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隐你要怜惜妙儿◎

总之, 很惨烈……

仿若山呼海啸地龙翻身人间惨剧……但其实这只是开了个头,是的,字面意义上的头。

是大海怪鼓囊囊的头卡着她, 是大象可以喷水的鼻子戳着她!是世界上最可怕最狰狞的东西,把她生生劈成两半了!

白纱帐中虞妙然哭得满脸是泪, 还一边哭一边下意识试图将有形大象挤出去。

她哇哇哭泣,风长隐又能好到哪里去?加上他身上将近七年的蛊在发作,风长隐竭力压抑, 耐心道:“小师父心悦妙儿……”

不管用了!小师父老套的告白已经难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风长隐吻着她鬓边青丝,试图让她放松些, “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当然是嗯嗯……”自幼爱美的虞妙然已经没有办法完整回答。

“是妙儿对不对?”风长隐额覆着薄汗, 温柔克制碰着少女红透的小耳垂。

“嗯对!”

“松开些再深些好不好?”

“好……啊!”虞妙然疯狂摇头抗拒, 可惜只换来耳畔加重的呼吸声, “不好不好!”

“啊——”虞妙然闭眼咬牙,膝盖窝在大掌中颤抖着,她掉泪拼命挣扎, 含糊哭着控诉,“小师父坏蛋!小师父不听妙儿的……呜呜呜大坏蛋……”

她难过,素来清心寡欲品行高洁的风长隐能好到哪里去, 他额头经脉明显, 深呼吸着忙忙按住还敢胡乱扭动的虞妙然。

纱幔渐渐静止,可少女一声声啜泣声如羽毛在耳畔酥痒, 若非风长隐到这种地步自制力仍是惊人, 哪里还有她控诉的余地。

“妙儿妙儿……”风长隐亲吻着虞妙然哭红的眼眶, 细细亲吮着她的泪珠。

那只冷白大手安抚着这么多次以来其实从未真正触碰的曲线, 面团似的百般变形。

“嗯!”虞妙然感觉自己是条鱼!

熊熊火焰在燃烧, 锅里在咕噜冒泡泡, 而她就是砧板蔫蔫的马上要被下锅煎的活鱼!

她毫无形象哇哇哇哭!

而她的小师父风长隐虽清修的修士厨艺却很好。

作为一个优秀的厨师总会给食物做一个放松身心的按摩,比如此刻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后颈打圈圈。

事实上,风长隐为人处世向来讲究准备充分,奈何实在是不相匹配,只得再耐心安抚。

这就不得不说,虞妙然思维总是容易往奇怪的方向跳脱也是有些好处,比如细微不细微的声音响在耳旁,虞妙然惨白的脸蛋渐渐染着胭脂色。

感觉自己在喂大猫猫,她闭着眼睛,小师父是只蓬松的大猫猫,忽而想笑……

风长隐几乎瞬间察觉到她的变化,睁开眼眸望向活泼爱笑的少女。

他俯视着睁开清澈眼眸的虞妙然,捋着她汗湿的额前碎发,目光相对呼吸交缠。

“小师父,妙儿最最最喜欢小师父。”虞妙然眨着卷翘眼睫双臂搂住风长隐。

少女热烈深情的眼瞳映着风长隐,他情难自禁捧起她的脸蛋,温柔的吻慢慢落下……

纱帐内年轻男女温柔缱绻亲吻彼此,如初春雪化渐行渐缓。

“嗯!”虞妙然立刻感觉不好,“小师父唔唔唔等等!”

风长隐脖颈青筋暴起,晶莹剔透汗珠顺着紧绷的颔角滴落在少女精致锁骨,他最后一次微微松开,俯视着眼底啜泣的少女。

“小师父你是不是……”虞妙然眨着挂着泪珠的眼睫,小心斟酌用词,“不太会啊?要不然……下次吧?”

“……下次?”风长隐眼眸幽暗声音暗哑,“下次再说……”

“嗯啊!!!”

后来纱帐内只有呜咽的哭泣声,与被攥到头顶挣扎的双手……

她哭喊恨不得昏过去,但风长隐是铁了心不让她逃,也不许她昏过去。

每当虞妙然跟不上崩溃边缘要昏过去时,风长隐就将指腹按到她的唇边,释放出灵力补充喂养她。

悲伤……

小师父太过分不让她昏过去!

雪白锦被蹬出一只秀气小脚,很快随着被捉走消失。

风长隐汗滴落在她发间,似乎倾尽全力,虞妙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流着泪吮着风长隐手指源源释放的灵力,在推移中虞妙然啜泣着想:一点也不快乐!

呜呜呜……都是骗人的!!!

她再也不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了!怎么可以这样戳啊,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大象钻蚂蚁!

没有快乐得脚趾蜷曲,她连灵魂都被撕成两半了!

都是骗人的!

悲愤的虞妙然只能咬着风长隐指节,可是每当差点要咬出血时,明明在狠夺的风长隐还有心思掐住她的下颚,……就是不让她咬。

呜呜,虞妙然是什么性格啊,不让她咬……她……打不过也只能不咬,但是她会怕吗?当即用力一收……

“啊!”

嚯嚯,杀小师父八百自损她虞妙然一千!

满室红烛星子,白色纱帐若狂风巨浪卷过,虞妙然似乎陷入幻象,她瞧见一艘载沉载浮的小船,非常不幸遇上风暴飘啊飘摇啊摇……

不幸的是这新手小船碰上休眠已久的火山,似乎有岩浆石柱在船底里戳来戳去,两只控制方向的雪白木桨在风暴中任由摆布,可怜兮兮垂**着……

她头晕目眩眼神迷离,水雾蒙蒙呼吸困难她垂下迷茫的视线,只见深海大海怪整出又整进。

“小师父不要了!”少女唇齿中吮着冷白指节口齿不清,晶亮的银丝控制不住流淌而出,润得樱唇愈加红润娇艳。

“要的。”风长隐抬眸看了一眼啜泣的少女,分明那般迅速猛烈,却无比温柔亲吻虞妙然侧颈,嘶哑的嗓音柔声安抚着,“再等等……”

小师父不会骗她的,实在不匹配的虞妙然只能听话等着,可是过了好久好久好久!!!

“嗯……风长隐你要怜惜妙儿……妙儿是你的……”

虞妙然忍不了,带着哭腔唤着他的名字试图撒娇。

呜……差点忘了小师父从不按套路出牌,还好她没喊哥哥,也不知为什么这个词就很刺激他。

白纱翻涌,高风亮节的年轻修士此刻暴戾搂着怀中哭哑的少女,一声声唤着:“妙儿妙儿……”

天色未亮,不知哪处传来一声雄赳赳气昂昂的啼鸣声……

一阵长久长久长久**,虞妙然终于可以昏过去,可是连梦里都被一只巨大的火箭追杀!

她猛然惊醒,睁开哭红的眼眸,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抹了膏药,穿好衣裳。

乌发雪肤眼瞳清澈,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她迷迷糊糊想起沉进吞出的场面,才恢复健康血色的娃娃脸瞬间吓得惨白!

“醒了?”

耳畔响着起熟悉清冽的嗓音。

虞妙然头一次没有顺着声音看去,眨眨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极其悲惨的画面。

她哑着声问,“这是第几天?”

“第二天。”

“哦……”虞妙然极其平静闭上眼睛,整个人将被子一卷卷到墙角,嗡嗡说,“妙儿没睡醒,第八天才会醒过来!”

呜呜呜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慢?才第二天!简直生不如死!

她背过身默默在心中默默哭泣。

风长隐看着安静装睡的虞妙然,一猜就知道她想什么,只隔着纱幔说:“好,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一提起吃东西,虞妙然瞬间愤而坐起身。

说好的饕餮餍足呢!为什么她浑身散架还饥肠辘辘!

唉,果然这种事还是看别人才有意思!

她不要再呆在纱帐且拒绝风长隐抱她去外间。

可惜足尖刚一落地,双脚一颤,便不受控制倒在风长隐怀中。

“妙儿坏掉了。”虞妙然无力伏在风长隐胸膛前委屈。

“是吗?”

“嗯嗯!”虞妙然脸蛋蹭蹭风长隐,浅碧色的眼眸悄悄抬眼瞅了一眼风长隐,委委屈屈,“妙儿被小师父玩坏了!”

滴溜溜的浅碧色眼珠子,很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风长隐搂着纤腰的手掌往下一滑,“我看看。”

“不要!”虞妙然想跑开,但瞬间被人拦腰抱起,她哭泣,她反抗,“呜,我要休息!不能再了,妙儿真的会坏死掉的!”

看来真的是怕了,风长隐扫了一眼墨发散开的少女。

是的,之前虞妙然有多期待这七天七夜,现在就有多害怕!她是很识相,小师父太持久了她难以消化。

直到被放在圆凳,满桌美味菜香引诱着苦着脸蛋的虞妙然,她看看满桌佳肴,再看看盛汤的小师父。

好像是一顿再平常过的晚膳。

“就这样啊?”她战战兢兢问。

“不然呢?”风长隐漂亮的手指将固本培元的药膳轻放在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垫垫底再喝药。”

虞妙然捏着筷子,有些纠结,“不是要奋战七天七夜吗?”

“是啊,可也要吃饭休息,不是吗?”风长隐放缓音调。

“这样啊!”虞妙然眉梢一喜夹了一个水晶虾饺。

“不然呢?”风长隐反问。

虞妙然放心了老老实实回答,“我还以为要一刻不歇连着一直呢,连吃饭时两张嘴都要一起……”

是以她方才会那般恐惧,因为她曾看过的,就是叫了膳食,姑娘坐在夫君膝上,这张嘴就胡乱吃着流食啊,更多的是被咿咿呀呀喂着。

她还以为有多滋补美味呢……

“小师父我和你说哦………”她毫不知羞滔滔不绝津津有味同风长隐描述别人家的三天三夜。

风长隐看着虞妙然一脸遗憾的表情,他可比虞妙然知道得多,当即轻声问:“妙儿好像很向往?”

“啊?”虞妙然回神,她对上风长隐漆黑眼眸,见他拍了拍膝盖示意她坐过去,一副要实现她描述中的样子。

虞妙然当即脸色一变,抱着碗往一旁挪去,义正言辞理直气壮,“不不不,好好用膳,食不言寝不语,用膳和就寝二者不可得兼!”

她好乖好安静地喝汤,风长隐仿佛看到他当年带回来的小丫头,也是这般安安静静,后来……成了山中霸王。

霞光温柔从窗外斜倾,一时安静地只有碗筷声,风长隐清修动了几筷。

虞妙然很快被食物治愈,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果然还是人间风味更美味!

用过晚膳,满室红烛,风长隐打坐,虞妙然坐在书案前所未有地认真读书……

可是风长隐的书都好晦涩,虞妙然勉强翻了半本读不下去,捏着书本慢慢放下只露出一双浅碧色眼眸看着榻上认真打坐的风长隐。

真是奇怪,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们和寻常叫恋人相处完全不一样?哪怕是现在他们有了最亲密的接触。

虞妙然冥思苦想,终于恍然大悟,因为是小师父!是个情商不行技巧也不太行的老古板!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风长隐睁开眼眸朝她看来,“过来,妙儿。”

虞妙然双脚在地面磨磨蹭蹭,不情不愿起身,直到风长隐张开手掌,里面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花生!

她眼睛一亮,脚步轻快朝风长隐跑去,顺势坐在他膝上。

风长隐将花生剥开,“刚刚让你记得都记住了吗?”

虞妙然点头又摇头,“不太明白……”

风长隐和她说她要好好消化元阳,但什么元精什么浊/精她不太能理解,而且原来道家双修那么麻烦,她还以为只要做只要快乐就可以了。

风长隐颔首,煌煌红烛照映他如玉面庞,徐徐出声,“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

春夜寂静,只有风长隐好听的声音,他是位谆谆教导的好老师。

两双摆放整齐的鞋履,白色纱幔缓缓放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条不紊地解开少女纯白淡香衣裙。

他说:“元精,先天之精,秉受于先天……”

帐中少女雪肤花貌窈窕玲珑。

青丝铺散,灯下望美人,年轻修士漆瞳清冷如常。

“嗯……”多年养成的习惯,在上课的虞妙然很乖,只是小师父中指冰寒,她忍不住轻轻出声。

风长隐大掌握住下意识合拢的膝盖,语气淡淡,字字冷静,“色念色心生浊//精……”

“嗯嗯……”两指曲起嘶好冰!

虞妙然只好闭眼听着小师父如往常上课教学般的嗓音,一阵窸窸窣窣声,大海怪还挺有礼貌地蹭了蹭方缓缓敲开。

而他还在说:“……阴中有阳,生血生//精……”

不似昨夜,这次极其温和,除了初始不匹配的不适外,虞妙然渐渐跟着轻轻低吟。

耳畔那样轻柔的声音,风长隐双手撑榻呼吸竟然无比平缓,等她受用了会儿,方才出声喊人,“妙儿……”

“嗯?”这样轻柔打转按摩,虞妙然很是轻松喜欢。

她睁眼仰视着风长隐不辨神色的清隽面容,他仿佛仍旧穿着一身严谨道袍站在竹林小院给她上课,丝毫看不出其实正在她最深处……

好吧,他这样严肃,虞妙然当然也心生不出什么旖旎,当然主要原因她对这种事的印象很差!要不然她哪里会这般安分,早矫揉造作喊人啦……

风长隐双臂弯曲微沉,神识清明气息不乱,“方才我让你记了什么?”

虞妙然双手紧握着风长隐肩膀,跟着章法有度的节奏,呼吸均匀,“ 鸿蒙初辟、天分阴阳、人遵天道、节//欲保//精、积静全神……”

早春料峭,凉风习习,夜色无声。

每当虞妙然有些熬不住沉沦,风长隐总会重重唤醒她,偏生他的清冽嗓音又极其冷静。

虞妙然只得嘟囔,“知道啦,静心凝神,真气从之,正气存内……”

唉,小师父真是个丧心病狂的教学狂魔!

不过这样慢慢来也好……

第三天夜里,虞妙然已经很可以接受这种快乐方式,快快乐乐踢掉鞋子,但是!

烛光曳动影影绰绰,只有她哇哇哭声……

这几日没得休息,虞妙然几乎到傍晚才醒来。

喝着药膳,虞妙然琢磨出来了,就好像风长隐一夜喂食一夜帮她消化,如果可以中和下就好了……

第七天,暮色四合,虞妙然睡在打坐的风长隐膝上,直到她感觉有一只手指在梳着她的长发。

七天内出门,她睡眼惺忪眨眨眼睫忽然坐起身,“小师父,我刚刚梦到你把我一剑穿死了!”

风长隐静静望着捧心的虞妙然,“那万剑穿心赔你好不好?”

虞妙然张张嘴,还没想明白,人已经被搂过去,洁白裙裾散开……她呜咽着已经被反复穿了……

当夜虞妙然无一处完好,装满好多好多彻底昏死过去。

风长隐平复了一会儿,由着虞妙然沉沉睡去,他施了清洁法帮虞妙然穿好寝衣。

恰好子时交接,满帐奇香,风长隐在烛光中俯视着虞妙然眉心,银白色叶芽印记闪烁着,眉宇间有一盛开的黑莲花。

他咬开食指,鲜红血滴在她眉心叶芽印记划下一痕,沉睡的少女瞬间蹙眉。

风长隐坐起身,以指画符,金光一闪,那眉宇间隐藏的黑莲花被逼出,试图逃避,但立刻被风长隐抓在手中。

风长隐翻身穿衣,路过窗台那株虞妙然唯一可以养活的虞美人,“照顾好她……”

暗淡的虞美人动了动叶片,道了声,“小心……”

极其温润的嗓音。

*

夜幕幽深,长街十室九塌荒草丛生一片死寂,只有路尽头挂着一盏轻晃的红色灯笼,半明半暗地照亮写着“当”的幌子。

黄纸纷飞,有一道俏丽的身影脚步轻快朝尽头走去,敲了敲门,走出一个提着红灯笼的伙计,“是你?”

虞妙然露出一对讨喜的酒窝,“对啊,好久不见!”

伙计有些狐疑,但-她眉心间确实有着一枚独一无二的黑莲花印记,那是典当也是控制的印记。

“你怎么来了?”

提起这件事虞妙然很是气愤,掐着自己红了一圈的脖颈,“风长隐发现我的身份,恼羞成怒提裤无情,竟然趁欢/好时想掐死我!”

伙计并不意外风长隐会看出虞妙然身份,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身份,要的就是那群眼高于顶的天才明知道对方有问题却自以为有能力庇佑拯救最后人不人鬼不鬼,比如当年的安喜,今日的风长隐。

虞妙然忿忿不平,那伙计眯眼打量试探她的识海,“你不是忘了自己的任务?何时想起来?”

当年他们派虞妙然接近风长隐,结果倒好有佛光庇佑虞妙然,导致虞妙然遗忘任务,十多年来任务毫无进展。

伙计想想倒也不是,至少真佛转世的虞衡甘愿默默替虞妙然承受十多年毫无进展的惩罚,至少纯阳修士风长隐自愿丢失元阳。

这些皆是堕落的表现,只要是他们自己甘愿堕落,天道就没办法降罪。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虞妙然勾不勾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劫难,譬如苏妙之于安喜,虞妙然之于风长隐。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送这些人到这些天才面前。

那伙计徒然勾唇,“你恐怕不知风长隐永远不可能对虞妙然动手……”

阴风吹拂,只见他普普通通的面容骤然变得阴柔苍白,灰白的长发,头戴高窄帽,身着宽大白袍,骨爪飞快掠去,客气笑问,“不知是哪位修士不请自来?”

“虞妙然”往后一退,身形变化,一袭玄色暗纹道袍,头戴莲花冠,眉目清绝气质绝俗。

伙计震惊,“是你!”

天地昏沉,阴风阵阵,漫天冥纸,那颀长高挑的身影轻袍缓带广袖猎猎。

伙计有意撤退可惜早已被风长隐设下的阵法拦截,他警惕道:“风长隐你可知黑莲花印记一旦分离,虞妙然会魂飞魄散……”

天幕浓云翻涌,风长隐面如美玉,抬眸望去,袖中指节转动,一符篆飞出分化开,若千万金兵布阵,金光刺目,八卦阵笼罩,伙计捂着眼睛发出痛苦哀嚎。

风长隐漠然俯视着,云淡风轻回答:“知道。”

恰时虚空传来鼓掌声,紧接着是一道妩媚轻笑声,“不愧是顶尖修士竟然在这时追过来,道心坚定清冷自持,妾身输得心服口服。”

风长隐蹙眉转过身,只见黑暗尽头站着一个小身影,穿薄荷绿罗裙泪眼蒙蒙望着他,不可置信伤心欲绝喊他,“小师父?”

少女被伤透心的哀伤神情,风长隐抿唇,飞身而起手中显出一柄金光四溢的宝剑,直朝哭泣的少女而去,杀得极其果毫断不留情。

虚影消失,漆黑夜色中出现一道银发白衣美人,她拍手叫好,嗔笑,“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小师父深谟远虑坚如磐石妾身佩服,只可怜那姑娘一片痴心成了垫脚石……”

“对不对呀小师父……”银发美人歪歪头,幻化出一张精致的娃娃脸,“风长隐你要怜惜妙儿,妙儿是你的……”

风长隐握剑擎空袖袍卷风,剑光横扫,“虞妙然”堪堪闪移,活泼雀跃,“小师父是来取妙儿典当文书的吗?妙儿最最最喜欢小师父啦……”

他剑光凛冽,划破“虞妙然”幻影,银发美人嬉笑,“杀死当铺主人即可取文书,可是小师父,妾身孤苦经营,一典一当做的可是两厢情愿的正经买卖,手中一无血债深仇二无因果孽债,杀我……小心天罚哦……”

狂风呼啸纸钱漫天,风长隐衣袍带风立在半空,“我所修之道是不能,但她可以……”

银发美人一愣,转过身只见一道怨气冲天的红衣身影……

*

虞衡守着沉睡的少女,外间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他蹙眉朝窗望去。

连这里都能感受到鬼魅嘶嚎,他掐指一算,脸色惊变忧心忡忡,有修士号令万鬼。

阴风阵阵寒气逼人,虞衡看向纱帐中虞妙然恬静的娃娃脸。

难怪风长隐要他好好看着虞妙然。

风长隐养了她十多年,他又何尝不是以虞美人的形态守了她同样长的时间。

虞衡有个秘密,他入夜后会随机附身任何物体上,大概虞妙然六岁时,他偶然附身他送给虞妙然的虞美人身上。

那年虞妙然苦夏,虞衡亲眼看着那素来不近人情的风长隐衣不解带整夜整夜照顾,某日意外听到虞妙然的目的是引风长隐堕落,任务完成不了便有惩罚。

那传言中手可通天的当铺,他也曾听过,所有追查的前辈非死即疯。

虞衡是真君子,当时虞妙然那么小的年纪心智尚不全如何勾引!

他感到愤怒同情悲悯却无无能无力,一旦被门中长老知道,虞妙然下场更惨。

虞衡本为真佛转世,于是舍了半身佛光庇佑虞妙然,一直到今日,他都没有取出压制邪性的佛光。

这些年,他在暗处看着忘记任务的虞妙然活泼泼长大,同样也看着风长隐是如何照顾虞妙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风长隐有多在乎虞妙然。

思及至此,虞衡眸光微暗……

等到风清月圆时,虞衡打开房门,见到面色苍白手背留着黑血的风长隐,关切震惊道:“十三你修邪道了?”

风长隐摇头,拿出巾怕擦拭手指,“不是我,是一位前辈。”

虞衡目光落在巾帕上绣着格格不入的小白兔时,眼底多了风长隐递出一份无名信和一方收纳盒,“带她离开。”

虞衡诧异,“你,要抛下妙然?”

风长隐驻足,眸光掩在夜色中,“她和我本从未有过什么,如今事了正是清算时,师兄不想她出事速速离开……”

“可是妙然对十三……”

风长隐抬眸直视虞衡,“九师兄,你应当知晓她接近我的目的,而她的正缘又是谁?”

虞衡沉默,虞妙然的正缘是他。

风长隐低眉扫了一眼掌中红线,“布局多年,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降低警惕心顺藤摸瓜找到那间当铺……如今她红线已解,而她对我从未动过情……”

他说得如此冷漠,好像这十来年他对虞妙然的好都是为了通过虞妙然找到背后的当铺,眼神和语气凉薄到心寒。

虞衡不由出声,“那你呢,十三对妙然动过真情吗?”

*

“虞衡哥哥!这边!”

戏台要开场了,虞妙然好热闹就坐在正堂中,对买糖炒栗子的虞衡挥手。

如今年成好,百姓安居乐业,边上叽叽喳喳各种八卦,虞妙然生着讨喜的娃娃脸,嘴甜大方,没有她接不上的话,这会儿桌上已经摆各式各样点心。

大爷大娘见虞衡长得菩萨似的不由问虞妙然是谁,虞衡放下糖炒栗子先道:“是她哥哥。”

大娘闲来无事便喜好做媒,虞衡脸皮薄托词修身养性,虞妙然在一旁嗑瓜子笑眯眯看戏。

如今他们在湘西地界,因虞衡受风长隐嘱托等一位有缘人。

看完戏他们爬山回道观。

那日天明之后,风长隐离开,而虞妙然醒来后未曾提过风长隐。

虞衡很担心虞妙然情绪,但是虞妙然成天开开心心的,仿佛遗忘了关于风长隐的一切。

连听到风长隐竟然当年预言的灾星都毫无反应,听闻为净化魔丹,如今昔日顶尖修士日日在千崖峰受万剑之刑。

所闻者无不唏嘘,只有虞妙然该吃吃该喝全然不在意。

道观客院生长着一株桃花,缠了非常多的红绸,虞衡发现虞妙然总对着这桃花盈盈笑着。

这日,虞衡站在虞妙然的位置认真打量着这棵桃树,终于让他发现了两根红绸,上面的愿望和其他许愿姻缘美满的愿望格格不入。

俏皮还画着图案的红绸,一看就知道是虞妙然许的愿望,虞衡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目光一转另一根写着“四海方无事三秋大有年”。

山顶的风吹着,那红绸一转背面写着: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他敛了笑容,久久立在原地。

虞妙然正在挖酒坛子,虞衡找到她,终于提起风长隐。

蹲在地上的少女用铁铲刨出泥土,轻快说:“他是没嘴的大坏蛋!”

虞衡没听懂,蹲下,问她,“为什么跟我来这儿?”

虞妙然抬眸,浅碧色的眼眸依然明亮,“妙儿是来找三不知真人,还虞衡哥哥佛光。”

她说得如此坦然,虞衡明白她知道了,心一拧,“然后呢?”

“然后去买瓜子!”虞妙然笑眯眯道。

虞衡哭笑不得,掩盖着慈悲目中的哀伤,故作轻松问,“带着瓜子要找十三。”

“对啊!我要嗑瓜子围观!”虞妙然终于挖出酒坛,喃喃,“谁让大坏蛋自作聪明的!”

虞妙然还完佛光,离开那日,虞衡将一份信封和一个小盒子交给虞妙然,“我没看过,但我想是有关你的……”

“肯定是我的!”虞妙然不客气笑眯眯接过,挥手告别,“虞衡哥哥,山长水远,多谢!”

虞妙然哼着小调脚步轻快下山,中途遇到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对视一眼,那女人像是见到鬼飞快跑开。

她觉得有些奇怪。

虞衡目送虞妙然下山,背影无比落寞,身为她的正缘,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妙然待在风长隐身侧,是他无能。

而他们之间十多年的朝夕相伴,终究他是无法跨越。

虞衡很清楚虞妙然是什么性格,她宁可守风长隐尸骨都不会再接受旁人,无论风长隐喜不喜欢她,她非常喜欢就够了。

怅然中见到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虞衡知道他等的人到了,请入观中,将一枚玉镯交出。

那女子楞怔怔看着,这是她当年同她女儿一起典当的玉镯,想想方才见到活泼漂亮的少女,她瞬间泪流满面。

悔恨思念的泪珠滴落玉镯,淡金色流光闪现,房中瞬间多了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

女子愣怔,“夫君!”

书生望见摘下面罩的女子,惊喜,“娘子!”

虞衡掐指一算惊讶发现竟然虞妙然父母,可惜虞妙然刚好好下山。

“娘子,妙儿呢?”

听夫君提起女儿,女子愧疚捂脸,如今契约解除她恢复本貌,终究没有勇气面对虞妙然。

更让她痛苦的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苦苦等候以为被狐狸精勾的夫君竟然一直缩在这枚定情手镯。

果然那当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她说得颠三倒四,虞衡心细明白大概,非礼勿听本想离去,哪成想那女子听到虞妙然去找风长隐,叹了声,“冤孽!”

虞衡对能典当自己亲生女儿的人观感不太好。

妇人到底在后宫多年,察言观色解释道:“妾身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国师大人不许我再提……但妙儿才是永和七年出生。”

“夫人何意?”虞衡如听到惊涛骇浪。

风长隐不许她提,可她此刻方只有情人终成眷属难得可贵,既然虞妙然还愿意去找风长隐必然是极喜欢的,她说:“妙儿当出生不久,有高人路过扬言妙儿时辰不好得晚出生几年方可保此生平安,我夫君求了好久,那高人才出手冰封妙儿七年……”

昭昭春日,虞衡如五雷轰顶,原来灾星不是风长隐而是虞妙然……

难怪消除魔丹那么麻烦,因为灾星本体是虞妙然!

难怪她是早夭之相……

此刻虞衡思绪混乱,只要灾星活着天灾不断,所以虞妙然必须死,即便是身为正缘的他恐怕……

虞妙然必须死……原来根本无所谓勾引,那间神秘当铺早已设下生死局。

世事两难全,二选一,身为寄托无数希望的风长隐做出了选择。

魔丹净化之时意味虞妙然死亡,而风长隐能承受多久受刑,虞妙然就能活多久……

风长隐选了天下,却也让本该早夭的虞妙然自由自在活下去。

*

三月初四,桃花灼灼。

虞妙然坐在千崖峰对面的山峰,晒着日光啃着瓜子,盯着四肢被铁链扣住,挂在石柱上陷入昏迷的风长隐。

瓜子咔咔响,啧啧,他衣冠不再整洁,雪白长衫是无数血窟窿……虞妙然数了不到十个就不耐烦。

千崖峰盛开着永不凋谢的桃花,风景极佳,虞妙然从前不太爱来这儿,因为那些都是辟邪桃树,而千崖峰就是一座巨大辟邪洗髓阵法。

所以纵然虞妙然不记得自己的任务,但其实远比任何人知道自己天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坏心眼,她才不会说出来。

三月晨光柔和,虞妙然嗑完瓜子,擦干净手,打开无名信封,里面是一张典当文书,她阿娘名字下方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因为那时候她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并且坚定认为自己是只珍贵的熊猫。

纵然世上唯一的亲人抛弃了她,她也是无比珍贵的,而现在风长隐把这典当文书找回来了……她自由了……

清风徐徐,虞妙然盯着笔法稚气的熊猫眼眶渐渐湿润,她恍惚想起跟着风长隐去姜国之前拜别虚言长老。

虚言长老故弄玄虚和她说:“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你小师父是个怪人所求非长生……”

“我知道我知道!”虞妙然抢答,“四海方无事,三秋大有年!”

彼时,虚言长老摇头,“十三啊他所求始终是你能自由……”

他意味深长的声音随风而去,虞妙然抹掉眼泪,她不是好东西她才不会感动,眼泪只是她的武器。

将文书胡**成一团,虞妙然看看何时如此狼狈的风长隐,又重新铺平装进信封。

自以为是的大笨蛋!

桃花飞落,她再拿起小盒子,这是收纳法器,找到暗扣,盒子瞬间放大,里面是一整套精致漂亮的凤凰霞帔和一颗夜明珠,虞妙然拿起端详认出这是当年阿娘送给她留念,后来在打斗中遗失掉,没想到风长隐竟然找回来了。

哦,还有一条质地轻柔款式雅致的白纱,在大红色嫁衣中如此醒目,虞妙然拿起来想了半天也不太理解风长隐放一条白纱做什么?

整套层层叠叠的喜服都不够炫耀他高超的绣工?

恰时,一瓣桃花飞落遮住虞妙然一只眼睛,她拿下来一看,灵光一闪,方才想起很多年前,她曾和风长隐说过那东西太丑陋了,将来他后入和合时务必找一条漂亮的白纱遮住她的眼睛……她不想被丑到!

原来她一时戏言他都记得,但是那七天七夜,他没有拿出来,他只是帮她消化元阳和……拿走她的魔丹……

“大坏蛋!”

虞妙然起身,轻盈一转,绣工精细的喜服衬得她肌肤如雪,缀满珍珠的凤冠下娃娃脸美丽纯真,新娘子俏生生迎风站在半山腰。

对面千崖峰已经来了不少眼熟的长老,包括她当成爷爷看待的虚言长老。

对着小镜子再三确认自己仪容仪表,完美!天生丽质!

认真收拾好东西,本来打算把白纱蒙在眼睛,但是呢这凤冠自带珠帘再蒙上就不美了。

她只好放弃,但她对着光线惊讶地发现白纱上竟然藏着一行话:前路漫漫亦灿灿

很好!果然很符合教学狂魔的风格,这种用床笫之欢的东西他也能这么励志!

虞妙然深深呼吸着格外清新的空气,多好的天气呀!

她望着底下乌泱泱修士,而中央的风长隐似有所感朝她方向望来,只是东方光线灼目……

底下长老在讲好老套的话,虞妙然觉得好啰嗦,直到响起一声洪亮震耳——

“放!”

桃花灼灼,万千剑光同时齐发,而那俏丽的新娘子捏着白纱义无反顾飞身而去……

她要风长隐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可以付出生命,风长隐做到了,而她当然也可以……

只是……满天桃花,当她悲壮般殉情时,剑光穿心而过,虞妙然脑袋蓦然响起——

“合欢宗宗旨只有一个,合欢宗不谈感情只贪元阳……”

“小妙儿啊,你要记住情之一字乃是修道大忌……”

“尤其是我宗弟子,切不可轻易真心爱上一人……”

这就算了,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采元阳,在最不可描速时被一剑穿心了!

而那个人就是,风、长、隐!

作者有话说:

妙儿:QAQ

(快完结啦)