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卢氏老夫人今年五十大寿,就连高琛和阮皇后都派人送了贺礼。

卢九娘的父亲卢家主,前两年刚任中书令一职,故而,高琛想让他的女儿做大皇子正妃。

只可惜老卢看不上。

高氏豪强出身,跟脚不正,不止范阳卢氏嫌弃,其他士族高门也都表面恭敬,内心鄙夷。

当年陈留阮氏是逼不得已,才捏着鼻子认了阮皇后的太子妃之位,若是换做现在,是怎么都不可能与高家做姻亲的。

阮筝起了个大早,坐在铜镜前,边捂嘴打哈欠,边让云因给她盘发。

“这几年都没怎么出门赴宴,都有些不习惯梳妆打扮了。”

云因笑道:“年纪在这了,不爱打扮也是正常的。”

阮筝忽然想起来,“把我之前让人打的宝石项圈拿过来。”

雪灾之前,阮筝就让匠人打了一只足金的项圈,底下缀着一朵金线牡丹,花蕊是一颗红宝石,极其高贵美丽。

“本来想着给阿蕴的,但是那孩子娇气,给她指不定又要嚷嚷脖子被压疼了。”阮筝抱怨着。

云因笑了笑,用木簪挽好发髻,左看右看还是太过简单了些,便打开首饰盒,取了两只点翠发钗用以点缀。

这样既不显奢华,又能彰显气度。

云因弯了弯眸,露出满意的笑容。

“娘子的脖子空****的,要不要也戴个项圈?”

“我都一把年纪了,不用不用。”其实也是嫌累赘。阮筝摆摆手,起身往外走。

“什么时辰了?珠珠呢?”

正说着,卫珍就过来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杏色衣衫,雪肤花貌不外如是。

阮筝眼中流露赞美,没忍住摸了摸孙女的脸蛋,“我们珠珠不打扮就够好看了,这一打扮,简直就是大母书房挂着的那幅画里的仙女走了出来。”

卫珍被夸的面色绯红,强装镇定道:“大母。”

云因也笑道:“二娘皮肤白,就跟娘子年轻时候一样,穿什么都好看。”

阮筝道:“那个项圈呢?一会儿上了马车给珠珠戴上。”

卫珍不出门,自然也不会打扮。今日随便敷了敷面,描眉点唇,便已然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卫平侯府四个孩子,如果说卫琼卫启是五官精致,那卫瑾和卫珍便是胜在气质。

卫瑾身上有着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眼神清明坚韧。

卫珍与书为伴,浸透了书卷气息。平日里寡言少语,不见阳光。今日同阮筝一起出门,沐浴阳光之下,可以说是白皙透亮,好似粼粼波光中的逐水杏花。

看着身旁美丽娴静的孙女,阮筝越发扼腕叹息。

恨不得打爆卫敞夫妻的头。

“大母应该在你一出生就让人把你带回来的。”阮筝叹气,满满的懊恼。

她不舍得卢氏母女分别,结果这对夫妻就是这么对她的孙女!

卫珍握住祖母的手,抿唇一笑。

“现在也很好,只要大母不嫌弃我,我就一辈子陪在大母身边。”

阮筝嗔怪:“一辈子很长,说什么胡话?”

她的一辈子已经快走到尽头,但孩子们才刚刚开始。

卫瑾靠在祖母肩上,脖子上已经戴上那个赤金镶宝石的项圈。

阮筝忽然想起来,看向对面的云因,“郑家阿姊是不是还没见过我们珠珠?”

范阳卢氏的老夫人闺名郑玉翎,出身荥阳郑氏,比阮筝大几岁。她也是阮筝唯一一个嫁在平京的手帕交。

两人的感情本来挺好的,只是自阮筝“一意孤行”嫁给卫秉文后,郑玉翎便单方面跟她断了往来。

云因笑道:“是没见过。”

阮筝语气不免得意,“我见过卢家那个小丫头,颜色确实不错,可论气度,还是我们珠珠更胜一筹。今日就让郑家阿姊好好开开眼。”

卫珍一囧,“大母……”

她委婉提醒道:“我听阿宜姐说,她祖母脾气不是很好。”

阮筝面色一僵:“……”

她竟然忘了这一茬。

“早知道该把阿姊也带来的。”阮筝懊恼道,看在宋樾的份上,郑玉翎或许还会收敛一二。

云因想了想,安慰道:“郑娘子心里也是有娘子的。”

不然当初郑玉翎也不会遂了阮筝的愿,让两个儿子上门“讨债”。

阮筝叹气,“算了,这个时候掉头回去,不是明摆着我怕了她吗?”

卫珍大为惊奇,“卢老夫人当真很凶吗?跟宋夫子比如何?”

阮筝语气沉重,“两人相差无几。”

卫珍面色讪讪,明显也有了怯意。

云因被这祖孙俩逗得合不拢嘴,她一个婢子,郑玉翎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就是有气,也是撒在阮筝身上。

卫珍忧心忡忡道:“阿姐去过卢家做客,听说卢老夫人还夸她能干。大母,要不我们等等阿姐一起吧?”

孙女面前,阮筝不好露怯,既是安慰卫珍,也是安慰自己:“没事,她也一把年纪了,想来脾气应该已经有所改善。”

说完这话没多久,阮筝就被打脸了。

祖孙俩来得算早,一进门,便被卢夫人迎了进去。

卢夫人满脸笑容道:“姨母,您可算来了。我阿家今日一大早就开始问,就等着您呢。”

卢夫人是阮筝隔房堂姊远嫁琅琊所生的长女,按照辈分,确实该称呼阮筝一声姨母。

士族高门同气连枝,千百年来,也都是以联姻来维持关系。

阮筝微笑颔首,看卢夫人的样子,想来卢老夫人心情不错。

一路到了福意堂。

廊下的仆婢向阮筝几人行礼,挽开帘子道:“阮老太君请。”

阮筝一进去,还不等开口寒暄,坐在炕上的郑玉翎便睁开了眼,抬手示意捶腿的婢子退下,冷笑一声。

“我道是谁,原来是卫平侯府的老太君。”

郑玉翎看了眼长媳,“谁让你自作主张把人请进来的?”

两句话,脾气尽显无疑。

阮筝微微挑眉,笑道:“不欢迎我?那我走便是了。”

心里怂归怂,但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她做事转身欲走,不等卢夫人挽留,郑玉翎便怒道:“阮筝,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着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