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千恩万谢地走了,我在想我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进去了。
若不是刚才听秘书跟我说的我有了些心理准备,不然眼前这一幕我会以为自己走进了那个废弃了很久的大楼,整栋大楼都空****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大楼就像是被人扫**了一般,连桌子板凳都被搬走了,如果那长长的前台不是钉在地上的话估计也会被搬走。
秘书说得不错,她算是最后走的了,连保安都走了。
看着寂寥的大厅,不难想起前段时间它还热热着闹闹的样子,我上了电梯,进了我办公室的那个楼层,已经空无一人了,每个办公室都被翻空了。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也就是以前我爸爸的办公室。
我想起有一次我妈带我来找他,感觉要到顾氏来给经过重重关卡。
这种栋神秘又庄严的大楼是我以前最向往的地方。
不过短短几个月,它就从人声鼎沸变得空无一人。
人去楼空。
我在这大厦里走着高跟鞋敲击地面都能听到回声,我在我爸的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财务室的门口贴着封条,银行即将过来查收。
顾氏可以说是百年基业,顾家这些儿女们却凭一己之力在短短几个月中将顾家败得干干净净。
顾家最大的问题就是心从来都没有齐过,人心散了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其实爸临走的时候给了我最多的股份,按理说我应该保住它,但是我却没有。
是我对顾家人的憎恨加速了顾氏的崩塌,但我不承认错在我。
但凡顾家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点钱来帮顾氏渡过难关,顾氏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忽然我原来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起,尖锐的电话铃声在空旷的公司里显得格外突兀,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进去接了。
电话是银行打来的,问我们顾氏负责人为什么没有如约到银行,顾氏欠了银行一大笔钱,应该是约好去银行谈要还款的事情的。
顾氏好的时候,掌权人的这个位置每个人都争得头破血流。
现在顾氏不行了,每个人又开始做缩头乌龟。
我说我只是打扫卫生的,马上就要回家了,然后我挂掉了电话,离开了顾氏。
他们躲着不去也不行,顾淑怡应该是顾氏的法人,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她不肯从她的荷包里掏钱出来救顾氏,但是顾氏欠了银行那么多钱,银行是会没收她的个人财产的。
总之我给她的那些钱,估计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离开了顾氏,我开着车在大马路上闲逛,手机没什么电了,我翻了翻皮夹子里面还有几张钞票,我就用现金去小吃街吃了一通,吃的肚皮胀得都痛,这才又开着车回到家。
我一进门,张婶就迎上来了。
“文玲你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沈小姐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我抬眼向客厅看去。沈冰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正准备换鞋,沈冰清跑过来了。
“晚凝你总算回来了,别换鞋跟我去医院。”
“怎么了?”
“我妈...”
沈冰清只说了两个字我就明白了,前段时间就听说沈母的身体不太好,我一直想着去看看她,却拖延症一直都没去。
我的心立刻就提起来了,我跟着沈冰清去了医院,所有人都在,包括沈时倦。
连沈时倦和沈玉洁都回来了,沈母的情况应该不太好。
沈时倦的状态很不好,胡子拉碴,脸色苍白,他看到我们声音哑哑地说:“你们进去跟她说说话吧。”
沈冰清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她拉着我的手走进了病房,沈母躺在病**,身上插满了管子,气若游丝。
我走过去悲伤地喊了一声:“伯母。”
沈冰清说:“我妈好几天前就不能说话了,但是你来了她应该知道。”
“伯母。”我又轻轻喊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想起前段时间沈母还替我出头,那精神矍铄的样子跟今天判若两人。
酸楚的眼泪顿时往鼻腔冲去,不知道她是否有感觉,好像她的手颤了一下。
沈冰清在我的身边小声啜泣,虽然我之前对沈家合伙骗我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除了这件事都对我非常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对我这么好之外,那就是沈家人了。
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我知道我哭了。
这时沈时倦进了,递给我一张纸巾,就在我低头擦眼泪再次抬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外面所有的人都冲了进来,围住了病床啼哭,我莫名地看向那尖锐鸣叫的仪器,这时护士走过来将仪器关掉,用沉痛的语气跟众人说。
“沈老夫人已经仙逝,诸位节哀顺变。”
沈冰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哑着嗓子跟我说:“我妈还是等到了你来才走的。”
沈冰清这句话说完,我再也绷不住了,泪水顿时流了满脸。
我年纪也不算大,30岁还不到,就见过这么多生离死别。
人生有的时候真的是太残忍,但是又不得不接受。
我们在一片啼哭中送走了沈母,然后回到沈家去布置灵堂。
我和沈时倦一辆车,他沉默地坐在副驾驶,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感觉他瘦了很多,从后面看瘦骨嶙峋,肩膀都受得高耸起来了。
他靠在车窗上,我知道他此刻很难受,于是我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跟监狱请了假?”
“嗯。”他转头看我,很勉强地跟我笑了笑。
我只能探过身子,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他真的好瘦,肩膀都硌手。
我不太会安慰人,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一路无话到了沈家。
灵堂刚刚搭好就有人来吊唁了,宾客络绎不绝,沈家每个人都是哭得眼睛通红,我就充当服务员替他们招呼客人。
到了后半夜,客人才少一点,今天晚上大家都要守灵,我在厨房里煮茶给大家提神。
我转身准备去冰箱里看看有没有话梅,煮一壶青梅茶给他们尝尝。
一转身撞上了一个胸膛,硬邦邦的,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谁。
“你忙到现在了,煮茶这种事情,你让花姐他们去做就好了。”
我抬起头,刚好看到沈时倦下巴上的胡茬,我便伸手摸了摸,很硬。
“我没事,闲着也是闲的。”
“今晚我们守灵,你不需要熬着,上楼睡觉去。”
“我不困。”
“不困也去躺着。”
“你现在的状态才需要去休息。”
“我困了,累了会休息的,我送你上楼。”他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厨房外面走。
“我的茶还没有煮好。”
“交给他们吧。”
沈时倦把我拉到了楼上他的房间:“你就睡我房间。”
“你们沈家这么多人可以换班,没必要都熬着。”
“嗯。”他哼着,把我按在**坐下,然后就走了。
我洗漱完在**躺下,沈时倦的床应该有很长时间都没睡过了,但是枕头上似乎还有他的气息。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想起我跟他刚结婚的时候,在沈家住过几天,我好像还用一个花瓶将他的脑袋敲碎了。
我跟沈时倦的过往想一想都是鲜血淋漓的。
我想着想着过了不久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有人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也知道这个人是谁,我扭过头,沈时倦抱着我的后腰,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我知道他很累了,所以我没有动,随他这么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睡着了,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颤抖,我的肩头也湿湿的,顿时倦哭了。
我在他怀中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他果然哭了,半闭着眼睛,哭得睫毛都湿了。
“沈时倦。”在失去母亲这件事情上我应该挺有发言权的,但是我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晚凝,我们现在同命相连。”他终于找到了跟我的共同点,我有些哭笑不得。
“生老病死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你有多有钱都改变不了这些。”
他睁开眼睛凝视着我,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
“那你说我能改变什么?”
“除了生老病死,有钱就无所不能。”
“有钱能够买来你永远在我身边吗?”
“不能,因为我现在也挺有钱的。”我是跟他说笑。
但他的眼中忽然滴下一滴更大一滴的泪珠来。
头一次沈时倦是用眼泪把我搞得心里乱七八糟。
看着他的泪眼,我顿时觉得我自己罪孽深重。
我赶紧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你别总是哭,太不符合你一贯的人设了,我有点慌。”
“那你重新说一下,我就不哭了。”
沈时倦终究是沈时倦,连哭这种事情都可以拿来威胁我一下。
但是现在不论什么人和什么事情都威胁不到我了。
“好好睡觉吧,我把床还给你,我去客房睡。”
我想起身,但是他两只手把我的肩膀按得紧紧的,我好像是被钉在**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