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琛心里还有长子的。

听说大皇子病重,立刻派了太医给他看诊。好不容易高烧退下,大皇子恳求见高琛一面,也被应允了。

老内侍听说此事,担忧不已:“二郎,若是圣上回心转意……”

安王冷冷道:“回心转意是迟早的事情。”

他从来没想过,只凭自己落马的真相,就让阿耶彻底厌弃大皇子。

他这么做,不过是把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拉入局中,好让他们同大皇子斗个厉害。同时又在高琛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况且,凭此一事,高琛肯定不会再给大皇子选择家世背景不错的高门贵女做正妻。

看重和提防,并不冲突。

果不其然,安王再次进宫时,便有高琛身边的内侍悄悄给他透露:高琛质问大皇子,后者起初还抵死不认,后面被盛怒之下的高琛拿茶盏砸破了额头,才伏倒在地开始痛哭流涕,承认自己的错误。

大皇子说,他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种事情。

大皇子说,他嫉妒弟弟什么都不做,就能博得阿耶阿娘所有的疼爱。

大皇子说,他愿意一条腿换一条腿,以此偿还安王这几年的痛苦。

说完就要捡起地上的瓷盏碎片,狠狠割向大腿。

当时场面一度惊险,高琛的怒吼,内侍扑上来阻拦,以及大皇子被碎片划上的手掌,鲜血淋漓,滴滴答答掉在地面。

高琛给了大皇子一记耳光。

“你这个混账东西!”

他被气得不轻。

只是因为嫉妒,就能对自己的亲弟弟做出如此恶毒的举动!

“朕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都进了狗肚子不成?!要不是老四过来告诉朕,朕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多久!”

原来是他!

大皇子心里恨四皇子恨得要死,抱着高琛的大腿痛哭流涕道:“阿耶,阿耶我错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二弟,这些年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恨不得、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那一日!我宁愿从马上坠落的人是我!”

高琛道:“你给我闭嘴!”

安王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他说再多还有什么用?

尽管高琛余怒未消,但大皇子这一通哭,还是有些用处的。

高琛让他好好反省,却没有再禁锢他的行动。

大皇子这回也听明白了,好好反省的背后意思,反省好了还有机会,若是反省不好,那高琛只能换人了。

高琛还道:“朕对你寄予厚望,对二郎没有要求,你却小肚鸡肠、怀恨在心,实在令朕失望!”又警告大皇子,“如今二郎落下病根,朕疼爱一些,也是安他的心。”

大皇子再三保证,绝不会再做出蠢事,高琛才让他滚下去。

内侍姓杨,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是高琛贴身老内侍认的干儿子,因为两年前不小心打碎瓷盏,被安王求情免去责罚,便记下这个恩情,偶尔给他透露消息。

由此可见,大皇子的脑子确实还比不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安王尚且知道收买人心,左右举手之劳,但总有一日能派上用场。大皇子却自负到觉得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不稀罕做这没有意义的事情。

宫里眼看风波暂止,宫外却是依旧人心浮动。

卫瑾和神光公主商议,推三皇子或者四皇子出来与大皇子打擂台。

安王暂且不用管他。大皇子嘴上后悔愧疚,但经历此事,就算是四皇子告发,与安王无关,他也不可能摒除心中芥蒂,与安王重归于好。

吧嗒——

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落下。

阮筝淡淡道:“四皇子没有根基,没有助力,你想他怎么跟大皇子打擂台?”

卫瑾试探道:“四皇子一没有本事令人信服,二没有母族做靠山,唯一能获得助力的办法,恐怕只有婚事了。”

对面的宋樾哼笑一声,意味不明道:“阿蕴已经走了,这府里头可就剩下你和二娘两个女郎,你莫不是想……”

这是个送命题。

卫瑾连忙道:“宋夫子误会了,珠珠是我的妹妹,并非棋子,我断不会将她放在棋盘之上。”

有卫韶这个前车之鉴,卫瑾怎么可能再动这些蠢念头。

更何况,前不久她也才挨了训斥。

阮筝一连被吃几子,面色不大好,看了眼卫瑾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卫瑾低着头道:“回大母的话,儿前几日,在街上看见了那位已故沈御史的女儿,沈莹。”

沈莹搭上卢氏那会儿,卫瑾正好在外头。本来是不知道的,架不住卫琼爱告状,背着卫珍等人暗戳戳跟卫瑾说那个沈莹有多矫揉造作,还想做卢氏的女儿。

如此一来,卫瑾自然对沈莹没什么好印象。

见阮筝没有生气,卫瑾又道:“若大母不介意,儿想派人试探沈莹一二。”

阮筝问道:“她若是愿意,你就让你二婶认她为女?”

卫瑾笑道:“自然不是。”

她可不会让这种人进府,碍着妹妹的眼。

“二婶的阿耶早亡,只剩下阿娘一人。听说沈御史夫妇在世时,卢家阿婆与她偶有往来,既有此缘分,不如让卢家阿婆认沈莹为孙女?儿会同卢家主商量,给四皇子一种范阳卢氏会助他夺取皇位的错觉。”

“大母觉得如何?”

阮筝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既如此,你去做吧。”

“是。”卫瑾退下。

“你们家大娘,心也够狠的。”宋樾道,抬手拍了阮筝一下,“不许悔棋!”

阮筝道:“心狠未必是坏事……没有悔棋,我放才手抖,不小心掉了!”

宋樾斜睨她一眼,“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好意思在这赖。”

阮筝狡辩无果,索性道:“哎呀,不玩了、不玩了。眼睛都花了。”

败局已定,先走为上。

宋樾棋艺高超,阮筝一般不和她玩儿,太打击人了。

宋樾被气笑了,拉住她的手道:

“下不过就跑,哪有你这样的?行了行了,就让你一子。”

她看着大好的棋局,喃喃道:“我说阿蕴耍无赖像谁,原来像你……左右我放过了小的,再让让你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