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巨大的冲击感让带土愣在了原地失了神,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从来没有料到过眼前的情景。

“你是谁?”他低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当然这次问的意思和上次不一样。

虽说用着别人脸的时候语气阴阳怪气,“拉格瓦那”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倒是不苟言笑,尤其配上布满了皱痕的半边脸,更显可怖。

那人对自己伪装被打碎并不在意,他盯着带土的脸轻哼一声:“我应该可以被称作[最初的你]。”

“……最初的……”

“其实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已经完成了我想让你完成的任务,就这样在无知中走向灭亡不好吗?”

“哈?”带土露出了讽笑:“看来你来到我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救我?不愧是我,思路和一般人大相庭径,我该自豪一番吗?”

那人看向带土,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好,你是这无尽世界里唯一的【奇点】,就让你知道它的全貌吧。”

……奇点?

还不等带土更进一步询问,那个略显沧桑的自己便反问他:“你相信人的执念能够创造或者毁灭无数个世界吗?”

一连串的思绪汇入带土的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拉格瓦那手稿里的一段记载:信息逃逸能够不通过任何介质,仅凭意念影响他人从而改变世界。

看着沉默的自己,那人知道带土已信了七八成,便接着说道:“当一个包含巨大信息量的信息流展现出极端的执念,不需要幻想体验机就能使信息发生逃逸,令那个人的执念内容变成真实。”

“我本死去了,你也不应该存在,但有人如此希望,我和你就都存在了。”

那人走到卡卡西身边抬了抬手,昏睡的七所所长的身体便打横浮在了空中,紧接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棺材包裹着卡卡西逐渐浮现,玻璃棺材上印刻着金色的花纹,花纹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是卡卡西?”看着另一个自己的举动,带土很是焦急,但他没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是啊……”那人抚摸着棺材的壁面:“疯狂的思念着某人,希望一切重新开始,最初的旗木卡卡西抱着遗憾和执念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然后,奇迹发生了。”

“最初的世界旁边产生了一个新的世界,新的世界和最初的世界一切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新的世界里也有[宇智波带土]和[旗木卡卡西]。”那人望向天空,空中随即出现了两个透明玻璃球,其中一个里的人们穿着战斗背心和护额,另一个玻璃球里的人则是西装革履,两个玻璃球逐渐靠近,贴在了一起。

“但是,信息流本质不会发生改变的同时,不同世界的信息流会产生[共鸣]。”带土看到两道形状完全一致的闪电在两个玻璃球里一闪而过:“共鸣的结果是,即使过程和表现形式有一些差异,这些世界里的结局将无限趋同。”

他看到第一个玻璃球里年迈的卡卡西永眠在慰灵碑旁,而另一个世界里穿着西装的卡卡西则是抱着身体已经冰凉的带土浑身发抖。

第二个玻璃球里的卡卡西祈祷着什么,回应一般,第三个玻璃球出现了。

天空中的玻璃球在逐渐变多,一个挨着一个,一个生出一个,无数个被“生出来”又因为“走向了同样的悲惨结局”而被抛弃的世界,密密麻麻堆在一起,淹没了整片空间的上空。

这诡异的一幕让带土浑身打了个寒颤,这密密麻麻生生不息的世界,让他联想到了一种人类至今战胜不了的可怕疾病——恶性肿瘤。

“这就是一条已经点燃,正朝着引爆点冲过去的导火索。”那人看向带土:“你知道阻止一条导火索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吗?”

他的眼神带着怜悯:“就是把它剪断。”

他又看向了棺材里的卡卡西:“断了他的执念,即使[那些耗材一般的世界]尽数被摧毁,至少卡卡西能获得拯救。”

“…………”

带土知道了他想让自己完成的任务是什么。

他为自己和卡卡西搭建了月之眼的舞台,用前四个[诱饵]一步一步引导,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在卡卡西对自己的爱到达[极致]时刻的这个城堡里。

将他的[执念]取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带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带土笑得直不起腰来:“我说啊,既然想阻止一切,在卡卡西认识我之前杀了他不就行了。”

见那人的沉默,带土揶揄道:“你宁可杀死自己,毁灭一切也不愿意解决卡卡西吗,真是个没用的废物,优柔寡断的软蛋。”

“哼,说话可真难听,你确实是我。”那人嘴角一扬:“对了,为了奖励你完美完成了任务,我要给你一点小小的礼物。”

那人抬起手正准备做什么,一道让带土安心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带土?”长方形房间的另外一头,一个人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宇智波止水惊讶的看着躺在地上和站在一边的两个带土,往两人的方向迅速奔跑过来。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止水很快辨认出地上躺着的那个才是自己熟识的带土,他将全身无力的带土扶了起来,并戒备地看着另一个带土,看对方没什么动作这才检查起自己伙伴的身体情况。

“……止水”带土舒了一口气:“药。”

止水点点头,拿出几颗缓解弃反应的药丸塞进带土嘴里,不一会儿,他终于能够勉强走上几步路。

那人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抱着手臂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月之眼的世界里只有你没有能力吗?”

带土心中警铃大作。

“那是因为,我替你保管并抑制着它,现在是时候还给你了。”那人退后了一些:“你不好奇吗?一次又一次相同的命运,一个接一个世界叠加下来,犯下弥天大罪,改变了数不清的世界,这样的你,自身的信息流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不好!

“止水快离开我!!”

话音未落,空间里骤然出现了几个黑洞,吞噬着一切的怪物一般,由小变大,并将被它们侵占的空间里一切吸入,那些黑洞落在墙壁上,石板上,轰隆轰隆的砸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坑洞然后又瞬间消失,巨响撼动了整个城堡,甚至整个世界都因此而摇摇欲坠。

带土身边的位置此刻只剩下被啃咬的石坑,止水的存在被一口吃下,什么都不存在。

就像他本就不在那里一样。

那脸上有可怖伤疤的男人欣赏着一切:“你见过膨胀到极致的恒星成为黑洞的瞬间吗?”

“当信息流膨胀到空间和时间容纳不下时,就会进化成成吞噬一切的怪物,这种绝美的变化,我们称之为——信息坍缩。”

“它会伴随着你吞噬掉周围的一切,直到你自己也被吞噬为止,无论是在月之眼里还是现实世界。”

“……只要[我]消失了,卡卡西不再有执念,他就可以从这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没听到那人说的任何一个字般的,带土呆滞地跪在那石坑前。

天顶正在崩塌,碎小的石头就像雨一样落下,他伸手触碰那个已经被吞噬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

“……哈哈”他笑着说:“……一直都是我到处闯祸,你替我收拾烂摊子……”

“……这次终于不用再操心了”

“我以为你会是我们中长命百岁安享晚年的那个,没想到你比我先走一步。”

“该怎么跟鼬交代呢,这桌麻将看来是凑不齐了,哈哈……”

回应着平静的悲伤,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黑洞从空间里钻了出来,绽放出吞噬一切的礼花,加速整个月之眼世界的崩溃。

被金色花纹棺材包裹住的卡卡西抵消掉了坍缩的效果,安静的躺在其中,仿佛在欣赏这斑斓的寂灭。半边脸被碾毁的那位带土深深的看着那口棺材,身影逐渐变淡,最后消失。

带土在崩塌的世界碎片里缓缓走向了卡卡西的棺材边,额头抵在玻璃上,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次…你还会原谅我吗?”

“………或许你已经不需要原谅我了…”

他在坍缩的黑洞间疲惫地转身,朝着石门处走了过去,从身上取出了五个卷轴,依次镶进了石门对应的凹陷处。

石门一推便敞开了,温柔的白光包裹住了一切。

“卡卡西老师!”

“卡卡西老师!”

叫喊声从微弱逐渐变强,卡卡西睁开眼睛,对上了吵闹的金色小脑袋。

“卡卡西老师!”鸣人开心得蹦了起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们早就醒过来了,就只有你和带土老师……”

“欸?卡卡西老师,你怎么哭了?”

“嗯?”他伸出手指触碰自己的脸颊,那里已经被止不住的眼泪浸没。

“…为什么呢?”他疑惑的把它们擦干,可是还是无法停止。

“太奇怪了……”他笑着,颤抖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佐助从幻想机里跳了出来,奔向了带土幻想机的方向。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天空一片黑暗,会场里只象征意义的点了几盏灯,几乎所有的幻想机盖子都已经被打开,他路过了仅有的几个参赛者。

他看到长相清秀的少年蜷缩成一团谁也不理,胖胖的男人掏出身上的所有钱交给别人说自己什么也不要,美丽的女性挥舞着拳头说要送所有人下地狱,柔弱的少女疑神疑鬼的看着附近的所有人,惊恐大叫有人要害她。

他终于来到了带土的幻想机前,佐良娜和鼬已经在那里了,带土坐了起来,他神色疲惫,佐良娜扑在他的怀里号啕大哭。

“…信息坍缩……来不及了吗?”少女哭着问。

“……嗯,来不及了。”带土轻声回答。

佐助正想问,一道亮光刺入了他的眼帘,他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地平线上的太阳正徐徐升起,十字光带着橙色的光晕照亮了整片黑暗。

带土朝着太阳望了过去。

卡卡西也抬头看向了那片朝阳。

天亮了。

梦,终于还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