

我妈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赶紧上床躺着。”

我躺下了,我妈一直强忍着泪水握着我的手陪着我。

我知道,她被沈时倦说服了。

沈时倦一定告诉她,心脏移植患者生孩子的危险性很高,他还会说,干脆就不要告诉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孩子,我不知道就不会伤心难过。

我妈同意了沈时倦的方案。

我理解我妈,但我恨沈时倦。

因为他们立场不同,出发点不同,动机不同,身份不同。

而他沈时倦,身为孩子的父亲,只顾着他爱人的心脏,当他得知了我的身体里孕育着他的孩子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立刻决定拿掉孩子。

死刑犯核准死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缓冲期,但他连身体评估这个机会都没给我,就拿掉了孩子。

他沈时倦,就是个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