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都是个自幼习武之人,又上过战场,哪怕身中三箭也能面不改色继续厮杀。

他见惯了生死之事,也习惯跟人厮杀拼搏。

按理来说,他是最不怕惧怕九千岁的人。

先前,他也是这样觉得。

“啊——”

霍都捂着心口,低声叫唤了一声。俊眉狠狠拧在一起,冰川似的脸庞终于有了痛苦的神情。

“霍小将军怎么了?”季封宴悠哉道,看似关怀的话,可仔细听,只感受到满满的恶意。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见霍都难受地快要翻滚,他又将力道收了收:“莫非是在战场的旧伤犯了?”

霍都头上的冷汗淋淋,不出意外他身后的衣裳也湿了一大片。

他没想到季封宴竟然会武功,甚至修为远超于他。

方才打碎茶盏,他以为是躲在暗处的高手,没想到这高手就是九千岁!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会武功,这事说出去,得让多少人睡不着觉。

尤其是他的外祖父——嘉德帝。

不知他懂不懂他宠幸的权臣很可能是悬在他头上的利剑,一个不小心就会命丧当场。

“千岁爷在开玩笑。”

见霍都似真的撑不下去,沈时鸢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眼神朝季封宴的方向瞥去,带着点点警示。

后者无所谓地耸肩,袖袍下的手不再用劲,将内力收回。

又变回原先懒洋洋地姿态,那张精致的脸上淡淡对上沈时鸢的视线。

朝她挑眉一笑,似是在说:你瞧,我听你的话吧?

沈时鸢还能怎么办?遇上这位爷,她只能哄着呗。

“霍小将军刚回京中,怕是水土不服,暂且下去休息吧。”

她对上长公主略带担忧的眼,缓缓安抚道:“府上常备医师,小将军不会有事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角落伺候的宝禄立即招呼几个下人,将面色苍白的霍都搀扶着离开。

离开前,霍都留给沈时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时鸢有些不解,但她也不想去思考,霍都与她有何意义?

见爱子身子不适,长公主脸上尚存的笑意没了,见她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思,沈时鸢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她等的就是长公主不耐烦的时候,这样才能占据主动权。

“千岁爷,我跟长公主要聊些女人家之间的事。”

“是呀,女人家之间的事,千岁爷不方便听着。”长公主的口气不好:“本宫可不想像小儿子一样,突然身子不适!”

季封宴挑眉,他没理会长公主,只丢给沈时鸢一个眼神,缓缓站起身离开。

那眼神似是在说:你要赶我走?等着。

沈时鸢露出微笑。她已经能感到身后一疼吗,她的老腰怕是受不住。

见季封宴离开,大厅的气氛骤然缓和不少。

长公主率先开口:“看来你在千岁府过得不错,先前听闻你跟九千岁闹别扭,回将军府小住了七日。

本宫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本想赶过去见你,但都察院的人拦在将军府门前,硬闯也不适合,故而没见到你。”

沈时鸢知晓这事。

季封宴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怕长公主跟她见面后会火上浇油,故意让都察院的人堵着长公主,不让她去将军府。

“公主多虑了,千岁爷待我很好,别扭而已,寻常夫妻都有的。”

见沈时鸢这样说,长公主也就放心了。

随即她的眉狠狠蹙在一起:“也不知道我儿怎么样了。哎,他真是……”

长公主唉声叹气,她是既心疼小儿子,又是恼火他的胆大妄为。

也怪她平日里太宠溺了,霍都又常年待在边境,根本不知道九千岁的厉害。

她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季封宴是在用内力逼出霍都的旧伤。

上战场的将军身上怎么会没点旧伤?

旧伤就是得用内力逼出才能痊愈,可这个过程极为痛苦,有的甚至硬生生咬掉自己的舌头,以求快点离世。

故而都察院最喜用这种方式折磨人。

更要命的是,这事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辨!

找都察院的麻烦,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是为他好,只是他自己没撑住,这又什么办法?

这一招用在他百试百灵,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霍都折磨得死去活来。

更何况霍都还是个硬骨头,九千岁这等丧心病狂之人最喜折磨。

长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时鸢。

今日若非有沈时鸢在这儿拦着,仅凭她一个人,是绝对拦不下这个魔头的。

“小将军年轻莽撞,情有可原。”

沈时鸢见长公主服软,她自然不会咄咄逼人。

“是呀,他就是太莽撞了。又爱为朋友两肋插刀,太重情谊了。”

长公主看似在抱怨,实则是为霍都开脱,在沈时鸢面前为他说好话:“这样的性子适合在战场上厮杀,是个难得将才,跟你父亲一样。”

她幽幽叹气继续道:“可回到京中可不能继续这样了,会被很多有心之人利用的。”

沈时鸢点点头,顺着长公主的话附和着:“是呀,我敬佩小将军的赤子之心,也能理解您在想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嘴上说的好听,实则在心里嘲讽霍都。

霍都年纪只比她大一岁,这么大个人了,还得让母亲出面擦屁股。

要不是占了个家室好,她是断然看不上这种人的。

也不懂季封宴为何会对霍都如此忌惮?

莫非认为她的眼光这么低?

“昨日在朱雀大街的事,我听说了。是他犯了蠢,听信那唐氏和侯府公子的话,让你受委屈了。”

长公主拍了拍沈时鸢的手:“本公主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本宫过几日也会在‘迎春楼’开宴席,届时你务必得来。本宫会送你一件大礼!”

‘迎春楼’是沈时鸢的产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长公主这么做,明摆着就是站在她身后。

沈时鸢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含笑点头,她提醒道:“我听闻霍小将军是提前进京,这事着实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