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公主扶着父亲坐下,又泡了参茶,递到高琛的手里。

“阿耶,您方才吓死我了。”神光公主轻轻抚着高琛的后背,嗔怪道,“您有什么不能和三兄好好说的,非得动气?这不是伤着自己的身体吗?”

高琛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账东西!”

神光公主道:“阿耶要是不解气,再把三兄叫回来骂一顿就是了,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高琛道:“朕现在不想看见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神光公主试探性问发生了什么事,高琛对女儿不设防,气愤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朕为他着想,他反倒还不领情!这个孽子!”

李愈的女儿有什么用?帮不了太子一点,说不定还会拖累他!

也就是高琛现在身体不好,不然还不乐意让太子娶卫平侯府的女郎呢!

神光公主听了暗暗心惊。

她已经从外翁的口中得知,高琛把她下嫁给了阮十郎。神光公主自己倒是不在意,毕竟只是一桩口头婚约,只要没成亲,就有反悔的余地,大不了等她登基以后再弥补十郎,让阿娘给他找一门好亲事。

但是卫珍……

看来,阿耶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神光公主心想:这天底下,当真有这样神奇的毒药吗?亦或者蛊毒?否则如何解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一下子垮了身体。

高琛拍了拍女儿的手,神光公主回过神来,就听见他道:“太子性情懦弱,但确实是个有孝心的,阿耶让他娶卫二娘,也是为了你和你阿娘考虑。”

神光公主心中一哂。

为她和阿娘考虑,就该排除万难立她为皇太女才是。

而非一面想要士族卖命,一面忌惮着他们。

当然,神光公主也并非站在士族那边,阿娘说的对,她姓高,身体里流淌着高家人的血,她的本质是利己。倘若有一日士族威胁到她的地位,神光公主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她只是不赞同父亲的做法。士族又不是傻子,任你驱使,任你利用,还没有半点怨言。

这一点,祖父就做得很好。他手段强硬,以杀止杀,敲山震虎,一个清河宋氏,上下几百口人,震慑了当时许多士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阿耶若是聪明人,就该将他挂在嘴边的“仁孝”贯彻到底。而不是自相矛盾,惹人笑话。

心里这样腹诽,但神光公主嘴上还是道:“儿臣知道,阿耶都是为了我和阿娘考虑,但儿臣也希望阿耶可以多为自己着想。”

“您保重身体,我和阿娘才能放心。”

高琛眼中浮现欣慰之色,他现在最大的慰藉就是这个女儿。

如此想着,高琛柔声道:“阿耶给你找了一门亲事,你一定满意。”

神光公主欣喜不已,又作羞怯状,嗔道:“阿耶说什么呀。”

高琛哈哈大笑,认认真真道:“你外翁的亲孙子,阮家十郎,比你小几岁,不过这不要紧,阿耶也想再留你两年。”

高琛觉得自己是真的方方面面都为女儿考虑到了。

“阿耶已经让人给你去造公主府了,等明年年底,你出嫁以后便让阮十郎同你一起住在公主府。”这样神光公主就不用伺候公婆、面对妯娌。

“你的封邑,阿耶可以破格让你的儿子继承……”

这样日后就算神光公主若是过的不痛快,厌烦阮十郎,也可以找男宠。

只要有权有势,什么做不到呢。

高琛对自己的女人苛刻,不允许她们朝三暮四,但对女儿却格外宽容。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二皇女敢婚内出轨,还怀上别人孩子的原因。

神光公主心中无波无澜,她不否认父亲对自己的爱,但这点爱对她来说,更像是施舍。

毕竟她见过高琛当初是如何为纪王谋划的。他想给纪王娶高门贵女,让他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岳父,他想让阿娘过继纪王,给他名正言顺的出身。他给纪王启蒙,将他带在身边,给他一切储君的配置。

只是阿耶也没想到吧,纪王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觉得自己地位稳固,便得意忘形。他唯一心生忌惮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这么好的帮手都能变成仇人。

神光公主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或许是她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看不上阿耶这点父爱。

不过,既然阿耶不给,那她自己拿,也没什么问题吧?

“儿臣多谢阿耶。”神光公主轻轻一笑,心中却想:她得尽快让卫珍知道阿耶的心思。

人心莫测,神光公主可不敢保证,卫珍做了太子妃之后还会不会尽心尽力辅佐自己。

这边父慈女孝,一派和谐。

卫平侯府却有些坐不住了。

神光公主的动作很快,赶在宫门下钥前把消息送了出去。

卫珍得到消息时,正准备入睡。

仆婢将一块小小的绢布放在卫珍手中,不明显的字于烛光下浮现。

太子妃吗?

她轻轻摩擦着手中绢布,随手扔进脸盆中。

墨迹晕染开。

卫珍道:“拿下去吧。”绢布可不便宜,与其烧掉,还不如拿来做个荷包,就算是当抹布用也不浪费。

仆逼退下后,卫珍也没有继续躺下。

这个时辰,去打扰祖母也不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卫珍在房间里踱步,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她知道神光公主的用意,该说不说,这还真是一块为帝的料子。

也罢,从一开始就选定了的,自然不能有丝毫动摇。

隔日一早,卫珍等祖母用完朝食,才开口道:“大母,昨儿夜里,神光公主派人送了消息给我,说……”

今日恰好卢氏、安阳郡主婆媳都在。

听到圣上想让卫珍做太子妃,卢氏吓得脑子空白一片,失声道:“这怎么能行呢?!”

卫珍不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还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做太子妃,想来,是后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