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的事情,阮筝也听说了。

“让她装病,反倒把自己折腾病了,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阮筝说着抱怨的话,语气恨铁不成钢,还暗藏一丝焦灼。

“阿因,你明日陪着安阳进宫一趟,跟五娘说,做做样子就行了,再不肯吃药,我亲自进宫给她灌下去。”

云因哎了一声,忍不住道:“娘子还说五娘,自己也不肯吃药。依奴看,五娘都是跟您学坏了。”

阮筝别过脸,当没听见。

反正她一把年纪了,又不伤天害理,偶尔任性个一两次还是可以的。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卢九娘也不能再过来学书法了。婚前的几个月,她都要在家备嫁。

卫珍少了伴,也不觉冷清,她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不论做什么也好。

卢卫两家的婚期在怀王之后,卫珍最近不仅要帮着安阳郡主筹备婚事,还要安排冬至家宴那日的细节。

今年的家宴有些特殊,因阮皇后生病,林贵妃全权接手操办事宜,阮符自然不会入宫,卫平侯府这边也借着阮筝身子不适、全家侍疾的由头推拒了。

这样一来,倒成了名副其实的“家宴”。

林贵妃原本只想请林家和邵光夫妇入宫,但高琛提了一嘴,她也只能把永安侯府的人也加上。顺王(三皇子)、怀王(四皇子)还未成亲,只自己入席就好。

虽只是个家宴,但其中需要操心的问题也不少,林贵妃又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绝不肯露怯分毫,就算咬紧牙关都要把这差事办得体体面面。

她不信她会比阮闲差劲!

阮闲除了出身好以外,还有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终于熬到冬至。

天空落下纷纷扬扬的白雪。

大门紧闭的卫平侯府,一家人全围在一块烤羊肉。

庄子上现宰的羊,新鲜的肉和蔬菜一大早就运到城里,府中的下人便忙活起来,切肉的切肉,串签的串签,四个羊腿保留着到时候放架上烤,别提多香了!

卫韶温了酒,先给母亲倒上一盏,再给两个兄长满上,安阳郡主离他们远远的,一身酒气!

今年卫瑾和卫琼都不在家,安阳郡主和卫珍倒是越发亲近了起来,让卢氏站在一边儿越发显得孤苦伶仃。

她原想在阮筝身边侍奉,但阮筝可不愿意在这种日子看见她这张丧气脸,干脆打发到一边儿煮酪。

“珠珠,来尝尝你三叔的手艺。”

卢氏忍不住抬头,就见卫韶端了一漆盘的烤羊肉给安阳郡主。阮筝夹了一块尝了尝,还是觉得没有炖汤好。

安阳郡主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卫珍喂了一片肉。

“如何?羊膻味儿不是很重吧?”

卫珍点了点头,抿嘴笑道:“三叔的手艺真不错。”

安阳郡主道:“你若是喜欢,吃完了再叫他烤。”

卫启也在父亲身边帮忙打下手,反倒是卫平侯和卫敞兄弟两个,吃着肉,碰着酒,对着官场上的一些鸡毛蒜皮小事长吁短叹。

“大兄是不知道啊,我那上司,家里就一妻一妾,却生了十二个儿子,九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前些日子揭不开锅,竟私下问我借钱周转。”卫敞摇头叹息。

卫平侯大吃一惊:“只有一妻一妾,却这么多子嗣?”

卫韶冷哼道:“动动脑子也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除了明面上的妻妾,他难道就没有通房不成?这样的上司,二兄下次莫要搭理了。”

卫平侯不赞同道:“毕竟同朝为官,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了,他问你借了多少?”

卫敞苦着脸道:“来来回回,快有八百贯了。”

八百贯?!

卫平侯倒吸一口冷气,骂了一句:“养不起还生这么多!”

“还是听老三的吧,下回不要借了!”

卫韶哼了一声,就老大老二的性子,这个家没有他可怎么办,怕不是还要被人骑到头上。

卫平侯饮了口酒,忽然对着酒盏怔怔出神。

“也不知道大娘在外头,是个什么光景。”

算算时间,高隐等人到达边境也有一段日子了,家书送往不易,卫瑾也早就不是依偎在祖母怀里的小娘子,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半点岔子。

“阿家。”酪浆煮好了,卢氏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送到阮筝面前。

云因接过来。

阮筝淡淡道:“行了,你也别杵在这,自己去吃吧。”

卢氏讷讷道:“是。”

天色渐渐暗沉,风雪迷人眼,似越下越大。

此时,宫中的家宴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高琛看了眼空出的几个位置,叹了口气,对神光公主道:“只可惜你阿娘他们不在。”

神光公主抿了一口清酒,小脸泛起薄红,笑道:“儿一会儿用了饭,便去看望阿娘。”

高琛道:“朕与你同去。”

父女二人中场离席,一同往惊鸿殿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的高琛脸上还挂着淡笑,神光公主看了父亲一眼,心道:也不知道一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