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带土惊愕着在门外面站了好一会才想到可以进去。

门可以打开,代表卡卡西对他不设防?带土不太敢相信,可是门确实被打开了。他有些紧张,喉咙干涩,推开房门走进了卡卡西的房间。

一进屋就有竹木的清香迎面而来,入门正对着一扇八屏的纸屏风,屏风内一只白鹤月夜于紫藤花架下展翅对月。脚踩在榻榻米上沙沙作响,外室与内室用一扇障子纸门隔开,梁柱和天花用的都是深色的杉木,和浅黄色的灯心草叠席对比起来把空间框在舒服而秩序的横竖线条之中。厅壁旁的棚装饰着写着“止静”二字的挂轴,再往上看,天花正中间垂着一盏不算明亮的纸灯,柔和的光伴着阴影撒下来,有一种模糊暧昧的美感。

这房间确实和卡卡西本人的感觉很像,秩序又暧昧。和带土那间粗犷明亮的土耳其风格完全相反。

带土轻轻推开纸障子,障子后的房间里,卡卡西蜷缩在布团里,这个房间没有开灯,连空气中都有刺着皮肤疼痛的凉气,平时在野外还不太觉得,一旦进入温暖的房间,卡卡西身上的寒气就会变得特别令人无法忽视。

既然你让我进来了,就勉强帮个忙吧。带土想,虽然他对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卡卡西这件事心里有点不安。

带土脱下外套只留下一件单衣钻进被窝里,抱着屋子的主人闭上了眼睛,他对这个程序已经非常熟悉了,有时候怀里不抱着个人反而有点奇怪,好像怀里和心里都空****的。也只有这个状态的卡卡西才会显得率真不那么令人生气。带土希望他别那么快睁开眼睛,装睡也行。

天亮的时候带土还是有点落不下面子,想到他俩现在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私底下还这么不清不楚的耗着难免尴尬,他把卡卡西暖热了还是回屋睡去了。

可能是上半夜没怎么睡着,等带土在自己屋里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打着哈欠起身穿衣服出门吃饭,刚好在走廊上遇到了逛了一圈归来的鸣人三个人。

“带土老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樱叉着腰气呼呼的,卡卡西不在她终于可以质问这位黑头发的老师了:“你对卡卡西老师不是真心的吗?为什么还要引诱那个女人?负心汉!”

“就是就是,卡卡西老师和带土老师关系变差了我们这些学生也很难做的。”鸣人跟个很懂人情世故的小大人一样死命点头。

“我和你们老师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带土赶紧澄清:“可能以前不清不楚让你们误会了,现在我俩已经解释清楚,你们的卡卡西老师对我的友谊从没有为那点小事动摇过,不信的话我有铁证!你们跟我来!”

“啥?啥啥?”鸣人三个人就这样迷迷糊糊被带土领到卡卡西的房间门口,带土搓搓手非常兴奋:“这就给你们看,我和你们卡卡西老师坚固友谊的证明!”

“喂喂喂,不会吧。”佐助表示不屑。

“我也觉得不可能。”小樱摇头说。

“呐,带土老师他想干嘛?你们知道吗?”鸣人问他的两位队友。

“嗯哼,鸣人你看着,你们卡卡西老师那不对任何人敞开的心之门我能……”带土捏着把手往下拉,拉了半天也没反应。

“咦?”带土对着门把手研究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坏了吗?他对着那门把手暴力拆迁式的扭来扭去,它就跟金刚附体一样丝毫不为所动。不可能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带土还记得昨天扭开这扇门的时候可是毫不费力,难道他昨晚去卡卡西房间里睡了一遭是做梦不成。

“我就说吧。”小樱摊摊手,佐助和鸣人说着散了散了准备离开,这更加重了带土的逆反心理,对着卡卡西房间的门就猛踹了起来,这该死的门还踹不开了不成,一脚还没踹下去,背后一个声音硬是让他停止了动作。

“哎呀,没想到带土这么想要打开我的心扉增进友谊,队长还是很高兴的呢。”

带土回头,吃完饭的卡卡西懒洋洋的站在他的背后,就跟家长发现小孩子干坏事一样神秘的笑。

“不、我不是、我没有…”带土赶紧否认三连,但好像没用,卡卡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为了给自己挽尊带土决定赶紧换个话题把这事打发过去,他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晚上能轻易打开的门白天反而打不开了,意思是卡卡西潜意识里已经对他放开了,醒着的时候则还有很重的防备心吗?

“队长,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有指示吗?”带土赶紧问。

“暂时没有,大家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休息一下好好享受这一周的假期吧。我要去图书馆里查一查塔身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卡卡西说。

“我也去我也去。”带土赶紧举手,他其实对这个试炼有不小的疑问,既然卡卡西找到了突破口,就顺着突破口查下去吧。

鸣人拉着佐助去游戏机厅玩个痛快,女孩子小樱选择去会所做个减肥按摩,带土和卡卡西两人走到了鸟笼图书馆的门口,各自搭乘漂浮板在这个占地有体育场那么大的图书馆里找起资料来。

卡卡西去寻找那些古文字的相关线索,带土则是悄悄的看起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答案,胖老板到底知道了什么?那些他知道的事情对他们在拉格瓦那的世界里有什么影响?这些都是谜,带土的脑袋里只剩下交易所试炼场里的那块百人举篮子的壁画,以及他没想明白的人与世界矛盾的根源。

查了半天也没整理出思绪,那个时候是他的话让胖老板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而带土自己却没有办法从自己的话里挖掘出些什么。

他又看了一会书,背后突然被人搭了一下肩膀,原来卡卡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自己的漂浮板,他的手上拿着笔记本,对带土说:“我查出来那些文字是什么意思了。”

带土和卡卡西在漂浮板上的桌椅上坐下,卡卡西翻开笔记本把重点圈给带土看:“这是几千年前某位先贤古大德说过的话,被他的信徒记载了下来,原文翻译成通用语的意思是[生者决定生,去者实不去]。”

“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每个字带土都看懂了,连在一起他却没看懂。

“这是参透了世间一切的古大德在临终之前所说的话。”卡卡西说道:“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和理解,意思是,生的人确实降生到了这个世界,但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能说已经离开。”

“没有离开这个世界,那离去的人又在哪里?”带土好奇的问:“有解释吗?”

“没有。”卡卡西摇头说:“塔上只写着这么一句话。”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带土倒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你知道吗?像牛顿、爱因斯坦这些伟大的科学家,晚年都是疯狂的宗教信仰者。”

“有一次牛顿做了个能够模拟太阳系运行的行星仪,他的友人去看望他,牛顿对友人展示了行星仪,友人赞叹说这个行星仪真的太厉害了,牛顿告诉他,我耗尽了智慧才做出了行星仪,而这个世界却能同时运行着这么多复杂的系统,一定有一双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创造了这一切。”

带土看着卡卡西的眼睛问他:“你呢,你相信这个世界有一双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吗?”

“我相信。”卡卡西说:“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规则,不是上帝。只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太低,看不见整个世界的形状罢了。”

“我赞同你的意见。”带土微微点头说:“[生者决定生,去者实不去],会不会也是隐晦的告诉我们这规则的一角。”

“也许吧。”卡卡西对带土指了指图书馆的入口处:“不过,比起宇宙大道理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

带土往卡卡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穿着红色裙子的大小姐正在门口张望,目光碰上带土立刻脸红了起来。

“啊哈,看上去是更重要些呢。”带土对着卡卡西愉快的哼了两声,操纵着漂浮板往门口的方向移动过去,漂浮板还没在门口停定带土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那东西对着门口的戴安娜冲了过去。

“美丽的女士?找我有事吗?”带土礼貌的问道。

“我想……和你们聊聊。”戴安娜看了一眼带土身边的卡卡西,轻咳了一声。

“我还有点事……”卡卡西当然非常知趣的开溜,岂知羞涩的戴安娜拽住了卡卡西:“啊,卡卡西先生不要走。”

她这一举动应该是觉得与带土两人独处尴尬,卡卡西非常绅士的理解并且接受她的建议,但在带土本人看来这样的三人行更加尴尬,他牵起女士的手走在前面,卡卡西捧着书远远的保持距离跟在两人后面,非常敬业的做到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这个试炼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带土赞叹道:“真不敢想象,这么大试炼场的秩序由您一个人维护,而且您还是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士。”

“我有着强烈的愿心,希望大家能在拉格瓦那世界里愉快的度个假。”戴安娜说:“大家都高兴就好了。”

“……真的只有这样吗?”带土突然问。

戴安娜没说话,带土知道这女孩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把所有人召到试炼里度假也不会是单纯的度假,她身为试炼场的主人一定掌握着很多秘密,而那些正好就是带土所需要的。

“我对于您的事情可以说一无所知,但您愿意了解我的事情吗?”带土突然问戴安娜:“我的事,和宇智波一族的事。”

“非常愿意。”

“戴安娜女士您一定知道我们宇智波一族很少与外族通婚对吧?”带土说:“那是因为我们一族里有个[寄]的婚嫁制度,在这个制度之上,宇智波一族的人只会选择家族内部的人结婚。而且结婚对象不一定是生育对象,事实上结婚对象与生育对象是同一人的情况很少见,多数宇智波一族的成员都自觉遵循族里的分配,婚后与族内的异性生育儿女。”

“那是婚内出……”戴安娜捂住了嘴巴。

“也不算。对于宇智波来说心才是最重要的,生育只是维持一族人口数量没办法的一种做法。我就是在这个前提下被生育下来的小孩,我的父亲和母亲各自有他们自己的配偶,我从小跟着母亲生活,偶尔也去父亲那里。”

“小时候的我时常在想,生在爱的一族,被单纯延续种族为目并没有爱的前提之下生下来的我,真的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吗?一直这么想这么想,五岁的那一年,我抱着这样的想法离家出走了。”

“这次离家出走没几天就被族长大人找了回来,我告诉他[爱的一族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与矛盾的],然后我被送上了一族的审判法庭。”

“审判法庭?五岁?”戴安娜难以置信的看着带土。

“我们一族的内部家规与国家的不通用,即使是小孩子,对一族的存在产生怀疑也是很严重的事情,法庭里我被要求供述我的想法,供述完毕后下达了裁决,我被判处监禁八年。”

“那么小的孩子也要坐牢吗?”

“没那么夸张。”带土笑着说:“只是被要求离开监护人,到族长身边24小时不离开的接受思想改造,那段时间在老爷子身边也学了不少,不算是一段虚度的时光。”

戴安娜听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后来呢,十三岁之后就可以自由了吧,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后啊……”带土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宇智波斑把链刃交到他手上,第一次穿上紫袍戴上面具,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作为领导人领导整个暗杀组织,第一次被称作“宇智波的刀刃”……

“在那之后就成了个欠管教的懒人,整天无所事事混到了今天。”带土笑着说:“很无趣的故事对吧?”

“很沉重的故事。”戴安娜说:“虽然带土看上去并不在意,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吧?”

“真是一位温柔的女士。”带土牵起戴安娜的手又吻了一下,俏皮的对她眨眼:“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哦。”

戴安娜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又涨红了,她转过身拍了拍脸颊,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有个秘密,我们就当交换秘密好了,你愿意听吗?”

“非常愿意。”带土说道,他知道他的鱼已经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