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琛醒来以后,太医署所有太医给他检查身体,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没有问题他又怎么会昏迷不醒?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怪病?!未知的恐惧令高琛大动肝火,一连处死了好几个太医。

之后,那两个道士便被召至御前。

尽管高琛做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但道士进来时才听见好些太医被处死的口谕,心中胆寒,自然不敢将他当作乡野农夫一样糊弄。

但是要他们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故弄玄虚的神棍,也是不可能的。糊弄好了还有一线生机,高官厚禄,但承认欺君,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两个道士对视一眼,立马开始天花乱坠。

高琛和先帝一样,其实心里压根不相信这些,但是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关乎自己的身体安危。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死,高琛正值壮年,他还没有从自己皇叔手中收回兵权,还没有平定蛮夷,他怎么舍得死?

听两个道士啰里八嗦说了一堆,高琛忍耐着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宫中有邪物克朕,所以朕才会昏迷不醒?”

两个道士故作高深地抚须,点头道:“圣上英明。”

高琛让内侍带两人下去,一面召太史令观星象,一面令人彻查整个皇宫。

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查了个彻底。

躺在床榻一动不能动,明明有意识却无法醒过来的滋味,高琛实在是尝怕了。

阮皇后是知道卫珍和神光公主做的事情,她对敬畏神明,对巫蛊这种东西却嗤之以鼻,如果光靠诅咒就能要人性命,这天底下岂不是乱套了?还打什么仗,直接相互诅咒得了!

阮皇后冷眼旁观,直到宫人从一只有着忍冬纹的越窑青瓷瓶中,倒出了一个扎着高琛生辰八字的小人。

还没有巴掌大的小人浑身扎满小针,尤其是脑袋和心口,扎得密密麻麻,就像只刺猬一样。

巫蛊小人儿被颤颤巍巍送到了高琛面前,几乎是顷刻间,所有宫人跪倒一地。

高琛面无表情,问:“这是哪里搜出来的?”

大内侍俯身以额贴地,声音发颤道:“圣上,这,这是从库房里的越窑青瓷瓶里找到的。”

库房里头的珍宝数不胜数,平日里宫人保养也只是擦拭表面灰尘,不会关注里头,是以根本没人发现花瓶里藏了东西。

神光公主暗暗心惊,也不知道卫珍是怎么想到的这种法子,这个巫蛊小人儿到了父亲手中,纪王就算是能留下一命,只怕从今往后,也跟皇位无缘了。

越窑青瓷瓶,高琛自然有印象。

毕竟这是纪王前几年送他的寿辰贺礼。

他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好啊,好。”

神光公主上前道:“阿耶,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高琛看也没看她,“阿镜,带大娘回惊鸿殿吧。”

阮皇后什么都没说,让颜女官拉上神光公主就离开了。

这种时候不走,留在那等着被迁怒吗?

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最平常的一日,大家重复着每一日的生活,上位者奢靡享乐,下位者汲汲营营,还有绝大多数的人挣扎在温饱线上。

直到,高琛一道旨令,废纪王为庶人,降林贵妃为美人,林家满门抄斩。

可谓是震惊了满朝文武。

禁军夜间出动,将林家团团围起。大门破开,惊醒的门房还没喊出那一句“你们干什么”,就被手持火把的禁军统领一刀砍掉脑袋。

血气萦绕整条巷子。

惊恐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很快又平息下来。

翌日一早,上朝的文武百官还没等家仆打听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了宫门口的台阶上满是鲜血。

简直令人汗毛竖起,惊悚不已!

“启禀圣上,林家一百四十口人、龚家三百六十口人……已全部就擒。”禁军统领跪在高琛面前汇报道,被他用了一晚上的长刀放在身边,刀身满是鲜血,看得人不寒而栗。

高琛站在明德殿前,面无表情地扫过底下一众官员,众人不约而同低下头,瞎了眼的也能感觉出来此时气氛不对,更何况他们一个个耳聪目明、在官场沉浮早已练就敏锐嗅觉,自然不会在这时触皇帝霉头,

林家是纪王和安王的母族,龚家是众所周知的纪王一党,还有吴家、徐家……

加在一起,近千口人。

虽非大族,可也足够骇人。如果说林家还只是依附皇帝才有的今日,那么龚家、吴家、徐家可都是小士族,高琛也说杀就杀了。

惊鸿殿。

阮皇后闭了闭眼,死死地抓着神光公主的手,喃喃道:“大娘,如果我们不成功……”

“没有如果!”

神光公主看着母亲,缓和了语气道:“阿娘,从选择走这条路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回头路可言。”

所以,只能成功。

失败的话,林家的下场,就是这样血淋淋摆在面前。

林贵妃机关算尽又如何?在绝对的皇权之下,她的小心思根本算不得什么!林家所有人,包括林贵妃那个和离在家的姑姑,和袁大郎生下卫祥的小林氏,都被找了出来一律处死,斩首示众。

血气萦绕整个平京,斩首示众的人家,如有旁系还会帮忙收敛尸体,但林家九族都没了,唯一幸存的安王和林美人一个明哲保身,一个被关了起来,自然无法替他们收尸,最后只能被人扔去乱葬岗。

至于纪王,现在应该称之为高庶人了。高琛下令幽禁皇陵,至死不得出。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阮皇后面色怔怔道:“阿颜,你有没有听见翠屏殿的哭声?”

翠屏殿是林贵妃的居所。

颜女官没有说话。

阮皇后淡淡道:“我还以为出了这种事,她会选择自尽呢。倒是我高看了她。”

颜女官端来了一碗雪耳粥,低声道:“她若是自尽,那才叫心虚。”

纪王变成庶人了又怎么样,不还是有安王在?想来高琛也是因为看在安王被害的变成残废的份上,才没有牵连到他。

高琛将那个巫蛊小人儿扔在安王面前,只问了一句。

“二郎,你大兄做的,你知不知情?”

安王满脸震惊,血色全无,又指了指自己的腿惨笑道:“阿耶,从知道这条腿是谁动的手脚后,儿臣便再也不信他了。这些年来,儿臣寝食难安,唯恐他再对儿臣下手。”

高琛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摆了摆手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